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并不喜歡這般明艷的顏色，更不喜歡穿的如此暴露，可是他現在已經沒有了挑選的資格，如今他還勉強能夠接待的客人，早已經不是找他來吟詩作對的了，對于這些人，視覺感官上的刺激才更能夠引起他們的欲望。

    蔣毅想起了上一次秦淵見到自己的情形，輕輕摸了摸自己手腕上對方握過的地方，似是覺得臉上有點發燙。

    他還記得小時候，年幼的秦淵眨著一雙稚嫩的眼睛，對他說過“長大后我要娶庭筠哥哥為妻”這種話……

    那時候他與秦淵兩小無猜，秦淵比他還年幼了幾歲，根本還不懂得男女之事，更不知道娶妻生子是只有與女人才可以做的事情，也全然不了解自己不小心做出了什么樣的承諾。

    回想起當時，他其實也并未當真，只是時過境遷，現在再想起來，心中有些酸澀罷了。

    鬼使神差的，蔣毅將壓在柜子底層的一件月白長袍拿了出來。

    曾經他最紅的時候，也有不少量身剪裁的上好衣衫，只不過后來自己身價日賤，為了供養蘇泯，就將以前許多值錢的物件都變賣典當了，唯獨還留著這樣一件像樣的衣服。

    蔣毅換上了那件月白長袍，仔細系好了衣襟，站到了鏡子面前。

    鏡中的男子未施粉黛，衣衫剪裁頗為考究，十分合身，雖然不如瀟湘館里其他的公子那般年輕、陰柔，卻面容清俊，雙眸明亮，乍一看去，并不像是風塵中人，倒像是位俊俏書生。

    蔣毅深吸了一口氣，走出了房門。

    第84章

    從后廚領了食盤過后,蔣毅便向樓上慕秋的房中走去，誰知半途中卻在樓梯上被人擋住了去路。

    “呦，這不是傾城公子么？這么匆匆忙忙是要去哪里??？”

    說話的這人也是瀟湘館里的一位小倌，名叫錦玉,是現在館內除了慕秋以外,數一數二的紅人。

    錦玉剛來瀟湘館的時候，正是蘇澈當年最紅的時候,當初錦玉也想像蘇澈一樣做一名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可最終未能實現,經過了鳳姬殘酷的調教過后，很小的年紀就被迫出來接客，有幾次差點被客人玩死在床上。

    越是這樣,錦玉就越加嫉恨蘇澈，他不明白自己比蘇澈差在哪里，他這樣痛苦的活著,可蘇澈卻可以活的輕輕松松，甚至不用出賣自己的身體,彈兩首曲子便算是接客,就連沒有人性的鳳姬都把他捧在手心里護著。

    可這么多年過去,風水輪流轉,蘇澈落魄了，錦玉也漸漸紅了，因為他在床上的作風十分大膽，頗得一類客人的追捧,雖和慕秋走的不是一個路數，但人氣也和慕秋有的一拼。

    不過人紅了以后，錦玉的性情也變得越發乖張跋扈，尤其對上蘇澈，總是不依不饒，故意去找人麻煩，好像這樣能夠給他帶來什么扭曲的滿足感一樣。

    蘇澈以往能忍則忍，只因覺得這瀟湘館內都是可憐人，沒有必要自相殘害，卻不了錦玉愈發的針對其他，變本加厲。

    錦玉不知蘇澈的身體里早已經換了一個靈魂，依舊同往常一樣刁難起蔣毅來，瞥了眼蔣毅手上端的食盤，諷道：“這不是我們賣藝不賣身的花魁公子傾城嗎？怎么干起給人端茶倒水的活了？”

    蔣毅不想與錦玉多做糾纏，只想繞過錦玉上樓，卻被錦玉的小跟班擋住了。

    錦玉似乎以刺激蔣毅為樂，見蔣毅不答，又嘲道：“你看我這張嘴，傾城公子賣藝不賣身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怎么還沒改過嘴來呢？花魁公子人老色衰，成了沒人要的雜役，大家說說看，這可不可笑？”

    錦玉這話引來周圍眾人紛紛側目，眾人來到青樓妓館本來就是圖個樂子，有場好戲又怎能不看？

    蔣毅羽睫微顫，最終沒有說什么，轉身下樓，打算換一個樓梯上樓，錦玉卻先他幾步走到了他的前面，抬起一只手臂，再度擋在了蔣毅面前。

    “傾城公子這身衣服看上去不錯??？怎么，還不死心？還想去勾引慕秋房里那位？”

    蔣毅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像是被人道破了心思，強撐著一副冷靜神色說道：“錦玉，不要胡鬧?！?/br>
    蔣毅這口吻令錦玉的臉色古怪了一陣，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最后嚷道：“你少在我面前裝好人！你心里應該嫉妒死我了，恨死了我才對！你看看我住的地方，我的客人，還有我身上的衣裳，再看看你！我都替你寒磣！替你丟人！”

    蔣毅站在高處的臺階，低頭俯瞰著有些失控的錦玉，目光中竟透出幾分憐憫。

    錦玉這才意識到站在低處有損他的氣勢，提高了聲音道：“怎么，想打我？你來呀！”

    蔣毅嘆了口氣，說道：“我不恨你，也不會打你?！?/br>
    “你！”錦玉氣結，只覺一拳打了個空，空落落的。

    這時，錦玉的小跟班察言觀色，在蔣毅背后重重推了他一把，蔣毅一時腳下不穩，竟是直直朝樓梯下面跌去！

    錦玉早一步看到了跟班的動作，卻來不及制止，眼睜睜看著蔣毅從他身側摔了下去，手上下意識的在空中一撈，卻什么也沒撈住。

    “哐啷”一聲巨響，蔣毅手上的食盤率先砸在了地上，上面的湯羹小點、美酒小菜全被砸了個稀爛，而蔣毅也從臺階上滾落了下去，最終跌在了地上，好長時間沒能動的了身。

    錦玉伸出的手還僵在空中，只見蔣毅一身月白長袍被湯汁、菜汁染得一片狼狽，他的手上已經被陶瓷碎片劃破了，止不住的在向外淌血，也不知身上還有沒有其他的傷口。

    錦玉的跟班只當自己為錦玉出了氣，拿著杯茶水走下了臺階，居高臨下的來到蔣毅身邊，在眾目睽睽之下，竟將那茶水劈頭蓋臉的澆到了蔣毅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