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景色自有另一番美意。

    豪車在鋪著厚厚落葉的蜿蜒山路駛過，揚起令人陶醉的亂花飛葉。

    宋辰苒又有一陣子沒回霍家，趁著周末去看了看老太太，順便陪霍倩倩在院子里吃了下午茶。

    臨走時候，霍倩倩突然說給她買了一點圍巾、帽子之類的飾品，都是當季新款，宋辰苒推不掉，只好跟著她去拿。

    她之前還沒進過霍倩倩的閨房，于是先在門口等著。

    直到霍meimei熱情地招呼她，“小嫂嫂你進來吧！我這就拿給你！”

    宋辰苒邁步入內，光是想也知道，女孩的臥室極其寬敞，有種中西結合的藝術感，且睡覺和會客的兩處地方是有隔斷隔開的兩間。

    就在沙發后方的墻上，掛著一幅油畫。

    畫里是一片冬日暖陽，白雪皚皚的小村落在風雪中安靜地矗立，就像隔絕整個世界的寧靜。

    “這張畫是不是很好看？”霍倩倩拿著幾個購物袋出來，“它的作者是我們大學以前的一位教授?！?/br>
    宋辰苒差點脫口而出，對哦，霍倩倩也是在羅乾教書的s大畢業的，只不過比蘇明鱗小了幾屆。

    “你看角落寫著，是一位叫做羅乾的大師作品?！被糍毁恢噶酥改歉碑?，“可惜這位羅教授已經過世了?！?/br>
    宋辰苒壓制著內心的起伏，聲音平靜地問：“你哪兒來的這幅畫？”

    “說起來我當時還在念高中，時衍哥說讓我有空去s大的羅教授那邊買幾幅畫，我就去了他的畫室，發現好幾幅喜歡的作品，有的我買來送人了，就挑了這幅最喜歡的掛在家里?！?/br>
    霍倩倩看她神色稍變，眼中也隱約泛著通透的光澤，詫異地問：“小嫂子……你也喜歡嗎？”

    宋辰苒回過神，點了點頭：“嗯，有種……怎么說，觸動人心的感覺?！?/br>
    霍倩倩微微笑道：“是呀，所以我把這幅掛在這里，讓人看一眼就很溫暖、很安心的感覺，對吧?！?/br>
    宋辰苒心不在焉地離開霍家。

    回家的路上，竟然開始下雨了。

    秋雨惆悵，淅淅瀝瀝敲打著車窗，宋辰苒望住窗外被風吹斜的雨絲，心情down到谷底。

    每次下雨就代表準沒好事發生。

    當初在耶魯讀書，她不知輕重給霍時衍推薦羅乾的畫，只是因為不希望那樣有才華的老人被世俗埋沒。

    可惜才過了一年，老人家就意外過世了，所以她以為，霍時衍由始至終就沒把這件事放過心上。

    也沒什么不對的，他日理萬機，又是高高在上的霍家少爺，他們兩個只是同校的校友，他憑什么幫自己。

    不曾想到，他竟然讓霍倩倩買過羅乾的畫。

    早上，霍時衍說有一個商務宴會要參加，得應酬到凌晨回來，宋辰苒心情不佳，洗漱之后就早早入睡了。

    但一閉眼睛，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面就前來造訪。

    后來好不容易睡著了，卻越睡越難受。

    宋辰苒先是夢到小時候的事，她被父母帶到熟悉畫室，向她介紹來人：“這位是羅乾教授，你可以叫他羅爺爺，他會畫油畫，也會做雕塑，苒苒你不是喜歡雕塑嗎？以后可以跟著爺爺好好學習?！?/br>
    眼前高大魁梧的老人彎下腰，溫熱干燥的手輕輕撫著她的腦袋。

    竟然是像太陽一般的輝光。

    再然后，是父親和母親相繼離開，她站在墓園撕心裂肺地哭著。

    羅爺爺在她的身旁，牽著她的小手，安撫她：“好孩子，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好不好？你不是孤單一人?！?/br>
    時光荏苒，她遠渡重洋，去了耶魯進修，卻在大三那年接到噩耗，羅乾去世了……

    她留不住身邊的任何一個親人。

    宋辰苒拼命、拼命地想要趕回國內，想要看爺爺最后一眼，飛機卻在高空猛烈地震顫。

    失重感突如其來，直直地下墜，她感覺胸口被巨石壓著喘不過氣。

    宋辰苒幾次掙扎想要睜開眼，卻只能在不斷翻轉的畫面里，看到所有光點化成流矢。

    她仍然想要掙脫身上的束縛，可下一秒，深海將她頭頂淹沒，令人窒息的大片的冰水泅下。

    不知過了多久。

    終于在一片明亮涌動的水波里，她又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宋辰苒？宋辰苒！醒醒！醒醒了！”

