第46節
不期然被人識破了女兒身,蘇木依舊強裝鎮定,“誰是姑娘?” 鴇母以帕掩嘴笑了一聲,蘭花指捏著蘇木的衣裳,“姑娘,你不會以為穿了一身男裝就沒人認得出你是個姑娘家了吧?話本子看多了真當女扮男裝那么容易?” 上饒之中都識得蘇木,知道錦瑤郡主女扮男裝,畏著她,也不敢戳穿,都陪著她演,蘇木便一直相信自己女扮男裝出神入化,到如今才被鴇母一言點醒。 不過她也只是羞慚了一瞬,便立刻指著沈行在道:“實不相瞞,里邊那位是我夫君,我是跟著他來的?!?/br> 鴇母回頭看了一眼沈行在,又警惕地看著蘇木,“你說那位爺是你夫君?你又為何要跟著你夫君上青樓?” 蘇木咬了咬牙,反正這是在衢州,也沒人知道她是誰,丟臉就丟臉吧!她故作嬌羞,“我夫君他嫌我古板無趣,便想帶我來青樓長長見識,也好學學如何將他伺候好了……” 鴇母做生意這么些年,見過家中夫人哭著求自家男人回去的,也見過家中的河東獅提刀來抓人的,唯獨沒見過誰要學青樓女子伺候人的。能容忍自己的男人逛青樓已實屬胸襟寬廣了,不曾想這山外還有高山,人外還有神人。還是她見識淺了。 沈行在就在不遠處,將蘇木的話一字不落全聽入了耳中,只覺得頭腦發燙。平日里不見她演技有長進,這種事上倒是演的情真意切、煞有其事。 鴇母目瞪口呆地詢問沈行在的意見,沈行在擺了擺手,“自己人?!?/br> 自十五歲回上饒襲爵,借助永昭帝的幫助,沈行在在朝中各大官員的故鄉皆布置了探子,監視其動向,也好及早知曉一些官員的狼子野心。天香樓的鴇母也是其中探子。 蘇木這才意識到自己莫約是鬧了個烏龍。 鴇母恭恭敬敬地將人請進去。 蘇木的臉色實在窘迫,沈行在忍不住偏過頭,蘇木只能見到他輕輕聳動的肩膀。 “好笑嗎?”蘇木木著臉。 沈行在已然笑夠了,但唇角依舊彎著,“本侯幾時嫌過你古板無趣了?” 蘇木拉下臉,轉身就要走,又被沈行在拉了回來,“走什么,既來了,不想看看衢州太守想做什么?” 難堪是真,但沈行在都已經給了臺階,蘇木也的確想看看對方將沈行在要在這種地方見面目的何在,半推半就同他上了二樓廂房。 太守公子還未來,廂房內倒是先站了一群姑娘。沈行在蹙了蹙眉,鴇母趕緊上前解釋,“太守公子命屬下在侯爺來之前將姑娘安排進廂房,侯爺放心,這些姑娘都是屬下仔細挑選過的,是自己人?!?/br> “他是在試你?!碧K木道。 事態雖緊迫,但衢州太守并非全然沒有腦子。沈行在伸出大腿讓他們抱,他們也要掂量掂量有沒有這個本事。 男人喜歡的無非兩樣,金錢與美色。傅家人如今需要找到沈行在的欲念是什么。一個人若是沒有欲望,便沒有弱點,沒有弱點的人與人談生意,一般都成不了。沈行在已經有了金錢,傅家人就用美色去試他,沈行在若表現的貪色,傅家人也就有了能與沈行在談條件的底氣。 “你不如將計就計?!碧K木提議。 “不必?!鄙蛐性趯Υ孙@然很抗拒。 “你不故意露個口子給他們,他們又怎么知道從何下手?!?/br> 蘇木認認真真與他分析,沈行在的臉色卻不甚好看。 到最后,蘇木也忍無可忍,“沈行在,你還查不查案子了?” “臟?!?/br> 分明只說了一個字,蘇木卻聽懂了。沈行在這是不喜歡這些青樓女子。出入錦步帳、來往天香樓,她沒料到沈行在居然是如此潔身自好的人。 公私蘇木一向分得清楚,畢竟只是逢場作戲,于查案有幫助,沈行在也不吃虧?!白笥沂遣榘?,就不必拘泥這些小節了,美人在懷,你也不吃虧不是?” 她都如此善解人意了,沈行在怎么也該順著她遞的臺階下了吧。 不料聽完她的話,沈行在的臉色越發難看。 鴇母恰在此時提議道:“那不如便讓這位姑娘扮作樓里的姑娘,也是一樣的?!?/br> 她一眼就瞧出主子待這位姑娘有些不同尋常,但也沒聽說主子與哪家姑娘走得近,只當是主子身邊的得力手下。主子瞧不上樓里的姑娘,總不至于嫌棄自己帶來的人吧。 蘇木只想催沈行在干正事,自己聽個墻角就好,未料及自己還要獻身。讓她扮個青樓女子,多少還是有些扭捏,又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能盼著沈行在嫌棄她一番然后將她打發走。 只是若蘇木沒有著急將沈行在推去與其他女子親密,蘇木的想法是得以實現的。 “本侯覺得甚好?!鄙蛐性诳聪蛱K木,笑得蘇木脊背發涼。 蘇木訕訕,“這不太好吧……” “不是你說的不必拘泥于小節?”