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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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衍輕嘆一聲,依依不舍的看一眼尚書府大門,終歸還是走了。梨花酒是她的寶貝,他是她唯一愿意分享的人。思及此處,他只覺得滿心歡喜。 夜幕沉沉,趙無憂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第25章 咬耳朵的穆百里 夢里有一條路,她一直走一直走,可怎么走都走不到盡頭。她開始惶恐,開始喊叫,歇斯底里的喊著,卻沒有人能施以援手救她一把。黑暗的世界里,她害怕到了極點,孤單到了極致。 “哥哥!”她緊緊攥著被單,微顫的唇瓣,不斷發出囈語呢喃,“哥哥你別丟下我,哥我會乖乖待在福利院等你,哥,你一定要回來找我。哥你別走,別丟下我,哥!” 丞相府似乎沒有第二個兒子,從始至終,不都只有趙無憂這么一個獨子嗎? 他哪來的哥? 床沿邊上,穆百里微微瞇起了清冽的眸子。 再者,福利院又是個什么東西?某個不知名的組織? 哥? 穆百里眉心緊皺,這丞相府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還不待他多想,趙無憂駭然睜開眸子,瞬時彈坐起來。額頭上滿是晶瑩的冷汗,神情潰散的望著四下,她看著他的那一瞬,猶如受驚的小鹿,無害而凄楚。一眼足以,百丈鋼化繞指柔。 趙無憂還處于自己的噩夢之中,愣是盯著穆百里看了很久都沒有回過神。 穆百里蹙眉靠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趙大人瞎了?” 合上眼眸,趙無憂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一聲不吭的躺了回去,“穆百里,你真是陰魂不散?做個夢都有你,你到底想怎樣?” “聽說這尚書府的梨花是京城內最好的?!蹦掳倮餃厝岬男χ?。 音落瞬間,趙無憂快速掀開被子,起身坐好。這話可是簡衍說的,誰知竟傳到了穆百里的耳朵里,可想而知穆百里在尚書府里,必定有眼線。 趙無憂涼颼颼的剜了他一眼,“督主難道不知道,不請自來的慣來只有梁上君子嗎?” “你說本座是賊?”穆百里挑眉,“本座偷了趙大人什么東西?偷人了,還是偷心呢?” 趙無憂本來起床氣就大,這會更是鬧了性子,穿上鞋子就往外走,也不屑理他。她走得有些匆忙,蹭蹭蹭的下了樓梯就到了底下梨園里。 可穆百里是誰,她到了底下,只看到梨花勝雪之中,一襲絳紫色的身影,身長如玉。負手而立,穆百里站在梨花樹下,沖她微微一笑。 溫暖的眸,在被風搖動的微光里淺淺漾開,格外的攝魂蝕骨。 趙無憂跑得太急,心下一怔,當下腳滑,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云箏和奚墨都不見蹤跡,四下一個人都沒有,估計是這穆百里又做了手腳。 她摔得不輕,屁股上的傷才好多久?橫豎是疼,又不能當著穆百里的面齜牙咧嘴,干脆就坐在了梨花樹下。單槍匹馬,她不是穆百里的對手。既然掙扎也無補于事,就不必丟人現眼。既來之,則安之。 “怎么不跑了?”穆百里愜意悠然的踱到趙無憂跟前,撩了曳撒蹲在她跟前,一雙戲虐的眸子帶著幾分勾人的意蘊,“趙大人不會跑不動了吧?要不要本座幫你一把?” 趙無憂挑了美眸,長長的羽睫輕輕揚起,微光中落著斑駁的剪影,甚是楚楚動人。一個男人能把女性的嬌俏之美,詮釋得這般完美,天下亦是屈指可數。 這一次,換穆百里勾了她的精致下顎,讓她直視自己的雙眸,“或者,這梨花酒可以再喝點,本座不介意親自抱你回去繼續睡?!?/br> 趙無憂眉頭微蹙,“督主有如此雅興,未見得我就得成全?!?/br> “當日,是誰說借美人一夜?”他伏在她耳畔,咬著她耳朵問。 身上一哆嗦,趙無憂快速推開他。 穆百里坐在地上,朗笑著去看窘迫至極的趙無憂。 