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唐綿葉引二人本來只是想要自己小聚一下,但快要到火鍋店門口時,報社主任非要趕過來為葉引辦“慶功宴”,還叫了好幾個同事。 葉引無法推辭,可還是要堅持拉上唐綿。 “你自己說的,多認識人不是壞事。我們主任手上還是很多資源的!” “這是我媽說的,不是我說的!” 唐綿其實沒想到這一層,她本不想去,但又怕回家會想東想西,還不如和大家一起熱鬧些。 席間,葉引的一個男同事格外幽默,講了好幾個段子,把大家都逗得哈哈笑,唐綿也不例外。 但是,唐綿心中始終裝著事情,笑容一直不見眼底,還是有些敷衍。 她伸手拿杯子準備喝鮮榨果汁轉移注意力,卻不小心撞上葉引的右手,一塊麻辣牛rou掉在了褲子上。 “我去一下洗手間?!碧凭d退開椅子站起來。 空氣里,除了火鍋的辛辣味道,還彌漫著淡淡的煙味。 過道上沒什么人,剛繞過拐角,她就聽到一道嚴厲的男聲:“到底我是你老子還是你是我老子?禮拜六的事情都不提了,今天你人跑哪里去了?老師說你根本沒去學校,是不是以為我人不在香港,你就能翻天?想我親自去逮你?” 吃火鍋,水蒸氣容易把眼鏡弄起霧,飯局之初,唐綿就把眼鏡給摘了。 她不太看得清打電話的男人,但光聽聲音,唐綿就慢下腳步。 正想著該怎么辦,他已經朝這邊望過來。 黎靖煒手插兜,低著頭在踱步,臉色不虞,發現來人是唐綿,說話一頓,隨之繼續對電話那邊的人說:“你現在不好好讀書,等出社會沒文化被取笑怪不得別人……既然這么不想上學,馬上讓Bruce給你辦手續,以后都不用去學校?!?/br> 說到最后,他燈光下的側臉冷峻,一副積怒于心卻又無能為力的模樣。 他應該是在對他女兒說話,語氣不算溫柔。 她并不想聽,也沒有立場去聽他的私事,便低著頭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擦身而過時,黎靖煒拿著手機抬眸看她。 洗手間。 唐綿用沾水的紙巾擦被弄臟的牛仔褲。 這時一個隔間門開,出來一個叁十出頭的女人,手里拽著個滿身巧克力污漬的小男孩,低頭訓斥:“上個廁所嘴巴都不停,弄成這個樣子,等哈回家還不曉得洗不洗得干凈?!?/br> 從盥洗臺前的鏡子望向這對母子,剛才在過道上看到的那幕又浮現在她腦海里。 唐綿接觸的富二代不算少,他們的私生活很少有干凈的,十幾歲搞出孩子的新聞并不算稀奇。 有些人現在看上去一臉正氣,年輕時還不知道怎么風流荒唐。 她遇見黎靖煒時,他已近而立之年,渾身散發出來的都是穩重氣息。 她不相信,也未見過他有媒體描述的那放浪不羈的模樣。 但,這不代表他沒有過那樣的姿態。 先拋開這種“十幾歲就同自己meimei生小孩”事實,他在宏盛停車場盯她那一眼,以及聽Charlie描述他親她時的孟浪模樣,統統都不是她印象中的溫文爾雅。 唐綿將手擦干往外走去。 走廊過道,黎靖煒背靠著身后的墻壁。 他的身形高大挺拔,白襯衫黑西褲,單手插袋,彎起的襯衫袖口,露出腕上的名貴鋼表,另一只手抽著煙,矜貴又隨意的一身打扮,看架勢是在等人。 唐綿的雙腳像被釘在洗手間門口,看著不遠處的男人,那股不自在又席卷了她的身體。 她下意識握緊手里的紙巾團。 雖然知道自作多情不好,但在這個洗手間里,她沒見幾個女人進去。 他是在等自己? 一時間,唐綿覺得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處境。 她回想自己這一天的扭扭捏捏,其實往開了說,接個吻也不是什么要不得的事。 反而是她放不開的言行,容易會讓人產生誤解。 這樣一想,她深呼口氣走過去,故作鎮靜地想要打聲招呼。 猶豫著如何張口,已經快要走過他時,一條穿著筆挺西褲的長腿就那么大喇喇地擋住了她的去路。 唐綿不認為黎靖煒這個行為是‘腳麻了想伸伸腿’,倒更像是那些紈绔子弟半路攔截小姑娘的輕浮動作。 唐綿的耳根有些熱。 她還是裝作沒看出他做的暗示,往左側讓開適當的距離,抬頭想要說話。 一名服務員卻推著裝滿碗筷的推車迎面而來。 唐綿不得不站到旁邊讓路。 這時電話又響了,是劉女士打來的。 問她回家沒有,唐綿簡單答應后掛斷。 一個轉身,看見還未走的黎靖煒。 四目對視的那瞬,唐綿眼神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她手就著紙團,緊緊地拽住自己的襯衫袖子。 手心的紙,有潮濕的感覺。 