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笑容僵在臉上,她的神情迷惑了瞬。 眼見著男人發了怒的將衣裳隨手扔在地上,連看自己一眼都不看,甚至旁邊站著的李琉璃都沒能得到他的一句關心。 她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呢喃了聲:“我竟是忘了,他是北燕王?!?/br> 本應該讓她小心畏懼,并不敢隨意惹怒的九州霸主,結果她好像三翻四次都把男人惹生氣了。 這樣可不行,萬一他記恨上自己怎么辦? 李嬌回到宮中,還沒有進內殿,就被尤氏身邊的大宮娥叫走。 還未走近,就聞到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道:“今日屋里怎么熏了香?阿娘她聞著不難受了?” 大宮娥并未多說,只將李嬌引進去。 尤氏正坐在小幾旁,上面擺著數幅男子的畫像,見到李嬌過來,連忙招手讓她靠近:“昨日里讓你舅舅又選了好些個,你今日便好好選,若是再選不出來,阿娘便替你選?!?/br> 她臉上雖然敷著脂粉,但是瞧著卻虛弱的厲害,又見她不停的用帕子掩住唇輕咳,李嬌便不想頂撞她,惹的她傷心。 只是問道:“怎么這么著急?我還想多陪阿娘幾年呢?!?/br> 她故意撒嬌,將額頭抵在尤氏的肩膀上,聞到的卻不是自己熟悉的藥草味。 尤氏并未由著她,將自己看重的幾位男子的畫像放在她的懷中,肅容道:“今日我看著你,快些選出來,明日便讓你舅舅找媒人去說?!?/br> 怎么會這么著急? 李嬌問道:“非要今日嗎?即是嫁人這等大事,該要慢慢挑選,急不得的?!?/br> 尤氏劇烈的咳嗽起來,咳的雙眼通紅,撫開李嬌要過來拍自己的手,掉下了淚珠來:“你是阿娘的心肝,阿娘怎么能讓你這么著急的嫁人?可你小時我就與你說,讓你收斂著性子些,別去與旁人爭論,你卻偏偏不聽,沈輝是沈柔的弟弟,雖然他作惡多端,可是你萬萬不該去插手這件事,如今可好了,沈輝是死了,可是沈柔也恨極了你!” “我坐著正夫人的位置,本就礙了她的眼,也不求能在宮中有多么好的日子,只盼著國君念著父女之情,對你好些才是,可是如今,你卻得罪了沈柔,她已經去求了國君,待琉璃送往北燕后,便要將你送去西姜!” 李嬌見著尤氏難受的模樣,心里也不好受,聽到她說的話,更是覺得難以置信:“西姜?國君竟也答應了?” 尤氏雙手都攥著李嬌的胳膊,平日里溫溫柔柔的一個人,此時眼底盡是絕望與哀求:“他本就是這樣的人,只要對他有好處,什么事情都能做出來。阿娘不求你別的,只望你能好好的,西姜絕不是一個好去處,所以阿娘才想著讓你快些嫁人。你乖乖的,好好挑選一下,等你嫁了人,國君便再也不能讓你去西姜了?!?/br> 只能這樣了嗎? 李嬌伸手將尤氏環在了自己的懷中,她臉上的淚珠都快將自己的衣裳打濕了,此時正在輕聲的啜泣著。 聽得李嬌心疼的很,她這輩子,唯一在乎的人便是自己的阿娘,為了她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來的。 對于嫁人一事,她從來都不是受人擺布的性子,可是現在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她看不得尤氏傷心,也看不得她為了自己擔憂受苦。 “好”字梗在喉嚨里,還未說出來,便見尤氏忽然用帕子掩住唇,猛地咳嗽一聲。白帕上瞬間染上點點鮮血,饒是她快速的攥在手心,也被李嬌看到了。 “這、這是怎么回事?” 第18章 十八朵嬌花 尤家在李國是貴族,尤氏又是李家的長女,小時自是要什么得什么,嬌生慣養,身體也比旁人要好些。 可自誕下死胎,不僅身體受損,精神也受到打擊,從此一蹶不振,整日里需要藥物吊著才能活。 