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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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湛沒有離開,靜靜坐在床邊,一下下按揉著她的腳丫,等察覺到?女子有了睡意,便放緩手勁兒,助她入眠。 稍許,替她整理好?被子,才起身?準備離開。 可投進來的月光太?過溫柔,他又折返回來,附身?在她眉間落下一吻。 僅一下,蜻蜓點水。 次日天大亮,被子不及日光溫暖,寧雪瀅動了動眼皮,緩緩醒來,怔怔望著艙頂,不解衛湛怎會在聽?到?動靜后能?立即沖進來,即便住在隔壁,也無法做到?立即現身?吧。 稍晚,她推門出?去詢問,才知衛湛夜里都?是睡在她的艙外。 廚娘指著不遠處的躺椅,輕嘆道:“這幾日,衛相就睡在那上面,一直守著夫人?!?/br> 寧雪瀅捏緊袖口,有些澀然。 “他去哪兒了?” “衛相一大早就帶著幾個?將領去了另一個?船艙議事,一直沒有出?來?!?/br> 等廚娘離開,寧雪瀅坐到?已感受不到?衛湛溫度的躺椅上,望著潺潺淙淙的水面。 明明在朝堂上是個?狠角色,在她面前卻?成了鋸嘴葫蘆,又悶又無趣。 第64章 軍船靠岸那日,寧雪瀅剛步下艞板,就被飛撲過來的秋荷抱個滿懷。 “嗚嗚嗚小姐,你沒事就好!” 被擠開的青橘焦急地跺跺腳,張開手臂抱住她們兩人?。 被團團圍住,寧雪瀅終于感受到一丁點兒的踏實感,仰頭望向蒼穹時,被湛藍的天?色撫平了這些日子淡淡的感傷。 她從來不是會沉溺在痛苦中的人?,有向陽而生?的開朗樂觀,也有排解消沉的自我暗示方法。 船舶靠岸,該趕往金陵與爹娘團聚了。 因被劫持一事打亂了原本的計劃,寧雪瀅沒能在靠近金陵城的渡口上岸,只能重新規劃路線,乘馬車行進。 和離的事,她想要再提,卻沒再瞧見衛湛,甚至不知他現?在何處,是否返程回京了。 衛湛如蒸發一樣,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 蘆葦依依,水鳥啾啾,在卸載魚蝦的渡口,停泊著多艘漁船。 一名年輕的女子拉著驢車走來,想要買些?新鮮的魚蝦回去煲湯,剩余的腌制成醬。 女子相貌清秀算不得貌美,皮膚還有些?粗糙蠟黃,是附近一帶的村民,甫一出?現?在渡口,就吸引了不少水手的注意。 可女子喜歡文雅之人?,拒絕了前來家里說親的媒人?,一心?想找個讀書人?,也因此遲遲沒有出?嫁。 一名水手光著膀子跨上岸,笑嘻嘻湊近,“春杏姑娘是來買魚的嗎?要多少,我讓船主算你便宜些??!?/br> 被喚作春杏的女子嗔道:“別大言不慚,你的臉面?在船主那里值多少銅錢?” 說著扭腰越過傻笑的小伙子,慢慢挑選起?來,當她走到最后一艘漁船前時,余光瞥見遠處的蘆葦叢里漂浮著一個物體,衣衫上浮,晃晃蕩蕩,像是個溺水者。 心?下一驚,她拉著驢車跑過去,身姿匯入春風中。 溺水者陷入昏迷,任憑岸上的人?如何呼喚,都毫無反應。 ** 四月芳菲盡,山谷落英繽紛,一株株蒲公英點綴青青草叢,更有萸花綻放絢爛。 途中氣氛壓抑,秋荷和青橘都覺出?異樣,但無論如何詢問,都得不到答案。 寧雪瀅只是淡淡笑開,倔強又?柔韌的性子有時會讓身邊人?又?氣又?無奈。 四月十八,大雨傾盆,車隊在穿過一座村落時遭遇暴雨。 影衛跟附近的村民打過招呼,一行人?住進那戶人?家避雨。 農戶家只有一對?老夫妻,膝下子女要么去了大一點兒的城池做長?工,要么已?經遠嫁,家里很?是冷清。 乍見有客上門,老兩口甚是熱情。 與兩位老人?問過好,寧雪瀅走進老嫗為?她準備的偏房。 “寒舍簡陋,委屈夫人?湊合一晚?!?/br> “您說哪里話?”寧雪瀅彎眸淺笑,“叨擾之處,還要請二老多擔待呢?!?/br> 老嫗是得了影衛銀兩的,被闊綽的出?手嚇得不敢怠慢,猜出?面?前的女子來自非富即貴的大戶人?家。 偏房只有一張大床和一副桌椅,陳列皆破舊,連喝水的杯子都帶有缺口。 秋荷從馬車里取出?茶具和小爐,迎雨折返回偏房時,忽然?瞥見什么,登時慢下腳步,恍惚瞧見一道身影撐傘佇立在不遠處。 可雨勢太大,簌簌成線,拍打在臉上有些?刺痛,她顧不得其他,快步走進偏房,放下東西,拍了拍衣裙上的雨水,“越往南邊走,雨水越豐厚,接下來的路途,咱們啊,指不定要被淋上幾場呢?!?/br> 青橘坐在床邊吃甘蔗,牙口極好。 “哪來的甘蔗?”秋荷問道。 “婆婆給的。投桃報李,咱們明日離開時,給婆婆留些?