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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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起問:“為什么?” “為什么呢?”對面的人感慨說,“因為人類的感情矛盾又復雜……” · 周三,方起換上一身筆挺的西裝,駕車前往公安局。 何川舟準時在會議室里等候,將房間號發給了他。她手下的一干隊員也已就位。 眾人在長時間加班后難得迎來了可以摸魚的空隙,正覺得開心,個個姿勢懶散地癱在木椅上打瞌睡、玩手機,或小聲聊天。他們對穹蒼是否加入并沒有太大的感覺,畢竟雙方之前都不認識,只抱著無所謂的態度。 謝奇夢坐在角落,面色凝重,低頭不語,顯然不在狀態。 何川舟翻開面前的文件,手里握著一支筆,咔噠咔噠地按著響聲。 謝奇夢抬手看時間,就聽何川舟說了一句:“不要急?!?/br> 謝奇夢又將手放下。 何川舟放大聲音,似乎是在對著眾人,其實是對謝奇夢說。 “今天是最后一次機會,大家有什么想問的就及時問。如果以后順利合作了,我不允許組內出現猜忌或排擠的情況?!?/br> “有必要嗎?”謝奇夢忍不住道,“這樣的會議真的有意義?心理評估能夠證明多少事情?” 何川舟望向他,說:“有沒有意義,等談過之后才知道。每個人把自己的道理說出來,沒有道理卻固執己見,那就叫偏見。我們的職業不允許出現這樣的偏見?!?/br> 眾人安靜下來,將注意力投向這邊。然而兩人卻不說話了。 一名隊員聳聳肩,尷尬地做了個鬼臉。 不多時,他們約的人也到了。 方起推門進來,看見一成排坐著迎接他的警察,勾唇笑道:“大家好啊,這么熱鬧,別是鴻門宴吧?!?/br> 他不用招呼,自行選了個相對眾人的位置坐下。 被一排警察盯視,普通人難免會覺得不自在,方起仍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說道:“你們想從什么地方開始走流程?一般來說我的咨詢費用是很貴的,但這一次可以給你們開個特例。不過對于一些莫須有的指控跟污蔑,我是不會容忍的。如果涉及不必要的隱私,我也不會進行回答?!?/br> 何川舟說:“再等一等?!?/br> “還有誰?”方起攤手,“開大會???” 何川舟:“三夭的負責人,也是我們的合作顧問?!?/br> 方起:“哦?!?/br> 沒多久,又有一人推門進來。 果不其然是賀決云。 他看見方起,詫異地挑了挑眉。兩人目光相對,賀決云眼里的困惑愈濃。 方起說:“賀先生,又見面了?!?/br> 賀決云笑道:“是有什么很重大的事要宣布?居然來了這么多人?!?/br> 他也選了個左右無人的位置,坐在何川舟跟方起的中間。 “既然人到齊,那就開始吧?!焙未ㄖ壅f,“今天請大家來,是想要再對穹蒼做一次心理評估?!?/br> 賀決云聞言不是非常高興,余光掃向謝奇夢,說:“這樣……不大合適吧?穹蒼并不是嫌疑人,也沒有作案的可能?!?/br> 何川舟:“是我的要求?!?/br> 賀決云正要說話,旁邊方起接話道:“也是穹蒼的要求?!?/br> 賀決云閉嘴了。 方起幸災樂禍道:“怎么?她沒跟你說???” 賀決云說:“她說不說有什么關系?反正我是要知道的。她總不能做什么事都要向我報備吧?浪費口舌?!?/br> 方起一臉欠揍道:“可你滿臉寫著不高興?!?/br> 賀決云:“我面癱,懂嗎?” 方起:“理解?!?/br> 何川舟無視了二人的爭吵,說道:“我希望讓穹蒼加入我們的隊伍,一起進行調查。在這之前,最好是能將彼此之間的誤會都消除干凈?!?/br> 她從文件夾里抽出兩份資料:“這是我們之前調查過的穹蒼的履歷?!?/br> 她把資料分別發放給左右兩人。方起沒有拿,賀決云狐疑地打開看了一眼。 方起說:“諸位質疑我的實力,我是不認同的。我再重申一遍,我的心理評估報告真實可信,只是我不認為應該把客戶的所有隱私都寫到文件里去?!?/br> “你的職業要求我沒有意見?!焙未ㄖ凼疽獾?,“你不看看嗎?” “我不用看,我知道?!狈狡鸨憩F得十分坦然,“我也知道你們想問的是什么?!?/br> 賀決云正看到一半,因簡潔文字所描述的內容感到一陣壓抑心驚,聞言抬起了頭。 方起表情嚴肅起來,兩手交握,擺到桌上。 “既然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我們就直接略過無關緊要的前奏好了。