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小裴大夫不忍他家夫郎禍害小孩子。 之前莊子里護著三娃兒的斜眼女人劉春芳已經搬出了癩子莊,她嫁給了孫明。這兩人的緣分也是十分有意思,孫明之前來癩子莊求診的時候,被劉春芳送了一碗水,兩人因此結了緣分。劉春芳想要自力更生,她嘗試著做了不少繡品,卻又不太愿意出癩子莊,就央求孫明幫她帶去城里賣,順便換點必需品回來,劉春芳也幫他縫衣送帽,這一來二去的,兩人就看對了眼…… 他們倆都是苦命的人。 孫明孤身一人,從小到大就被人說命硬,克父克母克妻克子,沒人愿意嫁給他;而劉春芳先前得了癘風,受盡了周圍人的冷眼,已經死里逃生了一次,根本就不怕什么對方的克妻一說,于是兩人就在村里,簡簡單單的辦了結酒成了一對夫妻。 裴疏和薛清靈出了癩子莊后,又去孫家見了這對夫妻。 孫明看到裴疏的時候,讓他驀地回憶起了上次的臉疼,嘶的抽了一口氣。 劉春芳見到他們倆十分的高興,尤其是在收到喜糖的時候,眼睛里的喜悅甚了,連連說了好幾句:“早就說了這裴大夫啊,終究得是你夫君?!?/br> 薛小公子抱著喜糖猛點了無數下頭。 十分贊同。 裴疏也給劉春芳診了脈,得知這對夫妻想要孩子后,給他們開了一些溫養的藥物,“你的身體好好養一陣子,會有孩子的,我再給你針灸一次?!?/br> 孫明夫妻聞言后眼睛里都冒出來無限喜悅的神情,頓時千恩萬謝。 劉春芳的身體曾經找別的大夫診治過,那大夫說她的身體受損很難有孩子,兩人原本也就抱著沒有孩子彼此相守一生成婚的,這下又從裴大夫口中說能把身體調養后,著實欣喜的不能自已。 “裴大夫你可真是我們的大恩人啊?!?/br> 從孫家出來之后,裴疏又和薛清靈一起去了長遙村,這一次終于沒有被當成瘟神對待,裴疏被村長請進了家里,村長家的啞巴兒子已經不啞巴了,雖然聲帶受損,發出的聲音尖銳難聽了一點,但已經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說出話來。 “裴大夫,真是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 裴疏和薛清靈在長遙村待了小半天,期間幫村里人治過病后,趕在正午前回到了富陽城,吃過午飯,裴疏和薛清靈一起清點完東西,他們一行人來到渡口,乘船前往旸川。 第105章 中邪 富陽城的渡口,裴疏第二次到這里。 上一次來還是薛清靈來渡口送他離開,而這一次……他們大船小船拖家帶口的一起乘船離開。 馬車里的東西全都搬了下來抬進了船艙里,包括幾輛馬車,也都拆解開來,搬進了船艙里,就連那幾匹上好的良駒,也跟著一起上了船。 薛清靈興致勃勃的指揮著船工們幫忙把東西搬上船,自己也跟過去搭把手。 裴疏則沒有上船,悠悠的站在江岸邊,欣賞著兩岸的風景,和之前來的春景不同,如今已是要入秋了,兩岸的風景也大有變化,未見柳絮飄飛,卻有柳枝隨風搖曳,墜下來的葉子落入江水中。 江面上沒有水霧,這會兒看起來天也高,水也闊,江水滔滔翻滾連著天際,對岸的青山格外悠遠,水中一條條行舟,連著浮萍一齊在水面上前行。 薛清靈走到了裴疏身邊,推了推他的手臂,“怎么樣?此情此景,夫君要不要吹首笛曲來聽聽?” “你確定?”裴疏解下了腰間的長笛,在手心里敲了敲,如果薛清靈一定要聽曲子的話,他倒是不介意吹一首《灼心》。 薛清靈:“……” 聽見他家夫君的語氣,薛清靈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強烈的危機感,他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還是不要太得意的好。 