瓜果吧?!?/br> 這時,有村民披著蓑衣走來,挨家挨戶地告知著:“咱們村的橋被河水沖斷了,等著官府來人?修葺,這幾日都別去河邊亂轉!” 老翁隔著門簾子應道:“知道了!” 在另一間偏房的影衛們互視幾眼,在這么一間逼仄的小房間內擠上幾日可是夠受的。 雨水順著屋檐連成串,潤透窗紙,滴濺進屋中的被褥上,青橘關上窗,抱臂搖搖頭,“橋修好前,咱們算是走不了了,希望官府加派人?手趕工吧?!?/br> 秋荷嘆道:“想必夫人?都等急了,也不知老爺行至哪里了?!?/br> 寧雪瀅坐在桌邊煮水,眉眼淡淡的,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但面?上絲毫不顯,以?致秋荷和青橘都未察覺她此刻的異樣。 子夜過半,大雨初歇,屋外潮氣四起?,屋內被褥潮濕,比船艙里好不到哪兒去。 驀地,叩門聲起?,嚇醒了屋里的三個姑娘,也讓對?面?的影衛們提高了警覺。 可當眾人?探出?腦袋一探究竟時,赫然?發現?消失多日的世子爺出?現?在農家小院中。 身姿秀頎,錦衣玉帶,成為?煙雨朦朧農家小院中最昳麗的驚艷之色。 “是世子!” 青橘趕忙穿好衣裳,拉著秋荷讓出?屋子,迫不及待地修復小夫妻間的裂痕,即便不知小夫妻又?為?何鬧了矛盾。 “床頭吵,床尾和,世子多讓讓大奶奶嘛?!辟N著門板讓出?路,青橘嘀嘀咕咕個不停,小嘴兒一刻不閑著。 小夫妻的事,哪有她們摻和的余地,秋荷捂住青橘的嘴往外走,跟老夫妻借了正房的西臥小住。 西臥沒有床,兩人?搬來長?椅湊合,嬉嬉鬧鬧的倒也開懷,只要兩位主子不離心?就好。 偏房之內,看著突然?出?現?渾身淋雨的男人?,寧雪瀅眉眼疏淡,沒有表露出?任何欣喜或雀躍。 男人?淡淡開口,比的就是誰更冷然?。 “和離的事,我同意了?!?/br> 一句話,吸引了寧雪瀅的注意。 男人?居高臨下地投過視線,眼尾微微上挑,瀲滟中透著桀驁。 氣氛凝結成冰,又?被寧雪瀅一語道破,“衛九,是你吧?!?/br> 難怪衛湛消失了影蹤,是自身并不想讓衛九趁機出?來挑事吧。 上一刻還在假裝冷清的男人?揚了揚唇,主動坐到寧雪瀅的對?面?,自來熟地拿起?茶盞飲了一口,“沒開玩笑,你們和離,我同意了?!?/br> 他趴在木桌上,試著去碰女子的手,“然?后你和我再拜一次堂?!?/br> 想得可真美啊。 寧雪瀅提起?壺直接澆向他伸過來的手。 衛九趕忙收回,懶懶笑道:“我做夢都想和你拜一次堂,衛湛幫我大忙了?!?/br> “你也騙了我,你們兩個都一樣?!?/br> 衛九立即端正態度,直起?腰認真道:“你信我,我不知道俞翠春的存在?!?/br> 寧雪瀅也非好被糊弄的人?,目光清泠泠的毫無觸動,“衛九,你親口承認知曉衛湛的一切事,除了......” 除了房事。 她止了話音,為?自己斟茶,“休要再騙我?!?/br> 這個“再”不輕不重,卻讓衛九提高警覺,意識到她在衛湛那里累積的怨恨有一部分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那是不是意味,她也是在乎他的? 因在乎,所以?憎惡被欺騙。 倒沒有心?花怒放,但比之衛湛,衛九像半個局外人?,雖然?極力想要轉變成局中人?。 心?里歡喜,嘴上卻抱怨道:“你不能在喜歡衛湛時,把我和他割裂開,又?在與他置氣時,把我和他一同排斥,這樣不公平?!?/br> 感情里有公平嗎?寧雪瀅默默飲茶,沒有接話。 多日沒有針灸,心?口早已?有了不適感,好在大仇得報,癥狀得以?舒緩,但還是不同于尋常人?的心?跳,他趴在桌上捂住胸膛,看上去鮮活又?脆弱。 鮮活體現?在舉止,脆弱體現?在臉色上。 寧雪瀅覺得他多半是裝的,比起?衛湛,他的臉皮不知要厚上幾倍。 欺騙一事,寧雪瀅的火氣源自衛湛,對?衛九從沒抱過希望,也就談不上失望,見他臉色蒼白,隨口問了句:“心?悸?” “有一點兒,但比之前好多了?!毙l九側頭枕著自己的手臂笑問,“奔波多日,衛湛拖垮了我,能幫我施副針嗎?” 他沒有說謊,一路南下,數日不眠不休,風餐露宿,再強勁的身子骨都會吃不消,何況是時而犯有心?悸的人?。 執盞的手緊緊收緊,寧雪瀅多少有點口是心?非:“你不是最害怕針灸?” “那也比心?悸強吧,別打擾秋荷那個小丫頭休息了,全由你來,就當練手了?!?/br> 提到練手,寧雪瀅還真手癢了,技藝是在一次次的磨練中逐漸嫻熟,時日久了是會手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