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混合，但是仔細分辨還是可以聞出其中味道的不同，似散似合。

    現在正是盛夏日光充足，古代的糖葫蘆沒有塑料薄膜，很快就要化了。

    甘雪和謝晗吃完的時候手上全是紅色糖水。

    “小世子，這個女孩子是誰？”謝晗和甘雪正準備去洗手，幾個小孩子圍了過來。

    在他們眼里，謝晗一直都是和一群男人一起玩，還是頭一次看到謝晗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而且這個女孩子超好看。

    “未……meimeimeimei?！敝x晗想揮扇子，但是手上沾了些糖水，只能把扇子夾在咯吱窩底下和這些小孩子說話。

    他想一邊搖扇子一邊說話，畢竟那樣看起來很瀟灑。

    他剛剛想到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未過門的妻子。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慌，特意說了兩遍meimei。

    “哎？但是為什么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她?！眲倓偰莻€遞糖葫蘆的小女孩子愣愣地說。

    他們在京城生活了將近十年，也沒聽過王府還有女孩子的。

    “我自己認的?！?nbsp;謝晗一邊說一邊用眼睛找可以洗手的地方，“也不是所有兄妹都有血緣關系?！?/br>
    一旁一個胖胖的小男孩又道：“??！這個我知道的！”

    “有次我看見我隔壁的男主人帶回來一個女孩子，也說是她的meimei，晚上我還聽見那男人主動叫那人meimei。是這樣的meimei嗎？”

    謝晗：“……”

    這還是小孩子嗎！

    還有隔壁的人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甘雪聽這些小孩子說的這話，謝晗的“meimei”二字立馬變了味道。

    害怕這些小孩子又語出驚人，兩人逃也似地離開了。

    在集市門口只能步行，任何交通工具都不能進入，阿七去放馬車了，謝晗帶著甘雪去找洗手的地方。

    雖然說謝晗經常出來玩，但隨便都可以洗手的地方他還找不到。

    集市今天的人異常多，走在一起的人如果不牽著手或者是拉住袖子，很容易走散。

    謝晗之前特意調查過甘雪，甘雪從來都沒出過尚書府，如果甘雪走丟了，找回來相當麻煩。

    但是他現在不是在生甘雪的氣嗎？為什么要在意這些。

    謝晗想到這里，大搖大擺地朝前走，他想扇扇子，但是手上全是黏黏糊糊的糖水，只好作罷。

    “謝晗，抓著我的袖子?！备恃┛觳阶叩街x晗身前，把袖子遞出去。

    少女的袖子較為寬大，抬起的時候可以看見嫩白的手臂。

    謝晗：“？我會走丟嗎？”

    然后謝晗讓甘雪抓住了他的袖子。

    謝晗的袖口雪白，繡了幾株青竹，他穿的衣服和他的性格是一直格格不入的。

    他張揚，意氣風發，但是他穿的永遠是白衣，青衣這樣的淡雅。

    這正是謝晗這個人的矛盾和魅力之處，張揚但是心善，文雅且粗俗。

    這樣便就成了風流不羈。

    “走了走了！”為了防止尷尬，謝晗連忙朝前走，這一走可不得了，他的手腕碰到了甘雪的手。

    黏黏糊糊的。

    心里突然就好像被燙了一下。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他小時候偷吃還未端上飯桌的菜，被guntang的菜燙了手指尖的燙感。

    謝晗條件反射地就甩開了甘雪的手。

    甘雪：“干嘛？”

    “……我牽你，我牽你?！敝x晗面色有點不自然，然后主動牽起甘雪的袖子。

    他的手纖長白皙而骨節分明，像是一個藝術品。

    本該是熱烈起來的氣氛反而變得沉默，兩人沉默著一前一后走著，誰都沒有說話。

    小販叫賣的聲音和行人討論聲全都被隔絕在外。

    “小世子！”突然一道聲音在他們身后響起。

    謝晗渾身一抖，就好像是被抓住了的賊一樣立馬放開了甘雪的袖子。

    兩人之間這種尷尬而又曖昧的氣氛被一聲叫喊打破。

    謝晗的手一松，被拉扯的袖子也松了，甘雪的手垂到了身側。

    他們眼前來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他手里提著一個裝滿水的小桶，袖子濕濕的。

    甘雪認得他，這是剛剛賣楊梅糖葫蘆的老人家。

    “小世子，老頭子我給你們打了水?！崩先思野讯艘浇诌?，從水桶里舀水給他們洗手。

    他剛剛看到甘雪的手沾了糖水之后就拿著木桶去旁邊的護城河里打了水。

    一個老人家打水給他們洗手，甘雪本來是不同意，但再三推拒之后還是抵不住老人家的熱情。

    “謝謝?！备恃┝晳T性地說了聲謝謝。

    老人家年老，大老遠地打水給他們洗手，怪不容易的。

    “哈哈哈，不用謝?！崩先艘宦牳恃┑牡乐x樂了。

    “我做的這些事情，比起小世子幫我的，還是太少啦?！崩先思铱粗鴥扇诵α?。

    一個年輕的少年和一個年輕的少女走在街上意味著什么？只要是明白人都很清楚。這是少年和少女的約會。

    “年老啦，女兒嫁到遠方去了，很多年沒回來。家里的婆子生病了，年輕的時候只學了糖葫蘆這門手藝，我只能串點糖葫蘆出來賣，然后給婆子買藥?！彼f這話的時候嘴角帶笑，并沒有被生活的壓力打垮。眼里滿是希望的光芒。

