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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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氏入宮前懷了不到一月的身孕,難怪沒有?被御醫們?診出?。 景安帝顫顫巍巍抬手,捏了捏發?脹的額,陷入一段晦澀的回憶。 口?供。 季懿行。 季家嫡女。 掉包。 諸多的人事物涌入腦海,他猛地站起,又因雙膝無力跌坐回床上。 如此說來,他最疼愛的掌上明珠沈茹思是季家骨rou! 怎么可能? 閔氏再大的盛寵,也不?可能有?膽子掉包皇子和臣女。 除非報了赴死的決心,破釜沉舟一搏。 閔氏,你負朕! 朕不?會?讓那小雜種好過! 盛怒之下,景安帝下令秋后斬殺季氏一族。 “且慢?!?/br> 衛湛大步走進寢殿,緋紅官袍獵獵生風,身姿英挺,如青山穩重?泰然,“陛下息怒,季懿行弒君之心固然罪該萬死,但季氏從上?到下皆不?知情,亦是受害方?,實不?該被季懿行牽扯受累,還請陛下收回成命?!?/br> 內殿四下無外?人,只有?趙得貴和秦菱候在左右,景安帝倚在床上?氣若游絲,鷹眼卻狠辣犀利,“如此說來,皓鴻公主也該無罪,白白享受皇家恩寵十九年?” “自然?!?/br> 與前世?一般,在得知沈茹思不?是親生女兒后,視女如明珠的皇帝一改常態,動了殺心,以此堵住悠悠眾口?,挽回皇室的顏面。 被掉包皇子,對皇室而言并不?光彩。即便是自己疼愛過的“女兒”,也不?能留。 景安帝閉眼沉思,眉眼蘊藏云翳。 衛湛又道:“陛下前不?久剛賜予季氏丹書鐵券,不?如兩者相抵,以顯示皇恩浩蕩。還請陛下三思?!?/br> 景安帝瞥眸,不?提這事,他都快忘了。 又嘔出?一口?血,他掩帕緩釋,季朗坤那個老匹夫還真是狡猾,為自己的家族求得丹書鐵券,恰到好處地謀得一條后路。 不?過,求得丹書鐵券一事是巧合還是有?高人在背后支招? 誰又能料到季懿行會?膽敢弒君? 可審也審過了,季家人口?徑一致,并無出?入,看樣子的確是被季懿行拖累了。 但即便是被拖累,他也不?能將沈茹思還回去,成全季家。 在掉包的事上?,誰又成全了他? 就當用這個無血緣的女兒以儆效尤,避免日后再發?生類似的事。 見?衛湛沉默,景安帝不?解地問?道:“你為何要替季氏求情?” 平日沒發?覺衛、季兩家有?過深的交情,加上?錯娶的尷尬和心結,照理?說,衛湛不?該為季氏求情。 衛湛面不?改色地回道:“與人為善總不?是壞事?!?/br> “呵!你倒會?賣人情?!?/br> 聽口?氣,衛湛篤定,季氏擺脫了滅門的風險。 自己的仇恨里不?包括季氏,沒必要拉他們?入水火。 當晚,季懿行秋后斬首的圣旨傳送至詔獄和季府。 剛剛被錦衣衛送回府的季朗坤當場暈了過去。 秦菱遵旨對季朗坤用刑逼供,季朗坤堅持季氏無罪,在獄中昏迷了數次,整個人消瘦不?少。 子嗣們?衣不?解帶照顧在旁,淚潸潸的悲戚至極。 府中沉寂,彌漫蕭索。 牢房內,季懿行栽倒在地,冷笑著聽完圣旨,只恨自己被衛湛擺了一道,辜負了“生父”尹軒的托付。 就差一步,全拜衛湛所?賜。 若是有?機會?出?去,若是有?機會?,他會?讓衛湛付出?慘痛的代?價! 機會?啊,他埋臉在草垛,又笑又哭,時而呆呆愣愣,時而瘋瘋癲癲,再沒了韶華年紀的意氣風發?。 二月十六,隨著最后一名考生交卷,會?試收官,考生們?陸陸續續走出?貢院。 再過十幾日,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就要扶搖直上?了。 衛昊推著肖遇慕走出?考場,在瞧見?前來迎他們?回府的一眾家人時,忽然生出?了榮耀感。 無他,是辛勤換來的榮耀感,與是否能上?榜無關。 至少他沒有?因怠惰錯失一次機會?。 會?試三年一次,他的舒雯meimei也等不?起。 前來接他們?的不?只有?伯府的人,還有?莊府以及肖家的人。 這一日,眾人圍坐在伯府的膳堂內,興高采烈,歡聲笑語。 寧雪瀅陪在側,面上?帶笑,可心里有?些悵然。 季懿行的事,讓她感到悵然。 皇帝病情加重?,各大官署的重?臣都聚集在宮中,不?知接下來幾日會?有?怎樣的風云變幻。 