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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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衛九面色沉沉地點頭,“你睡吧,我不靠近你就是了?!?/br> 寧雪瀅貼著墻壁挪步,一點點遠離他,又快速踢掉繡鞋爬進被褥,迅速放下帷幔,隔絕了他的視線。 帷幔如浪波動了會兒,很快趨于?平靜。里?面的女子?不再動彈,一聲不響,無聲逐客。 衛九低頭看一眼,任勞任怨地擺好她亂踢的繡鞋,隨后走出東臥,順手帶上隔扇。 帷幔外沒了動靜,寧雪瀅探出腦袋,吐出一口氣軟趴趴地倒在被褥里?。 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 回到書房,衛九坐到躺椅上,愣愣望著被月光映亮的窗子?。 如今塵埃落定,衛湛的考慮不無道?理,便是永遠對寧雪瀅隱瞞前世的事。 一旦讓寧雪瀅得知前世種種,她與他之?間會出現不可修復的裂痕。 而自己與她同理。 只是,真有不透風的墻嗎? 不知不覺中,衛九睡了過?去?。 有幀幀舊日的畫面浮現腦海。 前世,景安二十六年,三月初九,子?夜。 一把短刀刺入心口,身負多處傷痕的衛湛吐出一口血水,染紅了水畔的蘆葦。 身穿銀色甲胄的新太子?緊握短刀刀柄,扭轉手腕,只為讓年輕的次輔血流不止。 “衛相,你不歸于?孤的麾下,卻?甘愿做寧雪瀅的裙下臣,色令智昏,枉為清流賢臣啊?!碧?沈懿行握刀又向?前推了一寸,手指和刀柄一同染上溫熱的血液,“你應該不知,寧雪瀅表面是棄婦,實則是第一個歸于?孤麾下的人,與孤達成共識,怎會與你情投意合?哈哈哈哈哈哈?!?/br> 沈懿行用左手扣住衛湛的肩,將人向?后一步步推去?,可不管怎么推,都未能將搖搖欲墜的男子?推在地上。 他又擰動起右手腕,在聽得一聲悶哼后,癲笑不止,“得了她的身子?又如何,不過?是餌,讓你信以為她真的是被孤在新婚夜休棄的。又漂亮又忠心的女人,孤怎舍得休棄?她跪在孤的腳邊,發誓要追隨孤完成大業的時候,可是野心勃勃?!?/br> “寧嵩被害,她失了靠山,如履薄冰,為了自保,就必須取得孤的信任,于?是主動與孤請纓蠱惑你。而且,她心里?有孤,就像你心里?有她一樣?!?/br> 解決掉最棘手的對手,沈懿行笑流出淚,從衣襟里?拿出一疊與寧雪瀅秘密往來?的書信,“那些不入流的魅術,還真就套住了衛相的心,竟敢只身前來?救她,哈哈哈哈哈哈!糊涂,糊涂!” 書信如葉飄落在青青草地上,年輕的次輔垂眸看去?,確實是寧雪瀅的親筆信。 其中一行清晰入目:我知殿下想收秦菱為己所用,繼而掌控整個錦衣衛,可秦菱輕狂,一直未能完全臣服殿下,令殿下苦惱。我有一計,可做出被秦菱綁架的假象,再以秦菱的名義,引衛湛單獨前來?后山。殿下可提前埋伏在附近,伺機而動。若衛湛舍我不來?相救,也能引火燒至秦菱,離間他二人,殿下再假以辭色,拉攏秦菱入麾下。 年輕的次輔閉閉眼,筋脈盡斷,有鮮血從袖管中流出,染紅了由寧雪瀅親手挑選的銀戒。 可縱使這?般,他還是憑借最后一絲力氣,反扣住沈懿行的肩,大步向?水畔推去?。 “噗通”一聲。 沈懿行狼狽落水。 年輕的次輔身形微晃,向?一側走了幾步,轟然跪倒在地,垂下了頭顱。 衛九從舊夢中醒來?,單手搭在額頭上,又攤開手看向?自己食指的銀戒。 為何自己會略過?衛湛,特意尋工匠打造一枚相同款式的銀戒?初衷是為了提醒衛湛不要忘記前世的教訓嗎? 連他自己都不知曉答案。 如今衛湛心魔已去?,自己是否要煙消云散了?還是說,要等到季懿行被斬首那日,才是衛湛心魔徹底根除之?時? 可為何前塵如此清晰,清晰到像是親身經歷過?? 自己是衍生出的靈魂,不該感知到衛湛傷口的疼痛才是。 夜風吹動窗外的鈴鐺發出叮咚聲,在靜謐的夜格外清脆,擾亂了衛九的思緒。 次日走出書房,明媚日光刺眼,萬物經歷了紅衰翠減的秋,林寒洞肅的冬,又迎來?了茂盛蓊郁的春。 身上的衣衫面料也變得輕薄。 庶妹們換上了輕盈的薄裙,手握花語團扇,結伴在后院嬉戲玩鬧。 衛九走出書房,推開正房的門?,抱拳咳了聲,“方便嗎?” 正在梳妝的寧雪瀅對鏡斜插釵鑷,猶豫片刻,深知他在以衛湛的方式自處,“進吧,方便的?!?/br> 隔扇被拉開,衛九出現在銅鏡中,靜靜看著鏡中美人。 寧雪瀅佯裝淡然,拿起昨兒摔壞的珠花插在釵鑷旁。 有釵鑷點綴發髻,無需繁瑣的疊加,衛九好心出言提醒,換來?女子?一聲輕愁。 