    宋辰苒遲疑地掀開眼皮，引入眼簾的，是男人清雋的臉龐，他蹙著眉，燈光在他下眼睫打出深深的陰影。

    “你睡多久了？你剛才做噩夢了?！?/br>
    此時此刻，他的聲音仿佛穿過她的耳道，蔓延到她的心底，清清冷冷，卻能讓人渾身暖洋洋的。

    夜色靜謐如水。

    宋辰苒爬起身，才想開口發現喉嚨又啞又干，疼的厲害。

    再一抬手，摸到一臉的淚痕。

    霍時衍把床頭的玻璃杯遞過來，她趕緊喝下幾大口潤嗓。

    男人輕拍她的背：“慢點，沒人和你搶?！?/br>
    宋辰苒的視線很自然地從他的臉上慢慢滑落，陡然間，她差點噴水。

    臥槽?。?！

    這男人上身衣服還穿的好好的，下面褲子拉鏈卻拉到一半兒，皮帶被抽開著，要掉不掉地卡在胯處。

    “……你趁我睡覺你都干什么呢？！”

    霍時衍聽她話里有話，沉著臉說：“我進屋褲子脫到一半，發現你在夢魘?！?/br>
    ——害他褲子都來不及換。

    ——怪他咯？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下午有事所以提早更了~明天還是晚上更哦！

    感覺留言訂閱的新舊讀者大大們，飛吻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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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男人穿著黑色西裝褲, 裹挾著一雙腿又長又直。

    有句說句，還真是黃金比例。

    宋辰苒：“倒也不必這樣急?！?/br>
    霍時衍：“……”

    他起身去把褲子換了，才冷冷看她一眼, 問：“怎么回事，做什么虧心事了？”

    宋辰苒：“……”

    這天又被聊死了。

    她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原來睡的不長，也才一個多小時，可腦子混沌不堪, 好似昏昏沉沉過了許久。

    “我夢到一些以前的事情?！?/br>
    霍時衍愣了愣。

    沒料到她會直截了當地說出口。

    宋辰苒認為, 他這種男人, 天性冷漠自閉, 大概很不擅長和她聊這種話題。

    但還是主動說了下去：“我夢見了我的爸媽，還有一位長輩?！?/br>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被單，“剛開始我在聚會上找你就是因為想替那位叫羅乾的老教授賣畫，你現在知道了吧?！?/br>
    霍時衍安靜地聽著, “嗯，知道?！?/br>
    “可惜就過了一年，老人家就因為……意外過世了, 所以, 我以為他的畫還是沒怎么賣出去?！?/br>
    她不住地嘴角微抿, “但今天正好在霍倩倩的房里看到他的一幅作品?！?/br>
    霍時衍就著放水杯的動作側了身，掩去了臉上的神色。

    “你什么時候干的？”

    宋辰苒百思不得其解，就好像不止自己有秘密瞞著他。

    他也有很多小秘密, 隱瞞著自己。

    霍時衍喉結一滾，說：“我爽約過你一次，這事是我沒處理好，所以為了遵守承諾, 我就囑咐霍倩倩去看看?！?/br>
    畢竟是霍家繼承人，從小到大總有富家少爺的那幾份心高氣傲。

    他拉不下臉當面告訴她，只能采取曲線救國，讓待在國內小妹霍倩倩去辦了這事兒。

    霍時衍本來想著，霍倩倩有幾個閨中密友也有混藝術圈的，家中提攜一下也合理。

    不過，當時霍時衍和宋辰苒的關系不冷不熱，實在好不到哪里去，他順嘴一說，也就沒再去關注。

    事后，霍倩倩也只送了一些畫出去，閨蜜們收到沒名氣畫家的作品，統統沒發放眼里，這事就這么擱置了。

    可對于宋辰苒來說，這算羅乾教授臨終前得到的一份小小認可，他心里肯定會高興的。

    ——那她也稍覺滿足。

    女人神色柔緩，在燈光下就像自帶一片柔光美顏，低低的領口略開，那大片的肌膚光滑似瓷釉，又似涂了層奶油。

    “你知道嗎，小時候我有個‘壞’習慣，每次在作品成型之后，我都要看到羅爺爺肯定的眼神，不然我就會一丁點兒自信也沒有……也是努力了很久，才改掉這個習慣?！?/br>
    霍時衍聽她與往常不同的語氣語調，輕輕脆脆的，讓他想到大學記憶中的宋辰苒。

    ……

    那時候，仍未出社會的女孩兒，像只快樂的小鳥，眼里沒有如今的堅韌和冷漠，更多一點肆意天真。

    因為前兩次的烏龍，宋辰苒徹徹底底對他加上一個惡人濾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