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榆在房間里躺著，胃燒得難受，頭暈目眩，眼淚不斷地從眼角滑落到枕頭，枕頭兩邊被他的眼淚浸濕。

    他頭暈得厲害，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他的大腦已經停止運轉，什么都想不起來，想不起為什么愛霍蔓，也想不起為什么恨霍蔓。

    想不起自己為什么而難過，想不起自己到底有多痛苦，只是呆滯地任由眼淚不停地從眼角滑落，發熱的眼眶無法冷卻下來。

    很難過，很孤單，各種亂七八糟的情緒一起涌進他的大腦，頭疼得快要崩潰。

    感受到呼吸越來越困難，他還是壓著聲音哭了起來。

    他早就察覺到活在世界上是一件如此孤單的事，自從他一家除了他都死在那場車禍里的時候起他就這樣覺得。

    抵御如此強烈的孤獨和痛苦的方法就是待在霍蔓身邊，他當初和她決裂，如此自信地對她說她離不開他，實際上是為了掩蓋他的脆弱，掩蓋他一離開她就會覺得非常孤獨，掩蓋其實是他離不開她的事實。

    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能和彼此合二為一，他是這么認為的，所以希望霍蔓也這么認為。

    但她怎么就和別人這樣好了呢？他想不通方楊到底哪里好，方楊很愛她嗎？她就那么愛他嗎？愛到她覺得為他停留下來也可以嗎？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他不懂他們的故事怎么會是這樣的結局，就好像一個爛尾的小說，一個莫名其妙的配角就跑出來將他們那么努力那么辛苦才能走到的終點霸占了。

    他不能接受，心臟越來越痛，痛得有些受不了。

    這幾年她的離開讓他很痛苦，但是他還能忍，因為他覺得最終還是會找到她，他現在能忍受一切，只要她愿意原諒他，愿意回到他身邊。

    她想干什么都可以，對他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像高悅在于笙身上用刀劃字這樣之前他不理解的事，他覺得完全沒問題，更過分的也可以，只要她不離開他。

    可是她什么都不想對他做，只想離開他。

    霍榆有些喘不過氣，他掙扎著爬起來，好像再過一秒他就要窒息。

    他靠著枕頭拿起了自己的手機給霍蔓打了電話，這是在他離開之前趁霍蔓不注意搶過她的手機給自己打了過來，這才留下她的電話號碼。

    “喂？”霍蔓記得霍榆的電話號碼，小時候她差點走丟，就被他逼著記住了哥哥的電話號碼。

    這個世界上她誰的電話號碼都不記得，更別說后來大家都使用社交軟件，號碼也可以直接存到手機里，但是她就是記得霍榆的電話號碼。

    可能是那時候以為她走丟的時候霍榆太著急，很嚴厲很嚇人，霍蔓被他嚇到，記得很深刻，于是就記了這個電話號碼十幾年。

    “你老公在你身邊嗎？”霍榆的聲音很小。

    “他在?！被袈t疑了兩秒還是決定撒謊。

    “那讓他接電話?！被粲墚斎荒苈牫鰜硭谌鲋e。

    “好吧他今晚又在醫院?！?/br>
    “又撒謊?！被粲苈牭剿穆曇?，無法呼吸的感覺消失了些。

    “干嘛？”霍蔓小聲嘟囔。

    “現在很晚了，為什么還不睡？”

    “我在睡了，是你打電話過來吵我?！被袈X得他莫名其妙，打電話過來打擾別人之后還問別人為什么不睡。

    “你要是睡了肯定不會接我電話的，我還不了解你嗎？”

    可能是晚上會感性一些，加上隔著電話不會有那么多的不自在，霍蔓的聲音比起平時和他說話要有溫度得多，他心里的痛苦被她的聲音逐漸撫平。

    霍蔓沒話反駁，他說得對，要是自己現在困了準備睡覺，看到霍榆的電話她肯定會掛掉。

    不過不睡她也不一定會接，至于她為什么接了，因為她今晚胎動得有些明顯，她覺得很神奇。

    她和霍榆的孩子在自己的肚子里逐漸長大，她越來越能感受到自己肚子里的這個小生命，她開始忍不住想象肚子里這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是會像她一點還是會像霍榆一點？她開始想象這個孩子以后的樣子。

    于是，她忽然很想霍榆。

    好幾次差點忍不住主動撥打那個在心里熟悉了十幾年的號碼，但是她忍住了。

    這都忍不住的話，以后孩子要是很像他，她還要給他打多少次電話？

    然后他就打了過來，霍蔓猶豫了幾秒，還是接了。

    她給自己找著不像樣的理由：就當為了孩子聽聽孩子爸爸的聲音？

    雖然她自己都覺得很扯但還是接了，是她想聽他的聲音。

    “你又睡不著嗎？”霍蔓主動開口問他。

    “嗯，睡不著，今晚喝了不少酒?！被粲苋嘀约旱奶杧ue，讓自己舒服一點，聽著霍蔓的聲音他已經明顯比剛剛要好受得多了。

    “喝了酒不是更容易睡著嗎？”

    “有其他原因，喝了酒也不管用，更加睡不著了?！彼p聲回復。

    “什么原因？”霍蔓隨口一問。

    “想你?！彼苤苯拥鼗卮?，他心中的想念要比聲音里表達出來的情緒濃烈無數倍，所以他覺得自己已經很委婉了。

    霍蔓不說話了，電話兩端都沉默下來。

    “如果我說是因為頭疼，你會不會就不沉默了？理一下我?！被粲茉谛睦飮@了口氣，向她妥協了。

    “那，你明天要記得吃藥?！被袈闹袕碗s，霍榆現在把姿態越放越低，但她知道自己還是要離開他的，她只能這么回答。

    “吃藥沒用的?！被粲艿难壑袥]什么波瀾，他和霍蔓都知道兩人后面這番對話就是在裝傻而已。

    “我也只能讓你記得吃藥啊”霍蔓聲音低了下去。

    霍榆又嘆了口氣，霍蔓聽到他的嘆氣有些難受。

    “蔓蔓，你還可以做別的?！彼穆曇羿硢?，透著無力和難過。

    “比如？”霍蔓試探地問他，如果不是很過分的話，她會接受。

    “比如比如和哥哥一直保持通話到天亮，就像你小時候怕黑睡不著那樣，我現在也睡不著?！?/br>
    回憶著過去，霍蔓心中酸澀起來，“好?！?/br>
    他們就這么掛著電話直到天亮，霍榆沒有一開始就睡著，還是在霍蔓睡著之后，聽著她的呼吸聲他才緩緩入睡。

    半夢半醒的時候，就好像她還躺在他身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