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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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家換了一輪,鄧氏放下骰子,一副贏家的架勢,惹笑?了眾人。 剛好又有影衛前來稟告,說后巷那三人還未離開。 鄧氏解釋后,寧雪瀅問向影衛,“三人相貌、裝扮如何?” 影衛整理著措辭,描述起三人的樣?貌。 當聽完影衛對一位婦人的描述后,寧雪瀅騰地起身,還因動作太急,碰倒了身后的繡墩。 “那婦人很可能是家母?!?/br> 說完,丟下一屋子的人,頭也不回地跑出房門,步調急切。 鄧氏愣了愣,隨即讓人取來斗篷跨出房門,“你們留在屋里?!?/br> 剛起身的衛馠又慢悠悠坐下,抓起一把瓜子冷笑?,“要真是寧氏的主母,可太失禮了。拜帖未到人先?到,還是來打聽小?道消息的,果然?登不得臺面?!?/br> 兩名庶妹如坐針氈,很想立即回到自己的院子去,避開嫡系的冷嘲暗諷。 肖遇慕暗暗扯動她?的衣裙,小?聲道:“少說兩句?!?/br> 飛檐青瓦、怪石嶙峋的偌大府邸,寧雪瀅迎風小?跑,踢起的裙擺張起翻飛,露出一雙小?巧的靴。 聳秀的身姿如雨燕穿梭過一個個月門、一條條長廊。 負責打掃后罩房的仆人們見大奶奶跑來,紛紛注目,不明所以。 寧雪瀅望著大門,氣息不勻道:“開門?!?/br> 一門之隔,田氏剛與路過的鄰里打聽到女兒?的近況。 據鄰里說,伯府的長媳蕙質蘭心、溫婉嫻淑,深得鄰里喜歡,與公婆也是相處融洽,還因懲治造謠生事?者,在貴胄的圈子里一戰成名。 田氏稍稍舒口氣,再要詢問伯府世子的品行,忽聽“咯吱”一聲,有人拉開了伯府后院的大門。 一道清麗身影沖了出來,與之四目相對。 離別已過百日?,田氏呆呆望著突然?出現在視野里的小?嬌娘,驀地紅了眼眶。 她?急忙背過身,抬袖擦了擦眼角,與一旁呆愣不動的何嬤嬤小?聲嘀咕道:“吾可端麗否?” 何嬤嬤咽咽嗓子,忘記回答夫人的問題,“嗚咽”一聲走上前,扣住寧雪瀅的肩。 身為乳娘,何嬤嬤也將寧雪瀅當作了半個女兒?,既見女兒?,怎能不動容? “小?姐瘦了!”她?激動地上下打量著寧雪瀅,露出一對酒窩,給胖胖的臉蛋添了俏皮。 田氏深吸口氣重重吐出,隨之轉過身,卻忍不住癟了嘴。 寧雪瀅環住乳娘,又越過乳娘的肩頭,看向生母,有淚水在眼眶打轉。 還是那句話,出嫁后的眼淚比過去十幾?年累積起來的都要多。 當然?算不得襁褓時期。 用力擁抱完乳娘,寧雪瀅上前一步,用力抱住自己的母親,“娘!” 母女二人在蕭索冬日?相擁,汲取著彼此的溫暖。 鄧氏悄然?站定在院門前,還示意看熱鬧的家人和仆人們噤聲,別打擾到母女團聚。 同樣?作為母親,鄧氏有憐愛女兒?的共情力。 小?半個時辰后,正?在詹事?府的衛湛和正?在國子監查看考卷的衛伯爺,都收到了來自伯府的口信,不約而同站起身。 衛伯爺趕忙指示前來送口信的家仆,“今晚備下盛宴款待親家母,再給府中所有人提個醒,決不能丟了禮數?!?/br> 他隔空點點,“尤其是昊兒?哥和馠兒?姐!” 仆人笑?著哈腰,“小?的明白??!?/br> 衛湛則是走到窗前,望著庭院中的枳樹,已然?猜到田夫人悄然?來京的目的。他合上窗,讓人為三位遠客安置府中住處。 仆人問道:“可要安排田夫人和何嬤嬤入住玉照苑?” “嗯,去辦吧?!?/br> ** 伯府來客,在府中的嫡庶皆被請去了鄧氏身旁。 鄧氏拉著田氏的手坐在二進院的客堂內,細問著主仆三人于途中發生的事?。 天寒地凍,一個母親跋山涉水悄然?前來打聽女兒?的處境,足見對女兒?的關愛,令鄧氏喟嘆。 “大夫人過譽了,家中只有雪瀅一個孩子,又自小?身子骨弱,我這個做娘的,擔心她?水土不服患上病癥,這才冒昧前來,如今看來是多慮了,還望大夫人別計較我等的唐突?!北挥H家母熱情款待,田氏有些不自在,但對方?大方?得體、溫煦謙和,很快贏得她?的好感。 “怎會呢?”將心比心,鄧氏理解田氏對女兒?的擔憂,就像自己寧愿被宗親埋怨,也同意并支持女兒?招婿進門,“咱們是親家,別那么見外,就以姐妹相稱吧,我比你年長三歲,換你一聲jiejie不為過吧?” 田氏立即改口,笑?著道了聲“jiejie”。 兩家夫人出奇的投緣,倒讓寧雪瀅成了作陪的人。 她?失笑?