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許嘉言說:“你大好前程,說什么死不死的?” 宋奕昕深吸了一口氣,說:“去年,我母親移植了腎/臟,手術是成功的。當時我也見到了捐贈者的家屬,因為那個好心人出了意外,生前簽了器/官捐贈的協議。她的意外去世,讓我母親當時得救。我母親是幸運的,很多人根本就遇不上合適的器/官。當時,我心里有點難過,原來母親獲救的代價是另一個美麗生命的消亡。生存和醫學就是這樣殘酷?!?/br> 許嘉言說:“你還在想你母親的事,你已經盡力了,你一直做得很好,所以放下吧?!?/br> 宋奕昕道:“你沒有當過重癥病人家屬的經歷吧?” 許嘉言點了點頭,宋奕昕淡淡笑起來,但是這抹笑并沒有多少溫度。 宋奕昕說:“有情有義、有始有終、知恩圖報,要做到符合這些道德標尺多么不容易。因為它是違反人性的,你知道嗎?縱觀歷史,很多道德標尺都是違返人性和物競天擇的,可人們極力的推崇,因為沒有道德的赤/裸生物規則會讓人崩潰。然而,歷史上破壞標尺的人不會比符合標尺的人更少?!?/br> 許嘉言打量著這個女孩,她漂亮的眼睛淡漠,像是早看透了一切一樣,她這樣的年紀,竟然已經在思考這些了。 許嘉言說:“可你……不是做到了嗎?” 宋奕昕苦笑:“可是……很累呀……” 許嘉言不由得心疼,宋奕昕悠悠道:“哪怕家里根本就沒有治病的條件,哪怕病人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可是畢竟還想活,還想晚輩為了她去奪一線生機,想要晚輩奉獻所有去為她拼。當病痛在自己身上又想活時,人是顧不了別的。所以就算我只能去當妓/女,我媽其實是不會阻止我的,但是……總要演一下,要明明已經做盡一切的我反過去安撫她,其實她不過是需要我一個保證。你明白嗎?她也并不是惡毒,只是想活而已,就這么簡單。她這回真的自殺,應該是術后抑郁癥造成的,她對自己的行為失去了控制,手術前她不是這樣的?!?/br> 原主去坐臺當妓/女時,宋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破綻那么多,一個高中生哪里來的那么多錢,她的衣服、打扮、收入和工作時間像是高中生找到的正經工作嗎? 就像那回在地下室中,她晚上起床自殺,學霸的縝密邏輯思維和觀察下,根本無所遁形,她只不過是不去揭穿而已。宋母若真想自殺,姐弟倆不在家的時間那么長,她為什么非要選在女兒剛剛入睡的時候?像韓國那么多女明星真自殺,哪個不是一個人時結束自己的?哪個會偏偏要等到家里有人的時候? 那天房東來逼了,女兒還受不了地沖兒子發xiele一句,宋母非常不安。宋母害怕唯一可以依靠的女兒也放棄,怕可靠的女兒不再去賺錢為她治病,哪怕是讓女兒去賣,妓/女可以從良,但是自己的命只有一條。沒有真正被病痛和死亡威脅過的人不要高喊不怕死,那只是讀者和觀眾的局外人感覺,死亡的威脅加諸在自己身上時,一定是怕死的人居多,這是生物的本能。 可是,這就是人,是病人,人畢竟還是想活,就算是宋奕昕設身處地,也許她也不能保證會為了一個不是親生的孩子一了百了。 因為愛過,所以慈悲,因為懂得,所以寬容。 原主在最后一刻都還記得,她一生當中,給過她父母親情的只有養父母,學霸宋奕昕又何不還了原主的因果? 原主雖然聰明,但是到底還沒有學霸宋奕昕那么敏銳,也許她寧愿不知道,畢竟那是她唯一得到過的親情之愛了。 宋奕昕第一次和別人說起這個真相,因為也要借此引出下一個話題,可是她原以為可以平靜的心,這時竟然有幾分悲哀,輕輕閉上眼睛緩一緩靈魂上所承受的痛苦。 許嘉言聽了這樣殘酷的現實,才知道在底層生活又遇上生病時的可怕。 許嘉言溫言道:“不管怎么樣,已經結束了?!?/br> 宋奕昕睜開眼睛:“我跟你說這些,并不是為了談我母親,而是談我自己?!?/br> “你自己?你有什么???” 宋奕昕說:“歐陽珊珊的病,最后的治療辦法是什么?” 許嘉言想了想:“心臟移植?” 宋奕昕笑了,說:“對。一顆匹配的‘尸心’是可遇不可求的,但是我……要么是歐陽正雄的女兒,要么是他雙胞胎弟弟的女兒。我的心臟,應該符合。我媽都想活,為了活能有那樣的心機,珊珊會不想活嗎?” 許嘉言怔怔出神,搖了搖頭:“珊珊不是那種人?!?