梨花樹下,一個窘迫不堪,一個笑得愜意。 趙無憂拍拍屁股起身,“督主既然如此懼怕孤單寂寞,本官遲早會成全你?!?/br> 穆百里眉心微皺,“趙大人還真客氣,本座夜訪,也不請本座喝酒嗎?” “沒有!”趙無憂賭氣般轉身。 “本座喝過不少瓊漿玉液,還真沒喝過梨花酒?!蹦掳倮镙p嘆一聲,“趙大人真是小氣,本座三番四次救你性命,你卻連杯水酒都沒有?!?/br> 趙無憂頓住腳步,幽幽然回眸看他,“水酒是有,但我只請朋友?!?/br> 言下之意,你穆百里到底是敵是友? 一壺酒,兩種人。 梨花樹下,穆百里骨節分明的指尖,漫不經心的夾著白玉酒盞,言笑晏晏的望著眼前的趙無憂。 趙無憂已經緩過勁來,不再如方才這般任性。只不過梨花酒雖好,醉酒之后難免有些頭疼。嬌眉微蹙,趙無憂揉著眉心壓了嗓子開口,“督主此次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穆百里笑道,“酒香不怕巷子深?!?/br> “司禮監什么好酒沒有,何苦要來貪我這點東西?若督主真的喜歡,我讓云箏給督主送幾壇嘗嘗?!壁w無憂睡了大長覺,身子舒坦了不少,只不過都這個點了,實在不適合留客。 “夜賞白梨花,輕嘗梨花酒,才算是人間美事?!蹦掳倮镯馀?,縱是如此卻也改變不了,他冷血無情的本質。 不知為何,趙無憂總覺得穆百里的眼睛里有東西。當然,肯定不是眼屎。那種微亮的東西,讓她有種幾欲逃離的沖動。就好像黑夜里的獵食動物,尋到了獵物的氣息,即將開展的不死不休之糾纏。 趙無憂長長吐出一口氣,“督主到底想要什么,不妨直說吧!” “丞相府,還有另一位公子嗎?”穆百里突然問。 趙無憂一愣,“你說什么?” “趙大人方才在睡夢中喊著哥?”穆百里意味深長的笑著,“情真意切,真讓本座甚為感動。只不過本座不是很懂,什么叫福利院?” 低頭一笑,趙無憂冷嘲熱諷,“督主也有不知道的事兒?” “本座又不是西方如來,九天神佛,怎么可能事事皆知曉?就好比”他還是中意她那雙柔嫩無骨的手,握在掌心冰冰涼涼的感覺,真真是極好的。羊脂白玉一般剔透,冰涼中透著幼滑細膩。 第26章 我不屬于這里 趙無憂凝眉望著桌案上那不安分的手,挑眉斜睨著穆百里,“不如督主帶我回去吧,否則成日惦記著我這雙手,食不下咽睡不安寢的,真是我的罪過?!?/br> 穆百里也不屑理她,如若無人的把玩著這雙手。在趙無憂看來,這簡直就是病態。不過很大程度上,趙無憂覺得這樣的病態,跟穆百里自身的缺陷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太監不算正常人,因為身體的缺陷造成心理的扭曲,所以很多時候太監,都有各自的癖好,以期彌補內心的空虛。很大程度上,空虛這種東西,估計只能拿**來填補了。 可在穆百里的心里,趙無憂這外表柔弱的兔子,其實是個披著兔子皮的狐貍。她輕而易舉的就把話題轉開了,避開了他方才的問題。 “不說也沒關系,本座早晚會查出來,時間問題罷了?!蹦掳倮锸栈厥?,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趙無憂也不惱,默默的淺嘗著梨花酒。酒香四溢,甘甜回味在唇齒之間,這樣的滋味才是她喜歡的。梨花清雅,淡若君子,然則偽君子也是君子。 “有些秘密,誰都不可能知道。天下雖大,總有些秘密是長埋地下的?!壁w無憂意味深長的笑著,“督主不妨拿東西來換,說不定我們能達成共識?!?/br> 長眉入鬢,眼角眉梢微微抬起,那張濃墨重彩的臉上,漾開人神共憤的絕世風華,“想要本座的佛珠?趙大人覺得自己手里的秘密,夠分量嗎?” 趙無憂徐徐起身,學著他當初對待自己的模樣,站在他的身后。素白纖細的手,柔軟的搭在他的雙肩上,輕輕的往下摁,“若加上我自己這條命呢?” 穆百里笑了,“趙大人這條命,本座可不敢收,否則來日丞相大人歸來,怕是要地動山搖的?!?/br> 趙無憂輕笑兩聲,“也是,誰讓我是丞相府的獨子呢?”語罷,她竟是輕嘆了一聲,看上去云淡風輕的一個人,做什么都是從容鎮定??晌í氃谶@一聲嘆息里,似乎夾雜著別的東西。 聞言,穆百里突然起身,頎長的身影黑壓壓的遮在她身上。