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聽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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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名單我已經整理好了!” 清晨,朗寅釋在庭院中練劍,劍氣四溢,掀起陣陣冷風。蘭溢澤顛顛的跑進來,許是一路跑得急,扇子也忘了拿,他手里拿著一張紙箋,頗為得意地來回扇風。 “昨夜我對著名單,可是細細搜索,這皇宮這么大,半年來流動人口可不少,而且還得查訪她們的來歷,頗費了一番周章!”蘭溢澤道,“為了給王爺省事,我把不相干都刪掉了,比如說,洗衣房、御膳房那邊的婢女,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離不開,住得又是大通鋪,料想他們也沒有時間犯案,一旦犯案,很容易被發現?!?/br> “通過我火眼金睛的篩查,最后為王爺鎖定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目標?!碧m溢澤美滋滋的邀功道,“王爺可得好好賞賜我?!?/br> “哦?這么能干?”朗寅釋含笑看他。如果蘭溢澤有尾巴,現在定是搖得歡快?!百p賜好說,匯報下你的成果,看看能給個什么賞賜?!?/br> “這個目標說出來,我保證王爺你一定拍手叫好?!碧m溢澤拍了拍衣袍,走到石桌旁坐下,翹起二郎腿,一副“快夸我”的樣子。 “我還尋思著,這么大的皇宮,想找一個人出來怕是很難,但看你的表情,似乎是勝券在握了?果然不愧是本王的得力軍師??!”朗寅釋頗給面子道。 “嘿嘿!”蘭溢澤是個憋不住話的,朗寅釋一給他臺階下,他就收不住了?!罢麄€皇宮,除了梨園的姑娘,既會跳又會打,還有誰有那武功底子呢?” “若是說御藥房的女子,可能會用毒,但御藥房都是嬤嬤在打理,太醫院又沒有女官,所以不可取。其他地方,也都不合適?!?/br> 朗寅釋聞言收劍,一攬衣袍坐在了對面。一雙深邃的眼睛透著光芒,顯得很是激動。 “梨園?原來如此,你果然查得很準!” 蘭溢澤美滋滋的瞇了眼睛。這時候仆從剛好把洗好的水果端了上來,他樂呵呵的塞了一個葡萄進口中。 朗寅釋搖頭淡笑:“舉辦國宴之時,來了一個戲班子,此間有名舞女在紫宸殿跳舞,她的劍舞,甚是專業,引起了本王的注意。原本已經忘了此事,你這么一說,我又想了起來。說不定,這之間就有所關聯?!?/br> “有這等事情?那這個舞女怕是不尋常?!碧m溢澤眼睛一睜,“我回頭再去查一查這個戲班子?!?/br> “既然圈子已經縮小到了梨園,倒也不必太著急,你的進展已超出了我的預期,是該好好賞一賞!” 蘭溢澤笑道:“等事情結束后,再賞也不遲,我是不會幫王爺省錢的!說來,自從前幾日您和那“妖女”碰上,這幾日東宮倒是安靜,許是她也有所忌憚?!?/br> 朗寅釋:“她安分不了幾日。你派人晚上從外邊盯著梨園,我估摸著,她還得出動。再想個辦法,我們這兩日從里頭前去探一探?!?/br> 蘭溢澤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沒問題。