搖頭,無意中掃過冷著臉的衛馠,猜到這位小?姑子正?在心里腹誹寧氏的禮數呢。 沒有遠嫁過的女子,又怎能體會遠嫁的酸楚,只能說衛馠缺乏共情力。 不過,她?也不需要外人的共情。 移開視線,她?看向坐在下首的何嬤嬤,與之對視一笑?。 何嬤嬤有一子,名曰何云舟,由?何嬤嬤一手帶大,長在寧府,與她?情同兄妹。 瞧見何嬤嬤,寧雪瀅不由?得想起那個心細如發的小?哥哥,轉眼已百日?不見。 她?的婚事?,原本該由?他送嫁,可他拒絕了,緣由?不明。 ** 華燈初上,衛湛回府時,父親的車夫已在喂食馬匹。 他徑自去往二進院,甫一進垂花門,就聽見父親高亢的聲音響徹在庭院內,伴著朗朗憨笑?。 略一思忖,他沿著抄手游廊走至正?房前,由?兩名侍女撩簾,進入客堂,一眼便瞧見了坐在母親身邊的田氏。 女子乍看不出年紀,與二十來歲的女嬌娥無異。 在母親的招呼聲中,衛湛走上前,先?拜見了雙親,隨后面向田氏,躬身一揖,聲如銀珠落玉盤般清冽悅耳,“母親?!?/br> 是的,他沒喚岳母,而是直接喚了對方?母親。 田氏稍愣,被面前的年輕男子吸引住了視線,還是寧雪瀅在旁輕咳才反應過來,訥訥“誒”了聲。 衛湛之貌冠美無儔,儀態更?是翩翩俊逸,單挑出這兩點,絕對稱得上完美無缺,若非要雞蛋里挑骨頭,那便是他的周身充斥著疏離感,叫人難以親近。 田氏卻難掩激動,緊緊扣住玫瑰椅的扶手,被女婿的外貌所驚艷。 若是丈夫寧嵩在旁,非要笑?哼一句“膚淺”。 田氏并非機敏之人,能在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全?身而退,還要靠著不爭不搶的性子,外加一身過人的醫術,為皇后減輕了痹癥,進而得了皇后的器重。 當年也是因醫術與俞夫人結緣。 兩個同處深宮的女子,擁有同樣?的興趣,慢慢累積了情誼。 寒暄過后,衛湛走到下首,主動坐在寧雪瀅的身側,捏了捏她?搭在腿上的手。 這份被眾人注意到的親昵舉動顯得過于刻意,寧雪瀅收回手,維持著端莊儀態。 田氏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地呷口茶,抬手之際,衣袖落下,露出皓腕上一枚祖母綠的鐲子。 玉料難能一見,價值連城。 衛馠凝了凝眸,只覺對方?在硬撐門面。 然?而,當寧府的老伙計將一車的見面禮拉進伯府后,不止衛馠,連家主都極為差異,感嘆寧氏夫妻對女兒?的珍視。 當晚,寧雪瀅拉著母親走進玉照苑,說要與母親一起睡。 田氏怪嗔道:“不可失禮,娘住廂房就好?!?/br> 寧雪瀅睨了一眼身后的衛湛,媚眼上挑,帶有暗示。 昨兒?夜里鬧得別扭還未消,衛湛自知?不能再惹她?生氣,“小?婿今日?事?忙,需處理幾?份公牘,夜里會宿在書房,母親陪瀅兒?住臥房吧?!?/br> 寧雪瀅嘴角翹起小?小?的弧度,不容母親再拒絕。 一眾侍從低頭跟在三人身后,有玉照苑的老人兒?,也有被臨時抽調過來的仆人,專為服侍田氏。 走在后頭的青岑快步上前湊近衛湛,低聲稟告道:“世子,有外人闖入?!?/br> 早已察覺的衛湛不動聲色地繼續前行,皂靴踩過仆人還沒來得及清掃的浮雪,扣了扣指骨,發出咯咯聲。 來者能躲過府中影衛的察覺,說明是個高手,但還是逃不過衛湛和青岑的敏銳觀察。 等將妻子和岳母以及何嬤嬤送進正?房,衛湛緩緩步下廊階,負手庭中,“暗處的朋友再不現身,休怪在下失禮了?!?/br> 青岑和護院撫上腰間刀柄,蓄勢待發。 那人未動,隱藏起氣息。 陣陣晚風自香砌吹來,卷帶沁涼雪沫。 衛湛低頭踢了踢甬路上的碎石子,忽然?伸手一抓,握住石子擲向西南角的小?片竹林。 石子橫切,刮過竹竿,留下深深切痕。 與此同時,護院們拔刀沖進竹林。 聽見打斗聲,寧雪瀅推開窗,擔憂地看了過去。 只見竹林內飛出數道身影,橫斜交錯地倒在地上,蜷縮悶吟。 又見青岑闊步沖入,與闖入者猛烈過招,也逼著闖入者暴露了影蹤。 星河皎潔,借著銀芒芒的月光,寧雪瀅看清了那人的臉,登時心口一抽,急忙提裙跑出去,拉住衛湛的衣袖,“讓青岑住手,是自己人!” 何嬤嬤也忙不失迭地跑出來,卻未朝玉照苑的主人求情,而是加入了打斗,生生扼住兩個年輕人的手腕。 “誤會,誤會!” 青岑驚訝于白?發老嫗的手勁,下意識看向衛湛。 衛湛點點頭。 青岑收手,冷冷看向被何嬤嬤緊抓不放的闖入者,“不做梁上君子,就報上大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