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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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滴淌下血珠,薛御醫趕忙擦拭起被鮮血染紅的名貴氈毯,看得在場者心驚rou跳。 換做平時,趙得貴還會插科打諢替人求幾句情?,可面對借機發泄怒火的皇帝,他是一個字也不敢多言,生怕殃及自?身。 看著氈毯被血染紅,景安帝登時大怒,一腳踹在老人額頭,又在老人仰面倒地時,踩住他的胸骨發狠地碾了碾,“沒用的老廢物,朕留你何用?滾!” 在此之前,已有數名御醫被皇帝砍殺,趙得貴見?勢拽起薛御醫不停后退。 薛御醫面如土色,忍痛走出大殿,嘴角流血不止。他顫巍巍抬手,指向永熹伯府的方?向,那里有個女娃娃想?拜他為師,為他養老,他終于可以卸下重擔,頤養天年了。 然而,來?不及了。 隨著“哐當”聲再度響起,搖搖欲墜的老者倒在了趙得貴的腳邊,沒了呼吸。 ** 在侍衛拉著老者的尸首去往亂葬崗的途中,一輛馬車疾馳而來?。 衛湛打簾下車,毫無情?緒地攔住了侍衛的去路,“將薛御醫交給本官吧?!?/br> 侍衛們?只是奉命處理尸首,也不為難,立即留下老者和拉車,轉身回宮了。 風蕭蕭,沒有吹散濃重的霧氣,衛湛掀開草席看向老者,緩緩伸出手,蓋上老者的眼簾。 猶記老者的委托,他閉閉眼,沙啞道:“青岑,想?辦法?讓人送薛老回姑蘇老家,入土為安?!?/br> 魂歸故里,落葉歸根,是薛老最后的心愿。 回去的路上,衛湛沒有乘車,一個人走在縱橫交錯的深巷中,眼中卷起千層狂瀾。 這一世,他要讓那對父子付出代價,慰藉慘死在他們?手中的亡魂。 回到府中已是二更時分,從?朱闕苑請安回來?,他走進玉照苑的廊下,見?正房未燃燈,不由垂了眸。 沒有向仆人詢問妻子去了哪里,他推門而入,在一片漆黑中輕車熟路地走進東臥。 月下窗邊坐著一道身影,蜷縮著自?己,悶頭不語,在濃夜中格外伶仃。 衛湛走過去,沒有言語,伸手擁住了小小的人兒。 不是安慰的言語太過匱乏,而是再多的言語在此刻都顯蒼白?生硬,他靜默抱著妻子,在聽得一聲聲抽泣時,彎下腰收緊了手臂。 如果?淚水能?沖淡哀愁與無奈,那就盡情?哭泣吧。 他此刻能?給她的,也只有陪伴和理解。 自?打聽聞了薛老的噩耗,寧雪瀅不知自?己流了多少淚,明明與薛老沒有見?過幾面的,可為何眼淚不受控地流淌? 是因?為可憐老者的經歷還是惜才,亦或是投緣? 她已分辨不清,只覺有絲絲頓痛蔓延心底。 “陛下為何如此兇殘?”一開口,泣不成聲。 衛湛輕輕拍著她的背,若非得以重生,今生還會有更多人重蹈前世覆轍。 譬如皇后和太子,譬如季朗坤和皓鴻公主。 以及他們?的家眷和親信。 這盤棋錯綜復雜,執棋的一方?不能?因?此事亂了陣腳。 穩中求勝,是他今生“送”給那對父子的回擊。 夜已深,寧雪瀅漸漸睡去,歪倒在丈夫的臂彎。睡著前,她說了句“我想?為薛老尋到走散的那名子嗣”。 衛湛將她橫抱起放在床上,脫去鞋襪,以手捂熱她冰涼的腳丫。 屋里一直沒燃燈,衛湛在黑寂中,眸光犀利,毫不掩藏鋒芒。 第32章 可衛湛的?眸光再薄涼,落在寧雪瀅額頭的吻依舊是溫柔的?,帶著安撫意味。 睡著的女子無意識地發出?哽咽,想要抓住什么尋求慰藉。 衛湛遞出?手,任由她抓牢,用另一只手梳理著她搭在臉頰上的長發?。 妻子很少會熱衷一件事,奈何心愿落空。 作為丈夫,他是自責的?。沒?有及時救下薛老,他亦是自責的???煞怯H非故,又如何勸得動一個渴望熱鬧、害怕孤獨的?老者...... 今日前往吏部查看薛老的?生平,得知他的?年紀與自己的?父親差不多,只是常年孤苦,無依無靠,才會?比同齡人蒼老許多。 按了按發?脹的?額,衛湛索性坐在腳踏上,思忖起之?后的?事。 一盤撲朔迷離、錯綜復雜的?棋局,該加快進程了。 另一邊,在前往大同鎮的?路上,季懿行?