沈行在刻意隱下了蘇木的身份,眼睛危險地瞇起來。 挖坑者終將被埋入坑中,這世道,大約也是一種循環。 作者有話要說: 蘇木: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沈行在:一舉兩得 第63章 演戲 招徠恩客的穿著自然與尋常女子的穿著有所不同。蘇木摸著輕薄的布料, 與為她更衣的幾位姑娘磨了許久,才換成一件穿著還算嚴實的衣裳。 蘇木再回到屋內時,已經換上了一襲水紅色的衣裳。她慣常愛穿藍衣, 乍一換上紅裳,又經天香樓的姑娘打扮過,素來干凈得有些青稚的臉上平添了幾分媚色。 沈行在的目光自她不堪一握的腰肢流連至她眉眼之間,在她抬眼的一瞬,于流轉的煙眼波間亂了呼吸。 蘇木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擺, 深吸了一口氣, 又長長地吐出,將心神穩住。查案重要,不能因她耽誤了。 穩住心神后, 蘇木漸漸放松了下來,也就又有了興致去招惹沈行在。 她跪坐在沈行在身邊,將臉湊到他面前,“沈行在,我好不好看?” 銀色流蘇自蘇木發間垂下,順著她微仰的臉龐, 落在半露的肩膀上,明亮亮的, 晃了沈行在的眼。女兒香馨甜,染了口脂的唇色明艷潤澤。 沈行在別過眼,語氣在拼命克制下依舊平淡,“勉強湊合?!?/br> 蘇木揚起手就想揪著他的領子讓他看著自己再好好想想應該怎么說話。還沒動作, 沈行在忽然一個旋身,將她壓在柔軟厚重的地毯上,蘇木的衣服也被他扯下一截。 事情太過突然, 沈行在埋首在她脖間時,溫熱的呼吸貼著她裸/露的肩膀,“到時不要說話?!?/br> 蘇木才反應過來,下一刻門就被人推開了。 太守公子進門時,見到的就是沈行在將一位姑娘壓在身下,矮幾遮擋著,只能看見姑娘凌亂的頭發與繁復的發飾。 太守公子心中一喜,可見這位靖遠侯并非油鹽不進之人,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貪吃的男人。 被人打擾了興致,沈行在皺著眉起身,“不滿”地看了一眼門口的不速之客,理了理凌亂的衣襟,又將地上的美人攬入懷中,迅速將她半褪的外裳拉上。 這衣裳原要露肩,沈行在一拉,倒是將蘇木的肩膀也遮得嚴嚴實實。 蘇木靠在沈行在懷中,枕著沈行在肩上,仍覺他溫熱的吐息還在脖子上沾染,愣愣地仰起腦袋,只能看見沈行在的下頷與突出的喉結。 面對沈行在陰沉的臉,太守公子只稍稍戰栗了一瞬,便立刻笑著輕拍了拍自己的嘴,“瞧我這沒眼力見的,擾了侯爺的樂趣。我這就立刻出去?!闭f著,往外退了一步,作勢要將門替沈行在掩上。 沈行在輕飄飄地同蘇木對視了一眼,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順著她的下巴,像是逗弄一只小貓。帶有薄繭的手指一遍遍劃過蘇木的下巴,惹得蘇木顫了顫身子。沈行在卻像渾然未覺,輕嗤了一聲與太守公子道:“太守公子給本侯送這一份見面禮目的為何本侯自然清楚,就不必再裝模作樣來這么一出了?!彼Я颂掳?,眼神有些不耐煩,“坐?!?/br> 眨眼間從一個說一不二、果決狠伐的沈行在成了玩世不恭、陰鷙深沉的靖遠侯。 蘇木的后背緊貼著他溫熱的胸膛,幾乎是清晰地覺出他忽然間的轉變。 被沈行在直接戳破目的的太守公子也沒有慌亂。若靖遠侯當真就讓他那么退了出去,他反倒會懷疑其中是否有詐。能憑一己之力爬上高位、手握權利的侯爺豈能看不出他這一點伎倆,又豈會因美色誤事。 他此舉只為一探靖遠侯是否有弱點,如今看來,既然靖遠侯好美色,他們便有了下手的方向。 太守公子不經意看了一眼蘇木,遲疑道:“侯爺身邊的姑娘看著眼生,好像不是天香樓的姑娘?”來陪靖遠侯的美人雖不是他親自挑選,但他是天香樓???,樓里的姑娘大多都見過,對蘇木并無印象。 蘇木張了張口,記著沈行在的叮囑,又默默閉上嘴。話被沈行在截了過去,“看來太守公子還是天香樓????” 太守公子按下心中疑惑,答道:“男人若不風流,世間該少多少韻事?!?/br> 如果不是蘇木還要配合演戲,定然要當著太守公子的面,重重地、用力地冷嗤一聲。能將好色說得如此天花亂墜也算是清新脫俗的不要臉了。 沈行在的手游移到蘇木頸后,食指順著她頸骨上突起的一點往下滑,似在安撫她,挑唇,“你這說法,還算有些意思?!?