/br> 宋奕昕說:“那么歐陽正雄呢?歐陽正雄想要救女兒的心應該和我媽當時想活的心一樣熱切吧?有了這樣的心境,任何其他人的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計的。我拿什么去和這樣一個有錢有勢的人斗?中外許多這種電影,需要移植心臟的人為了活殺死弟弟,我并不想死。我這么努力地活著不是為了歐陽珊珊?!?/br> “可能,你想得有點多?!?/br> 宋奕昕說:“我問你,如果歐陽正雄殺了我救活歐陽珊珊,她可以沒有那么大的妨礙跟你在一起,歐陽家的財產將來全是你的,你不用承擔我死的責任,你想要嗎?” 許嘉言說:“你怎么能問我這種話?你明明知道,不是嗎?” 宋奕昕輕笑:“我也是在刀尖上跳舞,我跟你說了這個,也是一場生死賭博?!?/br> 許嘉言看著她:“你覺得我會出賣你嗎?” 宋奕昕對上他的眼睛:“你說,像我這樣的女人,連重病的母親的那種心理我都知道,是不是很可怕?” 許嘉言搖了搖頭:“不,你是我見過的擁有最美麗的品格的女孩。懵懵懂懂什么都看不明白糊涂活著的人很多;什么都明白所以無情無義、精致利己到讓人齒冷的人也不會缺少;難得的是你什么都明白卻做到了。像你這樣的女孩,我找不到第二個?!?/br> 宋奕昕還是第一次聽到一個男人這樣夸她,心中既有感慨,也有幾分不好意思。 “但我不會拿自己的命救珊珊的。我將來會立下遺愿的,任何意外死亡,我都拒絕捐給珊珊?!?/br> “你是不是想的有點深?魔障了?” “這關系到命呀,能不想遠一點嗎?我是凡人,畢竟也想活?!?/br> 許嘉言說:“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br> 宋奕昕哧一聲笑:“我不知道像你這樣的人是真傻還是假傻。因為我已經出名了,如果珊珊病重,歐陽正雄因為我的出名發現了我,他有心的話,我遲早要面對的他?!?/br> “這跟我傻不傻有什么關系?” 宋奕昕道:“你是歐陽家親近的人,是珊珊喜歡的人,這些關系下,如果她要做移植手術,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也許是最后關頭唯一能救我的人;救不了我的話,也會是第一個知道我已經死了的人?!?/br> 許嘉言喘了口氣,說:“你別說這些沒影兒又可怕的事。你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或者因為身世的事有焦慮癥?” 宋奕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真了,會指望男人,但是也許這是她僅能為自己多打的一劑預防針。 宋奕昕:“沒有吧,因為我現在明明很困,焦慮癥的人應該睡不著?!?/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331 17:46:20~20200401 01:32: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issiidun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9章 細節區別 因為藍鯨娛樂派了保姆車來接宋奕昕, 所以許嘉言并沒有送宋奕昕回家。 許嘉言有了心事, 宋奕昕馬上要去云南集訓, 沒有時間處理這些事。他答應過宋奕昕不會跟歐陽家的人透露消息, 但是他想要為她打聽歐陽正雄和歐陽正豪的事。 許嘉言趕到了許氏在京中辦公大樓,許氏旗下有不少工廠,但是辦公的中心還是在京城。 董事長辦公室外, 尹秘書見到許嘉言忙起身招呼:“少董, 您找董事長嗎?” 許嘉言問道:“爸在辦公室吧?” 尹秘書點了點頭,說:“我給你打電話……” “不用了,我自己進去?!?/br> 許嘉言敲了三下門, 推門而入,許毅成正要出去應酬,見了許嘉言來也不奇怪, 說:“正約了漢斯打球, 你來得正好,陪我一起去?!?/br> 許嘉言說:“我和剛回來?!?/br> 許毅成奇道:“又去哪里玩了?” 許嘉言才說起自己投資了一部電視劇,現在第一家衛視首播權就撈回成本了, 加上地方電視臺和三家網絡平臺, 起碼能翻一倍的錢。