突然之間,她什么也不想說,只想逃走。 但剛想走,跟她只相距幾步的黎靖煒卻突然動了。 他看似隨意的往前一步,跨得不大不小,卻給了唐綿一股無形的壓力,她下意識往后退了退。 后背貼上墻壁,唐綿才反應過來,自己在他面前露了怯。 “剛才都聽了多少?”黎靖煒開口,剛抽過煙的嗓音顯得低沉。 唐綿一愣,很快就明白過來他指他打電話那事,手指指洗手間解釋:“我褲子弄臟了,來處理一下?!鳖D了頓又說:“沒聽到什么?!?/br> 說完又想,有什么解釋的必要呢? 黎靖煒聽了她說的話只是點點頭,但未往后退一步。 異性相處,本來女方就容易落于下方。 唐綿不是十六七歲的小女孩,對男人的劣根性也略有了解。 有些男人就喜歡看女人因為他們自亂陣腳,覺得這是個人魅力的體現。 走廊過道上的燈光本來就暗,這一刻竟染了一絲曖昧。 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襯衫,唐綿按捺下有些亂的心跳,抬起頭迎上黎靖煒好整以暇的打量眼神。 這樣的他,她覺得有些陌生。 蘭桂坊的夜晚,他也這樣瞧住她嗎? 黎靖煒看著她一副如臨大敵的防備模樣,明明忐忑得不得了,卻硬是崩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來,繼而想起她剛才想離開的事。 但凡男人,恐怕都不喜歡無疾而終這個詞,或者說,不喜歡不是自己主導的無疾而終。 可能這也是身居高位男人的通病。 一個女人,在不同場合都向你投來愛慕眼神,甚至曾經摟著你向你流露出那方面的意思,但再次見面她卻躲躲閃閃。 碰巧的是,自己又偏偏對她有感覺。 女人的心思無法用商場上的算計來估量,這樣一來,導致自己想不通的同時,心里也惹下了不痛快。 他腦中莫名其妙閃過她在倫敦對著自己抿嘴淺笑的模樣,繼而想起剛進火鍋店時她對著面前男孩笑的畫面。 心里更是煩躁不已。 黎靖煒似不經意地看向她的脖頸,她穿了件棉質襯衫,因為生的瘦,偏深V的領口露出大塊白皙的肌膚,細致漂亮的鎖骨,還有后頸優美修長的線條。 感受到他的視線,唐綿的脖子也染上淡淡紅暈,她出聲道:“黎生,如果沒事的話,我先進去,朋友還在等?!?/br> 在清醒狀態下,這樣的距離,她的聲音在發抖,根本控制不住。 黎靖煒依舊立在原地紋絲不動,沒讓開的意思。 從遠處瞧過來,她就像被黎靖煒困在他跟墻壁之間,姿勢令人浮想聯翩。 唐綿強迫自己鎮靜。 她把注意力集中盯著黎靖煒的襯衫扣子,像是鼓起極大勇氣:“黎生,請你不要這樣?!?/br> 黎靖煒反問得氣定神閑:“哪樣?” 唐綿看出他是有意為難自己,她深呼吸,剛抬頭想說什么,唇上突然一熱,男人夾煙的手已經撫上她的唇瓣,指腹處薄繭摩挲留下的熱度讓她的大腦轟地一下。 唐綿臉紅得更厲害,一邊伸手去拂他的手,一邊強作淡定:“黎總,你喝多了?!?/br>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黎總,不再是黎生。 試圖用他的身份來提醒他,也是提醒自己。 她去推他的手被握住。 “你下午在電梯里想對我說什么?” “沒什么?!碧凭d偏頭,語氣已然是緊繃。 “禮拜六晚上發生的事?”黎靖煒的語氣卻是隨意。 唐綿看著被他握住的手,還是不說話。 “記不得了?” 黎靖煒突然低頭,男人帶著煙草味的薄唇封住了她的嘴。 唐綿的腰間多出一只大手,輕輕攥住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細腰。 她被拉著緊緊貼上男人硬邦邦的胸前。 然后又被人抵在墻上。 男人夾煙的右手已經移到她的后腦勺,他一邊頗具技巧地含咬她的粉唇,一邊用拇指來回摩挲她白皙的脖頸。 唐綿的大腦有剎那空白,身體酥軟燥熱,呼吸也變急促。 彷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黎靖煒松開她,問:“想起來了嗎?” 唐綿仍舊沒有第一時間開腔,只是紅著臉大口喘氣,像是在平復自己。 再抬頭時,說出的話,不似眼波里隱藏不住的流轉,顯得頗為冷靜。 “黎生,想不想得起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得擺正位置?!?/br> 是在對面前的男人說。 也是在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