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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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腿有些發酸,起來時打了一個踉蹌,她絲毫不為所動,像全然沒有察覺一般,他要走,卻有些不甘心,轉身之際,還是開了口。 “我縱然沒用,公主卻不要事事都憋在心里,公主不妨看看我,權當是多一個,可以說話的人?!?/br> 他的聲音極輕極小,卻布滿了委屈。她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女,他心里怎樣想,她不會全然不知,可是,她真的好累。 她沒有辦法在任何人面前,把往事一一吐露,那無異于自揭傷疤,□□著給人看。她不習慣,她會害怕。 她前生唯一一次鼓足勇氣,想要跳出泥潭開始新的生活,試著去平心靜氣地過日子,試著去愛沈修遠,試著打開心扉迎接他的到來。 結果呢? 齊景之漸漸的有些失望,他始終得不到回應,她坐在那里,像一尊泥塑一樣,將自己塵封,與世人隔絕。 他開始往外走,腳有些麻了,僅是挪動一步,便像有上千只螞蟻在嚙咬,一如他此刻的內心。 他撐著桌面,拖著右腳艱難前行,身后卻突然傳來一句:“齊景之,我們回洛南吧?!?/br> 第11章 二公主柴沅兒的婚禮,辦的倉促而盛大。 柴熙筠從阿和口中聽說,北齊皇帝赫連鴻的身體狀況不太好,赫連炎著急回去,婚事便加快了進程。 可她總覺得,父皇滿口答應,極力促成這樁婚事,不乏有遲則生變的擔憂。 “柴熙筠,我今天的妝好看嗎?”柴沅兒穿著紅彤彤的嫁衣,滿頭珠翠,眼睛瞥到獨自枯坐的柴熙筠,開口問。 柴熙筠走上前,側過身子,從她額上梅花狀的花鈿,柳葉彎眉,一路掃到嫣紅的雙唇…… “好看?!彼嫘目滟?。柴沅兒本就生得珠圓玉潤,濃妝之下,更是顯得雍容華貴。 柴沅兒嘴角泛起一絲微笑,眉眼都柔和了幾分,她從梳妝臺上取下一只木篋,翻來翻去,最后取出一對珍珠耳環塞到了柴熙筠的手里。 “我知道你是什么都不缺的,只是這一去,怕是再沒有相見之日,這個你收下,權當作個念想?!?/br> 看著掌心的一對珍珠,圓潤飽滿,泛著淡淡的光澤,聽到她說那些話,柴熙筠心里愈發不是滋味。 耳環音同“兒還”,今日柴沅兒出嫁,該是她得這個才對,以示無論嫁到哪里,終歸有家人在遠方掛念。 自己拿了又算什么呢? “怎么,嫌品相不好?”見柴熙筠低頭看著掌心的耳環,思緒早已不知飛到什么地方,柴沅兒作勢要拿回來。 柴熙筠一聽,右手立馬握緊,旋即藏在身后,這一套動作看在眼里,柴沅兒險些笑出聲來。 眼前人的笑靨,瞬間把她拉回了前世,一副金絲楠木棺材停放在椒房殿的正中央,淑妃趴在棺材上,還沒哭出聲就當場暈了過去。 她不敢相信,好好的人嫁出去才幾個月沒見便化作了一具冰冷的尸體,于是走上前。 棺木中的那張臉未施粉黛,白生生的,毫無血色,下一秒,卻變成了眼前柴沅兒的樣子,兩張臉在她面前不住地分離、交疊…… 柴熙筠重重地閉上了眼,又猛地睜開,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竭力不讓別人察覺自己的異樣,然而棺材里的那張臉卻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猶如一只驚弓的鳥,忽地抓住柴沅兒的手:“你千萬要珍重,只要好好活著,總有回到大周的一日?!?/br> “打住”,柴沅兒一向見不得別人哭,見她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下一刻立馬就要掉下來,抽出手來,睨了她一眼:“別在我面前演,你我何時感情這么好了?!?/br> “再說……”外面的鼓樂聲越來越近,柴沅兒的聲音也越來越?。骸白怨胚h嫁的公主,有幾個活著回到故土的?!?/br> 吉時已到,迎親隊伍歡天喜地地將人接走,唯有淑妃倚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女兒在嬤嬤的攙扶下,一步一步,離自己越來越遠。 柴熙筠沒有去送,自己偷偷跑到城墻上,看著外面十里紅妝,果然如柴沅兒所說,盛大而隆重。 只是,在這一片紅海里面,柴沅兒的馬車顯得格外渺小,馬車里的她,更是微不足道。 柴熙筠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就那樣遠遠地望著,直到馬車越來越小,最后完全沒了蹤影。 宮里又恢復了寧靜,仿佛方才的喧鬧嘈雜只是一場夢,一陣風吹來,她抱緊了雙臂,忽然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她身前。 “你怎么在這里?”抬眸看清來人,她有些意外。 “城樓上風大,公主還是早些回去?!饼R景之說著,又離她近了些,將她整個人護在身前,極力擋住身后西北向的風。 “就要回了?!辈裎躞揠S口應道。 然而她剛一轉身,便見他立即向右挪動了半步,剛邁出步子,他就馬上跟上來,不論她朝哪個方向走,他始終在她右后方。 “齊景之,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彼嚨鼗仡^,齊景之沒收住,身子一個前傾,雙唇離她的額間只有半寸。 “嗯?”齊景之站穩后摸了摸鼻頭,假裝無事發生,隨后微微低下頭,一雙清澈的眸子望向她。 “八面來風“,柴熙筠一字一頓:“風,是擋不住的?!?/br> 齊景之有一瞬間的錯愕,這話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直到發覺她嘴角那絲似有若無的微笑,才反應過來自己險些被帶到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