他家夫君的笛音有毒。 “那……還是算了吧?!毖η屐`自己哼了一段跑調的小曲來湊數,全當是應付此時的情調。 裴疏在臨安城待了一段時間,也早已熟悉了臨安的小調,這會兒聽薛清靈折磨耳朵似的跑調小曲,忍不住想抬手捂住耳朵。 對方哼的這小調,大概也能稱作《灼耳》。 “聽了你這小調,那是半點離愁別緒都沒有了……咱們快上船吧,別在這打擾了別的游人?!?/br> “又不是你一個人上船,本來就沒有什么離愁別緒,走啦,夫君?!毖η屐`小跑到裴疏身邊抱住他的手臂,在對方腰上推了一把后,兩人一前一后的上了商船。 他們這一行也有四五條船一起上路,隔壁船上站著的馬兒不耐煩的磨了磨自己的馬蹄,在船上如此狹小的地方,完全不能縱容它們四處奔跑,看守馬匹的小廝搬出幾筐上好的糧草來細心安撫馬兒。 兩邊的船槳悠悠的向前劃動,裴疏攬著薛清靈的肩膀,一起立在船頭,眺望遠處的風景,江風迎面吹來,柔風溫柔地拂過他們的面容,雪白的衣裳和桅桿上風帆一樣隨風搖動,船頭向前移動的時候,推開兩道清瀾,江水蕩漾連波。 兩岸邊的青山連綿,淡淡的霞光籠卷上青山之上,天上的光芒照在水面上,撒下一片碎金子,江岸邊生長著的一叢叢蘆葦躍出水面來招搖。 薛清靈忍不住握緊了身邊人的手。 裴疏對著他輕笑了幾聲,低頭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一個溫柔繾綣的吻。 兩人在船頭欣賞過風景之后,裴疏突然興致一起,在船頭架好了琴,吹著江風,撫琴給對方聽。 在這樣的風光下,薛小公子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沒有去碰琴,畢竟還有很多外人在,他可不能把自己的琴聲丟臉丟到外人面前去,于是他老老實實的坐在一旁,手撐著下巴看對方撫琴。 他看著他喜歡的那個白衣人端坐在琴旁,風吹起他的墨發,幾縷調皮的發絲從他的臉頰邊翩飛而過,對方的眉目如畫,身后江水清幽,天高云闊,一身的水墨氣息仿佛也融進了這樣的山水之景中。 手指在琴弦上撥弄數下,幾點韻味無窮的琴聲在水面上響起,之后又是連綿不斷的琴音陣陣,這聲音在江面上絲毫也不突兀,仿佛和周圍的江水風帆全都融合在了一起。 薛清靈耳邊聽著對方的琴音,一句話也沒有說,看著天上的白云舒遠,突然便覺得心里閑適怡然。 他在一旁煮了一壺茶。 琴聲不斷,茶香裊裊。 等到琴聲歇了,茶盞也空了的時候,已是夜幕降臨,只見頭上月色清幽,皎潔的月光在水面上撒下清輝。裴疏和薛清靈一行抵達旸川之時,差不多已經月山中天。 停船靠岸,裴疏小心翼翼的抱著懷里的人下了船。 薛清靈這時候已經熟睡了過去,小腦袋縮在他的胸口,均勻而又恬淡的呼吸著,裴疏把聲音放輕,用手勢指使著下人們把船上的一些東西卸下來,留幾個人看管著商船,其他人一起上岸進城。 到了一家客棧歇息,薛清靈終于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 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之后,睡了一兩個時辰的薛小公子反而精神奕奕了起來,薛清靈把衣領上的衣扣扣上之后,又解開來,跑到床邊坐下,而裴疏這會兒正閉眼坐在床上打坐等著他安寢。 薛清靈把自己撲進對方懷里,裴疏睜開了眼睛,正好撞上了對方那一雙靈動有神的眼眸。 裴疏笑著把人摟進懷里,既然不想睡覺,那就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吧。 從醫者的角度來說,他們其實不應該如此貪歡,不過,念在他們如今新婚燕爾,自然是可以縱容一段時間,裴疏已經打算之后回到臨安城,要開始督促起懷里的小公子認真練習養心訣,固本培元,修身養性。 