頂著涼風坐在路邊的?垂柳旁歇息。 隨行?的?三千營兵卒遞上水囊,也席地而坐,“老大,大同鎮那邊是不是盛產老陳醋???我可太?好酸口了?!?/br> 季懿行?仰頭?灌水。 腹中一缸醋,何苦再添新醋呢! 他沒?有理會?,四仰八叉地躺在覆霜的?枯草地上,怎么也消解不了娶錯妻的?遺憾。 為何杜絮、衛湛和雪瀅meimei能?那么快坦然接受呢? 當日迎親的?家仆都已被?他責罰,有幾人現在還臥床不起,可縱使這樣,也難解心頭?之?怨。 瞧見遠遠走來的?領兵將領,他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快步走過去,憑著平日里的?交情問?道:“兄弟,咱們這些人里會?有一批將士住進總兵府吧?” 將領點點頭?,預判了他的?心思,“將軍說了,你同我一起駐扎在一個山匪窩點的?附近?!?/br> 季懿行?有些不爽,“是我爹的?意思?” 將領拍拍他的?胸口,“將軍的?意思,咱哪敢多問?啊?!?/br> 回到垂柳旁,季懿行?復又躺下,渾似掉入沼澤,四周無助力,無法脫身,泄氣又不甘。 ** 數日后,十一月廿八,彤云密布,霜覆庭砌。 悲痛經過數日沉淀,已轉為心底消解。日出?日落、潮起潮退,日子還要繼續。 蜷縮在榻上的?寧雪瀅正抱著薛老留下的?醫書?鉆研,腰間搭著一張白絨毯,露出?套著綾襪的?小腳。 屋里被?炙烤得有些干燥,寧雪瀅覺得皮膚很干,讓秋荷取來潤燥的?桃花甘油膏涂抹在臉上。 夜里衛湛回來時,也覺房中太?過干燥,便讓灶房少燒些炭。 二更沐浴更衣后,衛湛還在書?房中執筆書?寫,挺直的?身形籠于燈火中。 寧雪瀅特意讓人熬了小吊梨湯,親自送去書?房。經歷了薛御醫的?事,她發?覺衛湛是懂她的?。 而她對他也產生了遲來的?信任,由此衍生出?了依賴。 青岑站在門外,見大奶奶端著梨湯娉婷走來,立即側開身讓行?。 寧雪瀅停下來,倒出?一碗遞過去,“喏,潤潤燥?!?/br> 青岑躬身,“多謝大奶奶的?好意,卑職不喜甜?!?/br> 今兒還聽青橘說,她家哥哥最喜歡甜膩的?食物,與外表出?入很大,怎么這會?兒就不喜甜了? 避嫌? 屋里的?男子哪有那么小心眼? 沒?打算強人所難,寧雪瀅走進書?房,在珠簾前詢問?道:“郎君在忙嗎?妾身能?進去嗎?” “進?!?/br> 聽得短促的?一聲應答,寧雪瀅挑簾走進去,眉眼柔柔地解釋道:“屋里干燥,妾身讓后廚備了梨湯,給郎君潤燥?!?/br> 說著,將托盤放在書?案一角,拿起沒?送出?去的?那碗遞了過去。 衛湛放下筆,向后一靠,沒?有接。 寧雪瀅愣了愣,方?想起這是被?青岑拒絕的?那碗。 他怎么驕傲到連這事兒都要計較? 惡從膽邊生,寧雪瀅偏擰著勁兒來,執著瓷碗繞過書?案來到男人身側,附身遞到了他的?嘴邊,爛漫地笑?道:“妾身特意交代后廚少放些冰糖,不甜的?,郎君嘗嘗?!?/br> “叫我什么?” “......衛郎?!?/br> “換換?!?/br> 寧雪瀅故意不順從,將瓷碗一仰,強行?喂給他,故意使壞。 可出?乎意料,衛湛喝了下去,目光始終落在她的?臉上,隱含灼灼熾熱。 被?他盯得不自在,寧雪瀅又喂他喝下一碗,“好喝嗎?” 浮凸的?身段因腰肢下沉更顯玲瓏有致,襟口也因身體前傾而微敞,露出?一片白皙。 衛湛眸色驟深,一把攬過不堪摧折的?細腰,將人帶進懷里。 瓷碗險些脫離手心,寧雪瀅趴在了衛湛的?腿上。 她費力直起腰,被?男人扼住腕部。 “衛郎......” 心跳咚咚變得凌亂,她懵懂抬眼,對上一雙犀利的?眸子。 那種目光,如大獸盯著小獸,想要將她吃.拆.入.腹。 抵抗不了過于熾熱的?眸,寧雪瀅偏頭?向別處,顫著睫羽提醒道:“快忙吧?!?/br> “我說要對你做什么了嗎?” 喑啞的?嗓音帶了一絲謾笑?,令寧雪瀅連耳根都燒了起來。 誰能?想象,光風霽月的?衛世子內里是個喜歡捉弄人的?壞種。 “那衛郎抱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