我先回答你,關于穹蒼的創傷后應激障礙的問題?!?/br> 何川舟頷首,賀決云也暫時放下手里的東西,等他陳述。 方起說:“諸位應該知道,穹蒼的母親祁可敘,在她六歲左右去世了。祁女士生前因為受到丈夫離世的打擊,精神變得不大穩定,獨自照顧穹蒼顯得力不從心??墒撬恢笨咕芩说膸椭?。并遠離了所有與丈夫相關的親屬?!?/br> “我理解一位女士獨自撫養孩子的艱辛與壓力,她在教育穹蒼的過程當中,的確有一些不正確不合理的手段,乃至是可以稱得上偏激的保護。但是,我相信她內心是希望可以照顧好穹蒼的,在她保持清醒的時候,她還是履行了部分身為母親的責任?!?/br> “祁女士去世的原因,警方給出的通報是自殺。而在她死亡之前,她用一個木質的擺設,砸傷了穹蒼的腦袋,然后將她獨自丟在家中,奪門離去。穹蒼當時其實并沒有失去意識,她很長一段時間都保持著清醒,只是無法求救。她從客廳一路爬到了門口,在堅持了12個小時之后,才終于被警方救出送去醫治?!?/br> 周圍傳來幾人壓抑的抽氣聲。 即便他們已經知道了這段經歷,可是當單純的文字被描述成畫面,并浮現在他們腦海中的時候,他們還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傷,那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沖擊力。 “這是一段過分漫長的時間,換做任何一個成年人,在黑暗中無法動彈地忍耐十二個小時,我相信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br> 方起的聲音猶如潺潺流動的河水,十分平緩。然而那些低沉的音節卻將眾人的內心攪出了駭浪。 “那時候她還很小,可是,她的智商又比普通的六歲小孩要成熟很多。她不是那么的懵懂無知,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br> 賀決云垂下眼眸,喉結一陣滾動。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用力收緊,抓皺了褲子的布料。 他即想讓方起說下去,又想讓對方趕緊閉嘴。然而不聽、不看、不過問,不代表它不存在。他的抗拒無法改變穹蒼曾經遭遇過的事實。 她當時能做些什么???她要一秒一秒地數著時間,盯著門的把手等待母親的歸來嗎? 方起:“當天的具體情況,除了穹蒼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對此她選擇了隱瞞。但是,年幼、黑暗、重傷、疼痛,來自母親的傷害,漫無邊際的等待,生死邊緣的游離,自此開始她患上了ptsd。這個能理解吧?” 會議室內的眾人都異常安靜。 在這一點上他們無疑比穹蒼要幸運許多,雖然家庭里也有吵吵鬧鬧的瑣碎麻煩,雖然父母也曾因為生氣對他們進行武力教訓,但他們沒有在年幼時期經歷過這種能夠重塑他們人生的災難。 家庭帶給他們更多的還是溫暖,父母對他們而言像一頂保護傘。他們能同情,能理解,卻無法大言不慚地說感同身受。 方起說:“而對于這種心理上的創傷,穹蒼依舊選擇了隱瞞,她并不希望我在這方面給予她幫助。所以,這是一個秘密?!?/br> 有人驚訝喊道:“為什么?!” 方起似有似無地掃過角落里安靜的謝奇夢,說:“不是所有的傷痛都希望被治愈的。當它成為一種再不復來的記憶的時候,人會寧愿選擇,將它銘刻在生命里,作為提醒自己它曾經存在過的證明,也不愿意它跟著對方一起消失?!?/br> “???”一位隊員無法理解道,“記這個做什么?大難不死?死里逃生?心理問題是很痛苦的,難道她要伴隨一生嗎?” 方起望向說話的那人,問道:“你以為,被家暴的孩子,就會憎恨自己的父母嗎?你們身為執法人員,應該接觸過不少這樣的人群吧?!?/br> 一側的何川舟說:“不會?!?/br> 方起說:“是的,不會。大部分的孩子,雖然會畏懼,但依舊會孺慕自己的父母。甚至可能比普通家庭的小孩兒,更加珍惜那一點來之不易的溫柔。那是本能的愛意,只要家長留念一點感情,這種愛就很難斷掉。他們可以為了得到父母的一點贊同,讓自己變得更加乖巧、懂事。他們會主動忘掉那些不開心的事,找各種借口為父母的荒誕行徑做出合理解釋。比起責備父母,他們更容易責備自己。畢竟孩子要二十四個小時跟父母在一起,勸說自己是被愛著的,才能讓生活帶有一點希望。