群臣心思各異,尤其是秦菱,最擔心陛下撒手人寰。錦衣衛臭名昭著,他的權力依附陛下,沒了陛下的偏袒,朝中哪還有?他的容身之處? 太子平日最看不?慣錦衣衛,更遑論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待到太子登基,錦衣衛必然會?被削減職權,直至冰消瓦解。 不?好的預感占據心頭,他扶了扶后腰,猶有?絲絲縷縷的痛意。 想起害他受傷的衛湛,秦菱更是急火攻心,快要咬碎一口?銀牙。 陛下油盡燈枯,太子又是正統儲君,會?順理?成章繼任皇位,而衛湛,日后必然位極人臣。 真的大勢已去了? 他握緊拳頭,恨自己平日太過囂張,沒有?留下后路?,F在巴結衛湛,也來不?及了,何況他們?還結過梁子。 寢殿之內,隨著咳嗽聲越來越頻繁,不?少重?臣已默默派心腹前往東宮試探太子的心意。若太子有?代?理?朝政的意愿,他們?想借此說服景安帝放權,也好為討好新帝做準備,縱使會?冒著砍頭的風險。 相比較那些平日與太子算不?得親近的重?臣,衛湛顯然淡定許多,景安帝昏迷在前世?的二月十七,于今生不?過一日的光景。 年輕的權臣坐在東宮的議事堂內,手捧香茗,如同鎮宮之圭璋,安撫了太子躁動的心,也讓整座東宮闃靜無瀾,不?受各方?勢力紛爭之擾。 將近卯時,趙得貴派人匆匆前來,說是陛下有?話要叮囑太子。 衛湛隨太子前往寢殿,甫一走進內殿,就見?迎面砸來一個玉枕,正中太子額頭。 十五歲的少年不?躲不?閃,平靜走到床邊。 臥床的景安帝已顯出?油盡燈枯之象,比前世?今日看上?去還要衰老。他費力支起上?半身,伸手欲掐太子的頸。 “豎子,休要覬覦朕的皇位,朕不?準任何人、任何人覬覦!” 皇帝的狀況別說勤政,連最起碼的上?朝都費勁,即便不?內禪,也該讓太子代?理?朝政啊?;视H國戚們?圍在一旁,想勸說皇帝又怕惹火上?身。 可景安帝就是不?松口?,打心里不?喜這個正統的兒子。 太子在擔任儲君期間無過失,景安帝尋不?到廢黜的理?由,也無合適的新太子人選,因而拖延至今。 他發?著氣音,氣若游絲,奄奄一息,根本叫人聽不?真切說了什么。 太子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這時,衛湛走上?前,與太子并肩而立,彎腰附在景安帝的耳邊。 眾目睽睽下,衛湛聲如珠璣,敘述著太子的功績。 身為太子輔臣,在這個時候站出?來為太子爭取利益,無可厚非。 景安帝眼皮沉重?,捂著喉嚨想要吐字,已是力不?從心,甚至發?不?出?聲音。 可最終,大家聽清了。 皇帝說的是—— “清場?!?/br> 趙得貴趕忙比劃起手勢,將一眾臣子請出?大殿,只留下數名重?臣。 秦菱步子頓了又頓,一步三回頭,照說身為錦衣衛指揮使,他也該留下,可他沒有?成為輔政大臣的資格,只能黯然離場。 待寢殿清凈了,幾名重?臣紛紛上?前,安靜聽候皇帝口?諭。 景安帝掐住發?緊的嗓子,試著發?出?聲音,奈何只剩氣音。 “朕修養間,由太子代?理?朝政?!?/br> 太子近臣們?不?由松口?氣,有?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另一部分重?臣垂頭緘默,無法反駁,始終沒有?尋到挑起朝中派系紛爭的契機。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前世?,這個契機來自季懿行。罷黜儲君,新立太子,是派系紛爭的源頭。 衛湛掃過低頭不?語的幾名重?臣,清潤的視線透著點點凜然,漸漸趨于平和。 大局已定,他們?掀不?起大浪,留著無妨,日后施以恩惠,還能為太子所?用。 衛湛看向趙得貴,輕輕扣了扣交疊在身前的指骨。 見?狀,趙得貴上?前,“陛下需要靜養,諸位大人請回吧?!?/br> 太子最先抬步,眾人審時度勢,立即簇擁而上?,包括那幾名曾想要扶持其他皇子的重?臣。 衛湛腳步稍慢,落后一截,再次附身靠近皇帝耳邊,以只有?兩人能聽清的音量,淡淡說了些什么。 簡短兩句,不?著痕跡,甚至無人注意到。 景安帝先是一愣,旋即瞠目,不?可置信地看向衛湛,迸濺出?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