前幾年,她一直在宮中靜養,已經好了許多,可今日卻忽然咳血,大有病情加重的趨勢。 尤氏已經昏睡過去,醫工也來看過了,是一直跟在尤氏身邊的,李嬌也很信任他。 并沒有讓醫工退下,而是讓他留在了外殿。 在今日之前,尤氏的身體一直都是好好的,結果今日回來后,她卻變成了這樣,定是在她離開的時候發生了什么。 李嬌坐在上首,小臉冷凝,厲聲道:“今日夫人見了什么人,吃了什么東西,事無巨細一并都與我說了。紫鵑,你一直跟在夫人的身邊,你來與我說?!?/br> “公主.......” “若是不說,便都打發了,夫人今日你們也瞧見了,既然留著你們無用,還留著作甚?” 紫鵑雙腿一抖,跪在了地上:“回公主的話,是、是側夫人,她此前從來不曾踏入夫人的宮殿,結果今日卻來請安。與夫人說了好些的話,臨走時,見夫人身體不好,打發了人去找醫工煎了服藥送過來,夫人喝完以后身體就不舒服了???、可夫人說,她既然明目張膽的送過來,便不會在里面動手腳?!?/br> 李嬌狠閉了下眼睛,身子實在是冷的厲害,伸手將桌上的熱茶端起來,指尖還顫抖著,險些端不穩,待喝了熱茶,身體卻始終暖不過來,反倒是小腹處越來越疼。 “今日宮中的熏香,原是她身上的?!币活D,又問道:“為何之前問你,你不說?!?/br> 紫鵑抬頭,小心的看一眼上首的人。 大公主的長相是最宮中最沒有攻擊性的,眉眼鼻子嘴巴都是極溫柔的,就連聲音都是柔和的,讓人見著了只會覺得如沐春風,生不出半分畏懼的情緒。 可是在她身邊的卻知曉,大公主的性子最是古怪,且尤其的狠辣,旁人傷她一分她定會千倍百倍的還回去。 正如此時,大公主坐在那里一句話都不說,可是就是讓她雙腿發軟,站都站不起來。 小心的開口:“夫人、她怕您知道了,會去......” “怕我殺了她?”李嬌笑了一聲,“我倒是想,只是不能如此便宜了她?!?/br> 死?這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人死后什么事情都與她沒了關系,李嬌怎么會如此善待沈柔呢。 李嬌又道:“今日夫人喝的藥,還留著嗎?” 紫鵑連忙道:“那藥太苦了,夫人只喝了一半,剩下的側夫人走后便再沒有碰過,如今還在偏殿里放著?!闭f完,便起身小跑著去了偏殿,將藥碗端過來。 醫工接過去,湊到鼻下聞了聞,又用指尖輕蘸了下放在舌尖,過了一會兒,才道:“這確實是補身體的,若只是普通的病癥或許有用,可是其中卻有幾味藥物本性寒,夫人的身子早年虧空的厲害,本就畏寒,這藥汁一入腹,自是有弊無益?!?/br> 李嬌笑了出來,握著茶盞的手指用力,另一只手放在小腹處狠壓著,咬牙道:“麻煩你照著這幅藥方子,再去熬一碗送過來?!?/br> “這......” 紫鵑連忙推醫工一把,生怕他的遲疑被公主遷怒:“公主讓你去,你便快去?!?/br> 自從國君將沈柔封為側夫人后,尤氏也是爭取過的,可見國君整顆心都放在沈柔的身上,再也沒有自己的位置,也就看開了。 凡是與沈柔對上的,她是能讓便讓。 便如此時,別說是一碗攙著寒涼藥物的湯藥了,就是沈柔端來一碗毒藥,尤氏怕是也能喝下去。 她總是這樣,事事忍讓,可是結果并不能如愿,反倒是越發的讓人瞧不起,覺得她好欺負。 對于尤氏來說,既不得國君的寵愛,尤家又被國君猜忌,在王宮行事自是舉步維艱。 沈柔也是算準了今日宮中多半的人都去了畫舫,尤氏身邊沒個主事兒的人,這才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想要制她于死地。 她根本就不害怕將尤氏毒死,畢竟就算尤家再如何有勢,做主的還是國君,只要國君是護著她的,她的所作所為便是有恃無恐。 到時候只推脫是為了尤氏好,再或者還有醫工來頂罪,反正她是能開脫了的。 