第二天起來,因為昨天趕路的疲乏,外加cao勞了大半夜,薛小公子不可避免的晚起了。 薛清靈起來揉了揉眼睛,梳洗過后,和裴疏一起,走在了旸川的街道上。 他們要一起去品旸川的名粥。 “聽說旸川城里玉粥齋的粥十分不錯,我上次——” 薛清靈睜大了眼睛,“你上次怎么了?去嘗過嗎?” 裴疏眨了一下眼睛,把嘴里的話咽了下去,“沒嘗過,我只是聽說過,原本想要去品嘗一番,結果排隊的人太多,我沒耐心,就離開了?!?/br> “這次有你在身邊,我應該會多一點耐心吧?!?/br> 薛清靈笑了,一臉甜蜜的牽起裴疏的手,開心道:“那我們就去玉粥齋品粥?!?/br> 等他們走到玉粥齋的時候,玉粥齋門口圍滿了人群,卻都不是過來買粥的,而是圍觀一場鬧劇。 “我們姑娘和你家瘋少爺的婚約已經解除了,別再來纏著我家姑娘?!?/br> “讓開讓開,你們這些人看什么?他們家少爺都瘋了,你們還敢來玉粥齋喝粥?” “你才瘋了?你說什么胡話呢?哦,我看到了,你頭頂上有紫色的小人在跳,一定是糾纏你的冤魂……” “瘋少爺又發瘋了,都來看看啊,勸你們趕緊把他關起來!” …… 玉粥齋的掌柜陳岳和夫人看著眼前的兒子陳潛,忍不住的抬手抹了抹眼淚,這都是造什么孽啊,他好端端的一個兒子,居然瘋了。 陳潛看著一旁的父母,則是一臉的莫名其妙,“爹娘,他們退婚了就退婚了吧,我也不喜歡那何家的小姐,那何家的小姐,都和豬妖廝混了……” “你們是沒有看到,好大的一個豬妖??!它的頭有這么大!”陳潛連忙用手比了個大西瓜的模樣。 旁邊的路人“噗嗤”冒出幾聲笑。 陳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勸道:“兒子,你少說幾句胡話吧?!?/br> “娘,我沒說胡話,我看到的都是真的……”陳潛十分懊惱,旁邊的人怎么就沒一個人相信他呢,“啊,娘,我們家的粥碗全都跑出來了,快撿撿,快快,快撿起來!” 陳潛嘴上這么叫著,撲倒在空無一物的地上,慌忙去撿地上的“粥碗”。 “看來這陳家少爺是真瘋了吧……” “好端端的,怎么就瘋成這樣了?!?/br> “我跟你們說,肯定是受了刺激!” …… 薛清靈和裴疏在人群里圍觀了這一場鬧劇,從路邊人的七嘴八舌里,大概能夠拼湊出真相,原來是這位陳家的少爺,前幾天撞見自己的未婚妻何家小姐與一個俊俏的賣貨郎幽會,那陳家少爺也不知道是受了刺激還是怎么的,居然把那個賣貨郎看成了豬妖,沖著叫著出來“打”豬妖。 一邊打還一邊叫。 “打豬妖了??!” “何小姐你別怕,這豬妖居然敢親你!” “看我不打斷他的牙齒!” …… ……把何家小姐跟人幽會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一開始,旁邊的人全都以為陳潛是在故意裝傻,揣著明白撞糊涂,明明是來抓jian的,卻故意把何小姐私會的對象嚷嚷成豬妖……結果,事情鬧開了之后,陳潛還是堅稱自己看到了豬妖。 他不僅看到了豬妖,還看到了各種奇怪亂飛的小人。 于是……所有人都在傳陳家少爺看見自己未婚妻與人私會后,被刺激瘋了。 “陳掌柜的,你兒子肯定是中邪了!” “我看是被刺激瘋了?!?/br> “要不要去請個大師來做法?” …… “兒子,你別鬧了,快跟我們回去……” “娘,我要把粥碗都撿回去??!可不能讓這些家伙跑了!” “天哪!我們家這是造了什么孽??!” …… 裴疏拉著薛清靈走進了一些,看清了那陳家少爺的正面,裴疏上下觀察過對方的神色面容后,發現對方可能不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