明晚,王爺就等著我的邀請吧?!?/br> 皇宮北部 梨園 江南春館 朗寅釋撐著腦袋,坐在江南春館里,安靜的熬過暈眩的時刻。梨園主要為了日常娛樂,聽聽戲曲,但一到晚上,這江南春戲班子的分館,頗有種紙醉金迷的糜爛氣息。 旁邊一圈姑娘們鶯歌燕舞,曼妙的身材如柳枝般搖動,撫著紗簾,腳踩鈴鐺,一步一搖,頗具風情。托著托盤,采摘水果向貴人口中送去,姑娘們發出一串盈盈的嬌笑,惹得人心中波瀾起伏,春意朦朧。 女子的一串串嬌聲震得朗寅釋心口疼。偏偏這種場面,他走不了。 畢竟,七皇子邀請一干賓客赴宴。許多大臣都頗給面子的來了。蘭溢澤安排了最好的酒品,親自選了戲班子和舞娘。 諸位賓客欣賞美人,品嘗美酒,得志飄飄欲仙,一張張臉上紅彤彤的,眼前的姑娘如此妖嬈,怎能不趁機一飽眼服。 朗雷錦、蘭溢澤他們也被圍得團團轉。蘭溢澤一貫是來者不拒,左擁右抱,摸摸小手,勾勾小嘴之類的,照行不誤,放蕩的性格,與她那優雅陰柔的書生君子形象,相差甚遠。但她這么做也有道理,今日本來是她做東,她不玩起來,和客人們吆五喝六的,大家也不敢盡興玩。 朗雷錦卻是乖孩子當久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擱。只得眼冒春、光的盯著衣著裸、露的少女們,雖不敢掉以輕心,卻已是心猿意馬。 朗寅釋不由心底唾棄蘭溢澤,女扮男裝就算了,還不守規矩,調戲女人,把單純的朗雷錦教成了不學無術的公子哥。 “誒,你們愣著干嘛?快去伺候殿下呀!”蘭溢澤從一串胭脂花粉中探出頭來,指著朗寅釋道。 朗寅釋俊臉扭曲?!安槐亓?,本王不需要?!?/br> “來了就好好玩嘛,瞧王爺你那坐懷不亂的樣子,這都是姑娘,不是老虎,又不會把你吃了?!?/br> “本王沒有興致?!敝苓吿须s,朗寅釋不得不靠近了說。 “……,你這句最好不要讓別人聽到,會有歧義的?!碧m溢澤手摸下巴思忖著。 “我們不是來……?怎么這么多姑娘?” “看姑娘沒興致,難道您想看一大堆漢子身著片縷的在眼前跳舞?”蘭溢澤打斷他,腦子里浮現一群肌rou猛男成嬌羞狀,眼帶桃花扯著手絹的樣子,咂嘴小聲道,“王爺,您不是常說,行事需要掩人耳目,怎樣個掩法?這便是!別著急,仔細瞧瞧,這里邊有沒有上次你見過那姑娘?!?/br> 朗寅釋搖了搖頭,“料想她也不會出現在這里?!?/br> “王爺品味不俗,一群庸脂俗粉和一群酒rou嘴臉,諒你也沒心情?!碧m溢澤頗為理解的拍拍朗寅釋的肩膀,“但是今日這活動,也有別的目的。陪還是要陪的?!?/br> “怎么說?”朗寅釋問道。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好了,你就當你的正人君子吧。去隔壁間歇一歇,這邊放著我來?!碧m溢澤道。 朗寅釋不由皺眉,這蘭溢澤,就算是裝,也未免太逼真了?!坝浀蒙矸?,適可而止?!彼嵝阎?。 “有享受的時候不享受,那才傻呢!王爺就是繃得太緊了,看看八皇子,就比你開竅?!碧m溢澤指著和漂亮jiejie脈脈談情的朗雷錦。 朗寅釋連連搖頭,“你再亂來,我就把蘭溪叫過來收拾你?!币娎世族\神情蕩漾,他一時心中慚愧,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明白明白,我看好他,一會兒就差人把他送回去?!