你指望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兒,能夠深刻明白憎恨是什么東西嗎?” 先前出聲的隊員訥訥點頭。 何川舟說:“就算是部分成年人,在高壓隔離的環境下,在對方忽遠忽近的態度里,也會出現斯德哥爾摩效應?!?/br> 方起說:“普通的孩子,不會記得那么久遠以前的事情,可是對于穹蒼來說,那段時間的生活應該還是相當清晰的。很多事情她當年或許無法理解,在她懂事之后,她可以慢慢回顧。每一次回顧,她都會以更加成熟的心態再次面對。無法忘記是一種很痛苦的事情,或許她認為,自己的這種創傷根本不可能被治愈,既然如此,她不允許其他人反復挖掘她的過往。于是她拒絕治療。這也是她進行自我保護的方式?!?/br> 眾人不知道該如何接話。語言系統并不足以讓他們將心中的感慨表述出來。 何川舟嘆了口氣。賀決云從剛才起就一直一言不發。 方起低笑了聲,說:“當然,我知道,你們最在意的并不是這個??蓱z不能成為一個人無辜的證明,反而有可能是變態的契機,對嗎?” 何川舟認真反駁道:“我們并沒有這樣認為?!?/br> “穹蒼在母親去世后的那段時間里,有過奇怪的表現?!?/br> 方起說著,不再掩飾地看向謝奇夢。 后者察覺到視線,放緩呼吸,跟著抬起頭。 方起說:“她從不解釋,也從不提及,誠然是因為她足夠大度,不將別人的評價放在心上。除此之外,她是為了顧及誰???” 謝奇夢原本就亂了節奏的心跳變得更加慌張,他問道:“你什么意思?” 方起冷冷轉過臉,不再看他:“這件事情我以前的確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存在著這么荒誕的想法,我會替她解釋。今天,我不說從一個心理醫生的角度,我僅從一個普通人的角度,向你們解釋一下她的無忌童言?!?/br> 賀決云眉頭緊皺,應該說,從方起說話開始,他的臉色就沒有舒緩過。 他想起謝奇夢跟他說過的話,隱隱約約悟出些什么,心頭莫名發悶,還極為難受。 方起說:“祁女士剛離開的時候,以穹蒼的年齡還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死亡。她身邊的人告訴她,她mama不是好人,她mama已經不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只會認為,自己被父母拋棄了。所以,她想要告訴別人,不是的?!?/br> ——mama回來了。 方起:“可是她不會表達。高智商,家庭教育缺失,母親精神不穩定,長時間孤獨的生活,她的環境教會她如何小心翼翼地去關照別人,卻沒教會她該如何表達。她甚至不懂得該如何說謊,因為她的生活從來用不到謊言?!?/br> ——mama在,在你身邊。 方起語氣很快,聲音發冷,每一個字都透著嚴厲跟諷刺:“她第一次面對那么多的陌生人,還是在不停指責她母親的陌生人,沒有人告訴她應該要怎么辦。她只能不斷地跟那些人提及祁可敘,用拙劣地話題跟他們聊天,笨拙地表述自己的想法,用母親的名義,自己的方式,去討好他們。你以為她是要做什么?一個低齡的兒童在裝神弄鬼?在母親剛死的時候,迫不及待地吸引別人的注意力?還是到了一個幸福的新環境之后,盡己所能地想要破壞它?” ——她告訴我你在說謊,你不高興。為什么呀? 方起:“在她從病房里醒來的前一天,警方找到了她母親的尸體。同一時間她的大腦因為受傷,影響視覺出現了不一樣的畫面。也就是,后天性學者綜合征。她只知道她的世界變了,但她能明白那是什么嗎?她是天才,可不代表她不經過學習就能知道所有事?!?/br> ——你的臉上有東西。 方起:“她認為,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天賦,是上天給她的饋贈??梢宰屗创┐笕说闹e言,認清別人的好心與惡意,讓她能夠獨自在這個不安又陌生的世界里生活下去?!?/br> ——是mama留給我的東西。 方起:“她想要告訴所有人,‘看,mama還陪在我的身邊。她是一個好人。她是愛我的?!?。僅此而已。她其實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耐心地,委婉地,一遍一遍地告訴你們?!?/br> ——我沒有說謊,我知道我在說什么。mama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