所以,他去電視臺簽約了。 許毅成穿好西裝外套, 笑道:“讓你好好在公司做, 你又不樂意,我還以為你在外面做什么大事,倒是干起這些了。那么你到底投資了多少, 賺了多少?” 許嘉言說:“投了四千萬,秦森和藍鯨娛樂各投了一千萬,還有一些小額的投資人?!?/br> 2015年上半年,四十集的現代電視劇八千萬制作成本不算小了。 許毅成笑道:“我還以為是多少。不過娛樂行業確實賺錢,你有興趣就做吧?!?/br> 許毅成拍了拍他的胳膊,就要出門,許嘉言忙道:“爸,能不能坐一會兒,我想跟你談談?!?/br> 許毅成說:“路上慢慢談?!?/br> “十分鐘,我不想別人聽到?!?/br> 許嘉言難得鄭重其事,許毅成看看時間,說:“好!就坐一會兒?!?/br> 不一會兒,秘書送了兩杯咖啡進來,許嘉言才開口。 “爸,你還記得歐陽伯父嗎?我是說那位去世的歐陽伯父?!?/br> 許毅成微微蹙眉:“你問這個干什么?” 許嘉言說:“你當年能分辨他與歐陽正雄的區別嗎?”許毅成說:“當然能。他們喜歡的東西,笑起來的神情,說話方式都不一樣。正雄是一個很霸道強勢的人,他在創業時就是那種強人做派,也幸好眼光和運氣都好,到現在他的管理風格也是強勢的。正豪雖然智商很高卻謙遜很多,但是正豪會對一切事物抱有懷疑的態度,可能他是學者,凡事不喜歡絕對?!?/br> 許嘉言說:“那么女人呢?歐陽正雄除了珊珊之外,還和別的女人生過孩子嗎?” 許毅成笑道:“這是人家的私事,我可管不著?!?/br> 許嘉言說:“珊珊出生后的兩三年里,歐陽正雄有沒有別的女人?” 許毅成想了許久,說:“應該不會吧,九十年代時,他們那一房都去了海南。那時候海南的房地產業,多少人賠錢被套牢,但是他滿載而歸。他女兒也是在海南出生的,那幾年他在海南有沒有女人我還真不知道。你怎么關心這些事?” 許嘉言又問:“那么歐陽正豪有沒有和女人生過孩子?” 許毅成說:“雖然我們是朋友,但是之前他在美國呆了這么多年,我哪里清楚他的私生活?回國后和一個不知是唱歌還是跳舞的女人打得火熱。那女人有點本事的,只是鄉下來京城闖蕩的女孩,但是弄得正豪打算跟她結婚。歐陽家當然反對?!?/br> 許嘉言說:“你見過那個女人嗎?” 許毅成說:“沒有,那時候我也正忙?!?/br> 許嘉言說:“歐陽正豪想要結婚是在什么時候?” 許毅成細想一下:“他出事之前……就是過年的那段時間。歐陽家不同意,聽說那女人連年齡都不符合。這事兒要鬧大了,正豪面上也不好看。他不是正受聘作教授嗎?娶了一個年紀比大學生還小一兩歲的姑娘,姑娘還沒有合到年齡,單位里的人會說的?!碑斎?,還有那姑娘的出身來歷太不好看了,歐陽正豪娶了她,也會被這個圈子的人說。 許嘉言思索了一會兒,說:“有沒有可能那女子懷孕了,所以歐陽正豪才說要娶她?就算他能等到她年齡符合,可他們的孩子等不了?!?/br> 許毅成奇怪地看著他:“孩子?你怎么突然想到這些陳年舊事,還往這么八卦的角度去想?!?/br> 許嘉言取出手機,遞給他:“你看看,這是歐陽正雄還是歐陽正豪?!?/br> 許毅成說:“你這照片是哪里來的?” “他是誰?” 許毅成說:“歐陽正雄?!?/br> “你確定?” “歐陽正豪是學者,他是戴眼鏡的……嗯,不對,是正豪……”許毅成仔細一看,發現了細節。 “到底是誰?” “是正豪。照片上的人雖然沒有戴眼鏡,但是這照片上顯示的是1996年11月12日,那個時候的歐陽正雄在海南賺到第一桶金了,正要在京城大干一場,發型氣質與這不符。正豪笑起來嘴角微微偏向左邊,而正雄微微偏向右邊?!?/br> 許嘉言拿起手機一看,這些細節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就算他也認識歐陽正雄,但是他是晚輩,沒有長時間盯著歐陽正雄看的道理,他也不記得十幾年前的歐陽正豪的細節,無法做對比。 只有歐陽家的親人或者年輕時就認識、并與兩兄弟長期交往的許毅成可以識別。 許嘉言怔了許久,說:“爸,歐陽正豪有個女兒?!?/br> …… 宋奕昕回家后睡了半天,快四點鐘時,戴了鴨舌帽和黑框眼鏡,準備出門買菜好好做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