衛九上前一步,才發現珠花上少了一顆珠子?,“怎么弄的?” 是在與衛湛燕好時,掉在地上摔壞的。想來?,也只有在燕好時,衛湛才是真真正正的個體?,不與衛九共享意識。 沒有回答這?個羞人的問題,寧雪瀅輕撫珠花上的空缺之?處,“郎君能幫我修好嗎?” 郎君? 沒聽她這?么稱呼過?自己,衛九心弦微動,拿過?珠花問道?:“上面的珠子?在哪里??” “應該是滾到地上了?!?/br> 意思是讓他幫忙尋找?衛九察覺出什?么,并沒戳破,任勞任怨地尋找起來?。 正房很大,別說一顆珠子?,就是一個線團掉在地上,都要漫無目的地找上許久。 寧雪瀅也沒給出具體?是在哪個房間掉落的提示,慢條斯理地比對著胭脂的色彩,放任衛九低頭尋找,心里?想的是能折騰他一時是一時。 消磨了精力,就不至于?再來?鬧她。 全然像是在對待一只精力充沛又粘人的大狗狗。 上好精致的淡妝,寧雪瀅去?往屏風后更換了一套明艷的齊胸襦裙,臂彎松松垮垮搭著條更為鮮艷的桃粉披帛。 “郎君找到了嗎?” 衛九背手走到她面前,視線掃過?她身上的衣裙,“多大一顆珠子??” 發覺他背著手,應該是找到了那顆珠子?正捏在手里?,寧雪瀅妙目流轉,抬手比劃起大小,與真實掉落的珍珠出入很大。 衛九點點頭,換作以前會直接戳破她的謊言,而今卻?不想用懟人的口吻與她講話。 “那我有額外的收獲?!彼χf上一顆價值不菲的珍珠,塞進她手里?,轉身又去?找她虛構出的珠子?。 看著掌心里?的珍珠,寧雪瀅忽然冷淡開口,“別費事兒了,就這?顆吧,也能相配?!?/br> 衛九回眸,“我再找找,既然掉在屋里?了,就一定能找到?!?/br> “別找了,我不想要了?!?/br> 說完,將手里?的珍珠放進妝奩,頭也不回地走出正房,總覺得自己昧了良心。 等女子?的背影消失在日光里?,衛九一斂溫煦之?氣,叫來?一名影衛,比劃個大小,讓影衛在日落前尋到一顆相應大小的珍珠。 影衛:“......” 第58章 前半晌,寧雪瀅逗留在婆母房中,明明不喜棋牌,卻硬是陪著婆母和姑嬸們打了幾輪,只為躲避正在充當衛湛的衛九。 衛九跟進來時,看她輸得慘烈,扯把椅子坐在一旁當起軍師。 幾局下來,寧雪瀅不僅回了本,還成了最大的贏家。 情景重現,鄧氏嗔道:“娶了媳婦忘了娘,這是第二次贏光娘的籌碼了?!?/br> 衛九也沒理,繼續指導寧雪瀅出牌。 寧雪瀅睨一眼,這人怎么光想?著讓她贏?沒看姑嬸們都沉了臉嗎? 面對?姑嬸們玩笑似的埋怨,衛九懶懶笑道:“承讓?!?/br> 這時,門?侍急匆匆跑進來,既慌張又興奮,“要放榜了,禮部即將放榜了!” 登時,鄧氏無?心玩牌,拉著眾人急急向外走?,“昊哥兒他?們呢?快備車去貢院!” 車夫火急火燎驅使馬匹行進,一路上遇見的全是爭先恐后去看榜的百姓。 馬車之上,與衛九坐在一起的衛昊緊張地搓著手,“待會兒小弟和妹婿就不下車了,還請大哥幫忙查看?!?/br> “自己去看?!毙l九敞著長腿,比誰都悠閑泰然?。 因著太過激動,才敢勞煩長兄,反應過來后,衛昊反手枕著后腦勺長嘆道:“小弟這回若是進不了殿試,何時能出人頭地???” 被秦菱羞辱的畫面歷歷在目,每每午夜醒來就懊惱羞憤,恨自己沒本事才會遭人嘲笑。 衛九勾唇,“三年后又是一條好漢?!?/br> “大哥不能說點?寬慰人的話?” “希冀拉低才不會失望?!毙l九看向一臉鎮定的肖遇慕,隔空點?了點?,“一臉高中相?!?/br> 肖遇慕被逗笑,長兄竟還有詼諧的一面,以前怎么沒發現呢?印象里的長相端方自持,不茍言笑,從?未有過此刻的親近感。 另一輛馬車內,寧雪瀅挑開窗子透氣,忽聽一聲“我進殿試了”! 周遭全是路人的恭喜聲。 鄧氏伸長脖子,想?要沾沾喜氣,心里愈發焦急。 寧雪瀅替她順背,“好事多磨,母親別急?!?/br> 坐在對?面的衛馠雙手緊攥香帕,那點?子鎮定全靠捏帕子維持了。 兩輛馬車先后抵達貢院附近,香車寶馬堵塞,人群比肩接踵,張貼榜單處被圍得水泄不通。 與來時的設想?不同,衛昊沒有老實呆在馬車里等待他?人送回口信,而是第一個沖進入群去看榜了。 衛九步下馬車,走?到寧雪瀅所在的馬車旁,無?時無?刻不想?挨在一起。 被渲染下,寧雪瀅也有些緊張,隔窗問道:“你能猜出小叔和妹婿取得的名次嗎?” 前世因朝中派系紛爭,衛昊和肖慕遇都沒能如期參加會試,衛九自是猜不出結果,不過,他?斜靠在外車壁上,望著在人群中一蹦一跳弟弟,悠然?道:“說不定能出個會元?!?/br> 鄧氏趕忙道:“娘頭暈了,別把期望定那么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