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蘇澈寫得一手好字，舞得一手好劍，琴藝、棋藝更是了得，絲毫不輸給文壇之中的青年才俊，許多人不遠千里趕來瀟湘樓，都是慕名而來，只為能夠一睹蘇澈的風采。

    瀟湘樓是風月場，是銷金窟，是溫柔鄉，可人們來看蘇澈，卻是千金難買美人笑。

    人們都說蘇澈身上有種與瀟湘樓格格不入的氣質，十分干凈也十分迷人，令人感嘆他的出淤泥而不染，也憐惜他不幸的命運。這一切都給蘇澈身上鍍上了一層神秘的光環，更令他的初夜花落誰家備受關注。

    鳳姬在蘇澈身上壓了寶，一直令他賣藝不賣身，而后舉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競標會，公開拍賣蘇澈的初夜。

    蘇澈的客人們平日里顯得附庸風雅，仿佛只欣賞他的才華，并不介意得不到他的身體，可那一晚卻是一個徹底的顛覆，眾人搶的全然不顧形象，好像人人都釋放出了心中的魔鬼，再也不掩飾想要將蘇澈據為己有的欲望。

    最終，鳳姬將蘇澈賣給了一位異域來的富商，風風光光的把蘇澈送出了瀟湘館。

    本來這一代名伶的故事應該到此為止，卻沒想到兩日后，蘇澈竟被那富商裹了個草席，丟回在了瀟湘館的門前，退了貨。

    這事情曾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很快傳遍大街小巷，都說這回鳳姬做了賠本的買賣，非但沒有在蘇澈身上賺著錢，反而倒賠給那富商許多銀兩，最終才息事寧人，害自己也淪為一樁笑柄。

    自從被富商退貨后，蘇澈的雙手也患上了重疾，曾經擅長的琴棋書畫再也不能施展，自此，蘇澈的身價便一落千丈，“才子清倌”一夜之間變成了“賠錢貨”，蘇澈在瀟湘館的日子也就過得十分艱難。

    他是戴罪之人，身上背負賤籍，連個尋常的活計都不可能找到，當今朝廷有命令規定，雇傭他這類人的商販都要掉腦袋，所以蘇澈唯一能夠謀生的手段，也只有出賣自己的身體。

    蘇澈唯一的想法，就是將自己尚且年幼的弟弟蘇泯供養成人，所以即便再艱難，他也在瀟湘館留了下來。

    這么多年過去，他當年的花魁盛名早已不復存在，他今年已經27歲，這樣的年紀在聲色場所中已經算是“人老珠黃”，男人不像女人，年紀尚輕的時候腰肢柔軟，體征并不明顯，在床上翻云覆雨起來別有一番滋味，可成年以后，這種優勢在迅速消退，久而久之，蘇澈的客人再也不給他捧場，也便成了瀟湘樓里的過氣男妓。

    接不到客人，蘇澈就只能干一些雜役，賺取微薄的收入，維持弟弟的生活，也難怪鳳姬現在對他沒什么好臉色了。

    蔣毅簡短了解了蘇澈的過往，走了幾步，在瀟湘樓觀看了下地形。

    這處青樓有五層那么高，頗具規模，內部中空，是個巨大的天井，一層都是小倌們陪酒的場所，熱鬧非凡；二到五層則都是私密的房間，這些房間門外的布置都不盡相同，有的看上去十分奢華，門框雕刻著繁復精美的圖案，都是些寓意吉祥的瑞獸和花草，還鑲著金邊，有的則略顯普通，但也是輕紗曼曼，再回頭看自己的房門，只是一扇簡單的木門，簡直可以用寒酸來形容了。

    “喂，叫你呢！”有人從背后喊道。

    蔣毅回身，隨即一名龜公打扮的人將一個食盤遞給了他，不怎么客氣的說道：“把這食盤送到慕秋公子的房間去，客人要吃酒，快去！”

    蔣毅接過食盤，在記憶搜索了下“慕秋”的名字，與自己這個過氣花魁不同，慕秋可是瀟湘館的當紅花魁，這些龜公對他可以大呼小叫吆五喝六，可對著慕秋卻絲毫不敢怠慢。

    蔣毅端著食盤，來到慕秋的房門前，只覺一股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

    ——原來慕秋現在的房間正是蘇澈曾經住過的地方，這大概是整座瀟湘館最上好的一間房，只有身為花魁的小倌才有資格使用，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當然，在這房中的消費也十分高昂，非尋常歡客所能支付的起。曾經多少人為他一擲千金，只為可以與他在這間房中獨處幾刻，而今他再來到此處，已是物是人非。

    蔣毅輕聲敲了敲房門，得了應允后，便低著頭走了進去。

    房內香煙裊裊，布置的十分雅致，墻壁上的字畫皆是出自名家之手，比先前他在此處時的那些字畫顯然名貴的多。

    慕秋正彈奏完一曲，屋內有兩名客人，其中一位拍手稱贊道：“慕秋公子琴藝過人，宋某聽的過癮！秦兄，你遠道而來，舟車勞頓，到了這里就不必正襟危坐了！莫要壞了氣氛，來來來，吃酒吃酒！”

    被稱為“秦兄”的人低低哼笑了一聲，并未多言。

    慕秋此時已經起身來到蔣毅跟前，從食盤上取了酒壺，親自去給房中的兩位客人斟酒。

    慕秋身著一席冰藍長衫，十分素雅，那衣服的布料質地上乘，絲滑無比，雖是素色，卻在燭光下映著淡淡流光，一見便知價值不菲，他長發微束，發帶也是冰藍色的，繡著細致的暗紋，整個人透著幾分慵懶幾分不羈。

    他年輕的面孔十分清雋，與尋常的庸脂俗粉不可同日而語，行走起來步履輕盈，發帶隨風而動，舉手投足間帶著不一般的風韻，一看便知，男人們有足夠的理由為他神魂顛倒。

    “宋大人，慕秋為您斟酒?！蹦角锕蜃谒未笕松磉?，聲音婉轉的說道。

    宋大人卻道：“今日的貴客是我身邊這位秦大人，慕秋，你可要好好招待秦大人，他可是當今那位眼前的紅人，你若是將秦大人得罪了，我可是擔當不起，哈哈哈！”

    這位宋大人名為宋承，是常年鎮守邊關的一員大將，慕秋自然是認得的，而能令宋承這樣恭維的，必然不是尋常之輩。

    慕秋心下早有計較，恭順的說道：“慕秋不敢。秦大人，慕秋為您松松筋骨可好？”

    秦大人惜字如金的“嗯”了一聲，慕秋得了默許，挪到了秦大人身后為他按摩起肩頸來。

    宋承見秦大人微閉了雙眼，面容稍稍松緩了些，心下也松了口氣，笑道：“慕秋，今晚若是把秦大人伺候的盡興，我重重有賞！”

    慕秋款款答道：“多謝二位大人垂青?！?/br>
    房內其余的樂手與舞者繼續進行起了表演，領舞之人是個十分年輕的男孩子，宋承歪著頭看著，似是對其十分有興趣。

    那男孩子也十分上道，見宋承似是對自己有意，便連番的對宋承眉目傳情，想要獲得貴人的青睞。

    蔣毅趁著這個時候，端著食盤上前為客人上菜，跪在兩位貴人的桌臺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