碧m溢澤可不想meimei來揶揄自己,連連打發?!皝砣?,另辟一間屋子,七皇子醉酒了,需要休息,你們幾個把他送過去?!?/br> “本王什么時候醉酒了……” “去吧去吧,你這么虎視眈眈的坐著,誰還敢說話?”蘭溢澤揮揮手。 “本軍師也是為了王爺你的事業,舍命陪君子,難道我喜歡和肥頭大耳待在一起?居然還兇神惡煞地瞪我……”蘭溢澤怨念著。 “……” 梨園伙計為朗寅釋辟了另一件空曠安靜的屋子。 朗寅釋問道,“這館里可有人會劍舞?” “殿下想看劍舞?”伙計道,“您稍等,我去為您叫人來?!?/br> 伙計退下后,耳邊終于清靜了。朗寅釋覺得,下次出門探案,還是自己來比較妥當,蘭溢澤這廝太能搗亂,只會誤了正事。 酒有些上頭,恍然間,紗簾后面進來兩個女子。一個手抱琵琶,一個懷擁古琴?;镉嫿o她們送進了凳子,兩人就依著紗簾坐下了。 “隔壁蘭大人說,殿下不愿太過嘈雜,就讓姑娘們離得遠些,彈彈曲兒就是?!被镉嫿忉尩?,退下了。 朗寅釋不在意地躺在榻上,她頭有些疼,聽聽曲兒緩緩精神,也是好的。 “秋月水鏡兮花滿樓,陌上少年兮誰風流,長夜漫漫兮舟心蕩,思君繾綣兮酒意濃……” 琵琶與古琴配合得不錯,尤其是那古琴,漸漸蓋過了琵琶,曲調輕靈柔和,一時宛如淅淅瀝瀝的雨,滴落在清澈見底的荷塘,那荷葉之中,似有紅鯉在嬉戲,雨滴墜落,沁人心脾。一會兒,琴聲開始變得靜了下來,似乎秦淮燈火,戀人夜游,相依相偎,繾綣纏綿。那暗香流動,那柔軟腰肢,化解開霜風劍雨,鐵血雄心。 朗寅釋神思迷蒙,心情如波瀾般起伏,仿佛泛舟在月色中。他的腦海里突然浮現了墨子幽那張清逸秀麗的面容,那清甜的幽香,眼前這么多鶯鶯燕燕,不僅勾不起念想,反而在映襯之下,更顯得那女人非凡脫俗。在悠揚的曲調里,他懷念起墨子幽的一顰一笑,心中忍不住與之親近。此時他真想見到她,哪怕是說說話,陪她喝喝茶也是好的。 縹緲的曲調,羽紗輕舞似的結束了。 “姑娘彈得一首好曲子?!彼忂^神來,驚覺這等琴技不是常人所有,便走向紗簾,好奇它的演奏者。 “小女子乃俗人,殿下還是不要看得好?!奔喓熀蟮墓媚锏?。 “美好的東西,留幾分神秘感,才更覺動人?!崩室岆[約覺得她似乎話里有話,便伸手拉開紗簾,簾子背后,抱著琵琶的是個孱弱女子,而身邊古琴之前,已是空空蕩蕩。 “彈琴的姑娘呢?”朗寅釋問道。 “姑娘說,除了琴聲,別的就不必留下了?!?/br> 驚異之余,朗寅釋心下一陣失落。正欲離去,伙計又進了來。 “殿下,您要的劍舞表演,姑娘們都在外邊候著了?!?/br> “讓她們進來吧?!?/br> 雖然不識面孔,朗寅釋對這個人的武功,多少能辨識一二,舞劍的女子里,并沒有那個人。 他嘆了口氣,看來,今晚注定是徒勞無功的了。 酒醒得差不多了,江南春館里,已是倒了一片,蘭溢澤正在挨個聊天套近乎,朗寅釋搖了搖頭,心道蘭溢澤也不容易。便出了梨園,騎馬回府。 夜風陣陣,伴著遙遠的絲竹之聲。 第二日,朗寅釋醒來時,正是朝陽初升,院子里金燦燦的,甚是暖人。蘭溪在拿米食一點點的撒著,池塘里魚群聚在一起,橙色白色紅色相間,一圈圈漾開。 朗寅釋想起昨晚聽得曲調,不由心情愉悅,問道,“溢澤回來了嗎?昨晚我從梨園走得時候,他還在喝著呢?!?/br> “蘭溢澤又去……我‘哥’又去喝酒了?!”蘭溪聽聞把手中的魚食全拋光,從橋上下來。 “……”好像不小心泄露了什么秘密呢。朗寅釋淡笑。 “唉,男人哪,就是累啊……”一聲慵懶的抱怨,蘭溢澤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醒了,站在門邊上長嘆道?!疤焯焯嬖蹅兺鯛斣谕膺厬?,我也不容易啊?!?/br> 一邊沖著蘭溪直眨眼——求放過。 “哼,”蘭溪自是明白他意思,卻當作沒看見,她嫻靜的摸了摸頭上的簪子,這個熟悉的動作讓蘭溢澤腿有點軟,心口也有點疼。蘭溪雖然平時溫婉可人,但那都是表面現象,在蘭溢澤看來,蘭溪宛如就是女夜叉。 “就你那模樣,軟骨頭似的,哪里像男人了?規規矩矩待在家里也就罷了,你要是再瞎跑出去鬼混——” 見矛頭都在蘭溢澤身上,朗寅釋掉過身,準備先悄悄回房去。 “就讓他們做不成男人好了?!鼻邈龅囊羯贿h不近的貫徹進耳朵里。朗寅釋背后一緊,心頭一口涼氣泛了上來。昨晚想了許久的人,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了。 墨子幽立在門廳,衣裙典雅,青蕪陪在旁邊。儼然是初至。 蘭溢澤聞言一時紅透了臉。這西陵公主也太開放了,這種話題怎么能在大庭廣眾下講呢……雖然他蘭溢澤也不是什么男人…… “公主說得極是?!碧m溪顯然是得到了知音,滿意道。 “咳咳——蘭溪啊,來,咱們兄妹到其他地方去嘮嗑,讓公主和王爺好好喧喧家常?!?/br> 蘭溢澤找到了逃跑的機會,樂不可支?!鞍?,那什么小六,去催催早膳?!?/br> “……”“……” “公主今日來訪,可有要事?”朗寅釋問道。 “燁王莫不是忘記了你我的約定?”墨子幽的臉色立時沉了下來,連青蕪都在邊上為難的笑了笑,燁王殿下連公主的話都忘了,可不是找死么。 “喔……”朗寅釋頓悟道,原來那不是一個玩笑。 “昨日燁王在梨園聽曲兒,和歌女也聊得歡快,怎么,見到本宮就不歡迎了?”墨子幽瞇著眼,不緊不慢道??此撇唤浺?,語氣里卻滿是寒意。 偏生朗寅釋頗不怕死,“怎么會,燁王府的大門一向為七公主打開。但是,本王去哪里,跟什么人聊天,怕是與七公主無關吧?!彼氐妙H為坦蕩,心下卻暗自揣摩,墨子幽怎么會知道自己聽曲兒了?這女人怎么消息這么靈通。 “王爺與何人共度時光,自然是與本宮無關?!蹦佑膹拈T廊上走下來,淡淡道,似乎像拂去衣袖上灰塵那般容易。 見她有入內院的意思,朗寅釋側身讓她先走,墨子幽輕捋百褶素葉紋裙擺,忽地抬起纖手,玉蔥般修長的指尖掠過他的下顎,帶著一掃而過的幽幽清甜香氣。 “曲子可還好聽?” 朗寅釋一驚,腦海里涌入昨日的琴聲,鼻息間依舊凝存著那惑人的氣息,扭頭看時,墨子幽已是走遠。 見朗寅釋一副似解非解的神情,青蕪走過他身邊,好心地提醒道?!巴鯛?,青蕪逾越了……您,真不是一般的遲鈍?!?/br> “……?” 朗寅釋立在原地,只覺心神恍惚,便是戰場上也沒有過這么混沌的時候。 ※※※※※※※※※※※※※※※※※※※※ 本文也被鎖了,現簡單修改,解鎖一試 關于這個故事,以前寫過好多片段,今天作者君找到了當時的文字,把情節拿出來合并了,希望當時構思的一些情節不會被浪費掉……正好這篇故事寫著寫著,也容易有慣性,往單薄了走,所以希望給大家改改口味,并增添了蘭式“兄妹”的戲份。 話說現在回看幾年前的文字,發現還是有很多可取之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