/br> 蘇木被他親昵曖昧的動作惹得一激靈,酥麻的感覺從那一塊頸骨往下一點點蔓延,連耳朵都紅的發燙,面色也十分僵硬。 尋常青樓女子討好魅惑恩客的姿態熟稔異常,沈行在身邊的姑娘卻像個良家女子,太守公子心中疑惑更深,“我看侯爺身邊這位可不像是天香樓姑娘該有的樣子?!?/br> 沈行在頗有興致地哦了一聲,“那如何才是天香樓姑娘該有的樣子?” 太守公子笑道:“天香樓的姑娘可會伺候人多了?!?/br> “本侯愛干凈,既是本侯的東西,本侯的人,自是要干干凈凈,旁人,不得染指一分一毫?!鄙蛐性谡Z氣微涼,帶著警告之意偏頭,撩起蘇木的一縷青絲,微涼的薄唇似有如無地吻著蘇木優美的后頸,目光繾綣而癡迷。 蘇木松了一口氣。她的演技并不好,讓她演天香樓里嬌媚自如的姑娘實在有些難度。沈行在將她說成是尚未經人事的小姑娘,那么一切的別扭與尷尬也就順理成章了。 只是,饒是她臉皮再厚,聽到沈行在漫不經心地說著這些話,也實在羞赧不已。 沈行在把握著角度,迷惑了太守公子,卻并未碰到蘇木的肌膚。倒是蘇木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心神一亂,身子陡然一僵,往后傾了傾,便覺得貼上了一片涼意。 這點意外讓兩人具是一愣。蘇木規規矩矩放在膝上的手指驟然收攏,將水紅的布料揉皺成一團。 沈行在垂下眼,目光在方才不經意吻過的肌膚上停了停,才從容不迫地直起身,帶著不動聲色的笑意。 如此囂張的親密舉止已足夠太守公子完全相信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既是天香樓???,太守公子自然不會只看著沈行在美人在懷,也點了兩個姑娘作陪。 今日之舉只是試探,點到為止,花街柳巷、靡靡之音,自然不可能談及正事,無非是打官腔一般的你來我往,大多數時候都是太守公子在試探沈行在究竟肯出出手幫到何種程度。 蘇木也未閑著,雖垂著眼乖乖窩在沈行在懷中,老老實實被沈行在搔弄著下巴,實則卻在仔細觀察對方,還不忘從太守公子的話中找出可用的線索。 幾上有一碟葡萄,蘇木注意到作陪的姑娘翹著著蘭花指,剝了葡萄送進太守公子嘴里。沈行在雖給她立了個未經人事的身份,但她如今的身份畢竟是青樓女子,多少要做些符合身份的事。蘇木眨了眨眼,也學著拿了一顆葡萄。 一顆葡萄才剝了一點,忽然橫伸出一雙手虛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手中的葡萄拿走了。 沈行在一邊神色依舊如常地與太守公子打官腔,一邊半環著蘇木,將剝好的葡萄送到她唇邊。 向來只見過青樓女子伺候恩客的,哪里見過恩客伺候青樓女子。太守公子的話說到一半,驚訝于沈行在的舉動,好半晌才道:“侯爺真會疼人?!?/br> “能討本侯歡心就是她的本事,有如此本事,便是要星星也值得本候去摘。剝葡萄這點事還不值得美人臟手?!鄙蛐性谛χ?,話里半分玩世不恭,又半分情真意切。 冰涼的葡萄還沾著唇,蘇木微愣過后才試探著咬住葡萄。 接二連三的親昵動作讓蘇木有些手足無措。沈行在越是游刃有余,越顯出她的稚嫩局促,落在太守公子眼里也就越發具有可信度。 為了盡量忽略這種連指尖都陣陣酥麻的感覺,蘇木將自己的注意力引去別的事情上。目光一錯,落在太守公子手腕處的手繩上。 那條手繩乍一看極普通,與太守公子今日的穿著極為相襯,就只是一件不起眼的配飾。 太守公子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沈行在正好也沒了與他寒暄客套的“耐心”,手指已經搭在了蘇木腰間的系帶上,眼中趕客之意明顯。 太守公子露出了然的神色,起身裝模作樣地鞠了一躬,“那在下就先行告辭,不打擾侯爺的興致了,待改日,定然再攜禮登門拜訪?!?/br> 沈行在已然將下巴擱在蘇木的肩窩,聞言眼神都未分給他一個,只淡淡嗯了一聲。 等確認門已經關好,人也已經走遠,蘇木手一抖就想將沈行在推開。還不及動手,沈行在就已經施施然松開了她,直起身,兩人的距離又恰到好處的禮貌。 蘇木忽然就有些不大高興。她今日這身打扮不好看?不夠媚人?沈行在松手那么迅速,是有多嫌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