    “老年人學習技巧很慢，想學個手藝也學不好，只能串點糖葫蘆。但是山楂又不是每個季節都有的，我只能把能串的東西都串上?！?/br>
    “沒想到這樣奇怪的糖葫蘆沒什么人買……最后還是小世子幫了我的忙。有了小世子帶頭，大家都會來嘗幾個，慢慢地人也多了起來?！崩先思铱粗x晗的眼里滿是感激。

    如果沒有謝晗，他真的要失去生活的希望了。

    市面上常見的糖葫蘆都是山楂穿成，他這其他水果串的糖葫蘆看起來奇奇怪怪的。

    一開始確實是沒有人買，但是大家都看到謝晗買，就也想嘗一嘗。

    畢竟謝晗是小世子，從小吃的挑剔，能入他口的東西，絕對不一般。就好像是吃了這個老人家的糖葫蘆，身份地位就和謝晗一樣。

    一開始的人大多數都是聞著謝晗的風聲來買，后來就真的喜歡上了這糖葫蘆，老人家的生活也能維持下來。

    甘雪聽著這個覺得有點“活招牌”的意思，就像是她在現代的時候，有些吃食被某個名人吃過，大多都用這個來當招牌。

    吃個韻味。

    兩人的手在老人家緩慢的敘述中洗干凈了，謝晗的眼睛卻盯著甘雪的袖口。

    淡青色的袖口沾了黃色的水漬。

    謝晗默了一下，突然就揪著甘雪的袖口洗。

    謝晗從小嬌生慣養，從來就沒洗過袖子，纖細修長的手指捻著袖子小心翼翼地洗，看起來笨拙又可愛。

    甘雪的袖口有些緊，謝晗洗的時候會不小心碰到甘雪的手腕。

    男人帶著點粗糲的手指時不時碰到細嫩的手腕，還帶著點癢意，那癢意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不用了，別洗了?！弊詈?，在謝晗又一次不小心碰到自己的袖口之后，甘雪迅速地把手抽了回來。

    手腕癢癢的，似乎還發著熱，甘雪在抽回自己的手腕后胡亂地抓了幾把。

    細嫩的手腕上立馬就出了幾道紅痕，看著很明顯。

    “啊，好?！敝x晗縮了縮手，剛剛洗袖子的時候總是會不小心碰到甘雪的手腕，他也覺得癢癢的，但是又想更多的觸碰一下。

    剛才買糖葫蘆的老人家見二人周身氣氛良好，早就提著水桶走了。

    二人洗完手之后又恢復了安靜，謝晗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太奇怪了，他想說些話，打破這種奇怪的感覺。

    “你是不是覺得我只是買了糖葫蘆，這只是一種短暫的救助？”謝晗揪著甘雪的袖子，帶著她穿梭在人群當中。

    謝晗是小世子，沒人敢挨在他身邊，是以人潮擁擠，大家看到謝晗之后主動讓出了位置。

    “感覺有點奇怪?！币娭x晗主動說話，甘雪立馬接住。

    她覺得謝晗的救助毫無作用。

    只是買了糖葫蘆，能幫助點什么？還不如直接給錢讓那個老人家去買藥呢。

    而且老人家帶著自己的妻子獨自艱難地生活，謝晗難道不應該多多救助老人家，讓他們至少過上溫飽的生活嗎？

    總而言之，甘雪覺得謝晗的舉動太奇怪了。

    “首先，我和他并沒有什么特殊的關系，我們不過是陌生人?！敝x晗帶著甘雪來到一個小攤前，給甘雪買了一個櫻桃畢羅。

    櫻桃畢羅是胡食，是一種帶餡的燒餅。

    甘雪從未吃過這樣的小吃，帶著好奇心咬了一口，燒餅酥脆綿軟，櫻桃清甜爽口，兩種味道結合，別有一番風味。

    見甘雪吃東西，謝晗繼續說道：“救助也是需要分情況的，如果我直接給錢，便是傷了那人的尊嚴，他只會想著靠著我，眼里那生存的光芒也會消失?！?/br>
    “救助的不是人，而是心，讓他有了生存的渴望，才是正確的做法?！?/br>
    謝晗清越而帶著點沙啞的聲音在甘雪耳邊響起，就好像煙霧蒙蒙的湖面上漾起水波。

    謝晗年少的時候曾經隨著父親和兄長去邊關住過一段時間，邊關多難民。

    年少的他見不得那些難民挖土根吃，便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錢財都送給了他們。

    日復一日，前來索取他錢財的難民越來越多，謝晗漸漸地就開始感到厭煩。

    我和你們有關系嗎？憑什么一直要我給錢？

    長久被難民求助，謝晗心中開始滋生這樣的想法。

    但少年的心終歸善良，看到那些難民抱著孩子拖著生病的親人來，謝晗依舊是把身上的錢給了他們。

    直到有一天，謝晗身上的錢都給完了，再也沒有錢可以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