那纖細柔弱瞬時被他包裹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過也只是占了一點地方罷了。 趙無憂一怔,當即抬頭望著穆百里。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她只覺得心里慌了一下。穆百里的眼睛太暖,她的眼睛太涼,大家都懷揣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從來都不是純粹的那種人,所以誰也當不了好人。 趙無憂最先挪開視線,“督主有家嗎?有家人嗎?” 穆百里凝眉不語。 “你知道有家不能回是什么感覺嗎?”她問。 他笑得涼涼的,“趙大人這是打算以情動人嗎?” “我不喜歡這里,我也不屬于這里?!壁w無憂自顧自的說著,“穆百里,我是說真的?!?/br> “真的想要那些佛珠,所以就給本座編故事?”他笑問。 趙無憂低頭一笑,“是啊,不編故事怎么能讓督主心軟呢?看在我這么努力的份兒上,不知督主能否通融?”那佛珠,她似乎是勢在必得。 穆百里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樣的佛珠,讓她如此渴望? “好!”穆百里意味深長的笑著,“明日午后,來東廠?!?/br> “多謝督主!”趙無憂一臉的欣喜。 可她的欣喜并不代表真的內心歡喜,穆百里很想知道,趙無憂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兒。她想要的,似乎與尋常人都不太一樣。一手把權,一手卻要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還不待趙無憂緩過神來,穆百里的手已經落在她的腰肢上,就勢往懷里一拽,驚得趙無憂慌忙以手抵在他的胸前,“你干什么?” “本座突然覺得,男兒也挺好?!彼Φ脺厝?,那雙始終溫暖如春的眸子,就這么直勾勾的落在她素白的臉上。 此刻的穆百里,若盛開在午夜的曼陀羅,妖冶之中透著來自地獄的幽暗。極是好看的鳳眸,泛著深邃莫測的墨色,教人看不穿看不透。薄唇微揚,與那眼角眉梢的弧度一致,帶著似笑非笑的揶揄。骨節分明的手,力道微重的鉗著她的下顎,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他喜歡盯著她的眼睛看,那雙明亮的美眸里,如同隔了一層薄霧,帶著迷蒙之美。這樣的似霧非霧是最誘人的,如同勾魂蝕骨的妖精,撩人心魄。 不可否認,棋逢對手的兩個人,其實是最相似不過的。若說是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也是人之常情。 他的指腹拂過她的臉頰,那神情似乎極為滿意,滿意的欣賞著手中的獵物。 可她從不僥幸,她知道只要時機成熟,他的利齒就會咬斷她的脖子。 他們是天生的敵人,這是無可更改的事實。 低眉間,趙無憂又看到了他虎口上的咬痕,不禁微微凝眉,“督主不會是想留記號吧?” “你還欠本座一口?!彼?,“何時還了,本座便何時祛了這傷痕?!?/br> 趙無憂心頭腹誹:分明是小肚雞腸,睚眥必報,非要說得這般冠冕堂皇? 可面上,趙無憂還是得保持最初的淡然從容,“既然如此,什么時候督主牙癢了,無憂就把自己送上,如何?” 他笑,眼底泛著光,帶著一絲清冽。俯首咬耳,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她耳鬢間,磁重之音傳入耳孔,唯一個字,“好!” 兩個無心之人,說著你儂我儂的情話,不過是各有圖謀的虛以為蛇罷了! 趙無憂陪著穆百里走在梨花勝雪的鵝卵石小徑上,夜風微涼,她仰頭望著被風吹散的梨花。清雅的梨花香氣,繚繞不散,讓她想起了記憶里的小時候。 唇角微揚,夜游梨園這樣的雅事,本該跟自己心愛之人,或者是最親的人??哨w無憂沒有最愛的人,也沒有最親的人。扭頭望著穆百里,似乎他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