尤氏一死,她便是正夫人了,自是有萬般的好處等著她。 可是她卻算漏了一點。 尤氏是李嬌不可動的逆鱗,是她想要好好愛著護著的阿娘,絕不允許旁人傷她半分害她半分。 為了尤氏,李嬌連自己這條命都能豁出去,又有什么做不出來的呢? 戌時一刻,夜已深。 冷風瑟瑟,卷起宮道上的殘雪,落在身上沁涼。 有腳步聲匆匆踏至沈側夫人的殿外,守在門口的侍衛連忙阻攔。 卻被人快速的反綁起來,想要呼救卻被死死捂住嘴巴,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李嬌揮了下衣袖,身后的侍衛魚貫而入,隨后冷聲吩咐道:“堵住他們的嘴,將宮門看住了,誰都不許出去?!?/br> 自從北燕王來李,國君日夜設宴款待,現下并未在沈柔的宮殿中。 沒了國君做靠山,沈柔對李嬌來說,本就是被捏在手中的螞蟻,只有任她折辱的份。 李嬌帶來的侍衛身上皆是配著刀劍,是尤大力為她特意撥的一批精銳,他們往旁邊一站,宮娥們便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沈側夫人已經歇下了,公主有事奴、奴去通報......” “公主、公主饒命......” 李嬌看都未看求饒的宮娥一眼,便有侍衛上前堵住了她們的嘴。 她徑直朝著正前方的殿門走去,正是沈柔所在的寢殿。 燈火照亮窗牖,偶有幾聲嬉笑聲傳出。 李嬌伸出食指放在唇邊,跟在她身邊的人立馬屏住呼吸,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她推開殿門,驚的守在門后的寺人嚇得驚叫一聲,見身后的侍衛要上前堵住他們的嘴,被她阻止了。 她走到其中一位很是眼熟的寺人面前,用腳踢了踢他伏在地上的手。 “我沒記錯的話,你叫福泉,對吧?” 福泉抬頭,笑容諂媚:“是、是,公主好記性,奴這名字是側夫人起的?!?/br> “你這話說對了,我的記性好的很,不光記性好,我還特別的記仇,結果這幾日的事情太多了,都快將你給忘記了,將他綁起來,”李嬌彎下腰,滿意的看著福泉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惡劣的笑道:“記得綁的緊一些?!?/br> 福泉掙扎著不肯,他只是一個寺人怎能抵得過面前的侍衛:“公主為何要綁奴?奴是側夫人身邊的寺人,便是犯了錯也該有側夫人懲罰!你們不許碰我!放手!” 李嬌皺起眉來:“你太吵了,把他的嘴堵起來?!?/br> “——唔!唔!” 福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雙手被侍衛反綁在身后,繩子勒得他的手腕發了紅,甚至都磨出血來了。 可他再如何掙扎,李嬌都不理他半分。 直到內殿的門被推開,看到沈柔出現的那一刻,福泉大聲的叫嚷起來,身子也在地上扭動起來。 李嬌被他吵的難受,伸手按壓了幾下眉心。 隨后蹲下身子,親自將一根寬帶綁在了他的臉上,將先前塞進他嘴里的破布綁的一絲縫隙都不露。 見他正瞪大眼睛瞧著自己,忽然笑了,“你的膽子倒是大,竟敢瞪我?果真是隨了你的主子,半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竟然還敢惹怒我......先前那筆賬還沒有與你們算清楚,自己又跑了來。將他壓出去,該怎么做你們都知道?!?/br> “你!李嬌你做什么?這是我身邊的寺人,你、你半夜跑到我殿里里撒什么野?快將他放開!先前你誣陷沈輝,我自認倒霉,如今人已經沒了,我還未怪你,你卻跑來我殿里抓人,你到底要我怎樣?難不成我要死在你面前你才肯放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