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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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很自卑,”晏君尋語速緩慢,“他不斷地向你強調‘我’?!?/br> 時山延喝了水,含在口中,過了片刻才咽下去。他說:“那通電話不是惡作劇嗎?” “不是,”晏君尋又聽到那個吞咽聲,他分出心看了眼時山延,過了將近五秒鐘,才繼續說,“他是真的?!?/br> “告訴我點別的,”時山延也前傾過身,依然看著晏君尋,“只有你知道的?!?/br> 第38章 強迫 晏君尋還在端詳照片。 這案子時間跨度很長, 最早一起發生在2160年五月,被害人是個43歲的賣yin女,當時戰爭剛開始, 她死后兩周被人發現。第二起案子發生在2160年十二月, 被害人是個38歲的賣yin女, 死后一個月被人發現。 2161年兇手沒有作案,督察局也沒有抓到他。他就像是消失了。直到2163年,他再次出現,犯下第三起兇殺案。第三起案子在2163年四月, 被害人仍然是個賣yin女,24歲, 死后半個月被發現, 隨后兇手又消失了。他這次消失的時間更久,到今年才出現,犯下第四起案子。 最后一位被害人只有16歲, 是個女高中生,死后八個小時被發現。 所有被害人都是在家里被發現的,這些現場照片很夸張,它們都被血跡覆蓋住了。晏君尋需要點開大圖,才能在紅色里辨別出那些家具。 兇手有個習慣, 他喜歡在被害人的頭部套上塑料袋, 把她們擺成跪著的姿勢。 “高中生的死因是溺死,”晏君尋把這些照片按時間順序依次擺在眼前,“眼黏膜有出血現象。但是她和以前的被害人一樣,不僅遭受到兇手的暴力對待,也遭受到異物插入?!?/br> 兇手沒有性行為,但他有性暴力。 前兩個案子都發生在停泊區的舊商圈, 那里是停泊區著名的紅燈區,發廊和按摩店連成幾排,女孩子都坐在玻璃門后面,穿著吊帶絲襪等著被挑選。 一號被害人叫吳瓊花,她給自己起名叫阿瓊,在一家叫作“粉色夢”的發廊里就業,最初被老板和嫖客稱為“二等貨”。她在2155年的時候給一個來停泊區炒樓的老板當小老婆,當了四年,老板因為受到南北聯盟局勢的影響破產了,把她留在停泊區,自己跑了。她當時已經懷了孕,回老家把孩子生下來留給父母,自己又回到停泊區在發廊里繼續賺錢。 吳瓊花在舊商圈的城中村里租了間房子,平時也會在那里接客。她的尸體是發廊老板發現的,人連續兩周沒有工作,發廊老板找到家里,才發現她已經死了。 現場照片保存得很好,晏君尋還能看清吳瓊花房間內部的所有擺設。她的房間很破舊,臥室也是客廳。床上很亂,被子被踢到了床底下。桌子是老樣式,木質的,兇手曾經把她的頭往桌子邊角上撞,那里還有殘留的血跡。但兇手的主要活動區域在衛生間,他把吳瓊花拖了進去,吳瓊花掙扎過。督察局在衛生間的門框上找到了她的指印,還有她斷掉的指甲。 “他有專門用來作案的兇器,”晏君尋腦袋里的思緒開始活躍,它們分布在那些照片上,像是群訓練有素的警犬,仔細地搜尋著細節,“他喜歡……享受這個過程?!?/br> 兇手沒有立刻把被害人弄死。他總是把現場搞得亂七八糟,這是他的示威方式。 “是的,”時山延握著水杯,“他走進別人家,把主人從床上拖了下來,然后給督察局留了一地的血?!?/br> 那些血跡走向都不自然,是兇手有意涂抹的。他在衛生間里做了很多事情,折磨被害人似乎能讓他感覺很好。督察局的鑒定結果顯示,他把衛生間里的牙刷塞到了吳瓊花的身體內,但是他沒有脫光吳瓊花的衣服——他沒有脫光任何一個被害人的衣服。 “他在被害人死后,給被害人套上了塑料袋,”晏君尋盯著照片,“再把被害人擺放在門邊,讓她看著房門,看著自己是怎么離開的?!?/br> 這個人迫切地需要被關注,他總是在強調這件事,仿佛不干點什么,別人就看不到他。值得注意的是,兇手劃破了吳瓊花的照片。那張照片是吳瓊花和炒樓老板的合影,吳瓊花把它掛在墻壁上,假裝自己結過婚,有過家庭。兇手對此很憤怒,他把它劃得稀爛。 兇手還給督察局留了信,他在吳瓊花的塑料袋里塞了張字條,寫著“再見”。 再見。 晏君尋打量著那張字條的特寫,它是從吳瓊花房間內的雜志上撕下來的,寫得很工整,像是交作業的小學生。兇手犯案有計劃,他想要得到督察局的關注,可惜的是當時南北聯盟在打仗,這案子就像掉進深潭里的小石子,只濺起了很小的水花。 于是兇手在同年十二月繼續犯案。二號被害人叫作李思,在停泊區舊商圈的按摩店工作。她和吳瓊花一樣,在店里排不上名號。她在按摩店干了將近七年時間,2160年時離店單干,在紅燈區的城中村租下間房子,靠老客戶拉攏生意。但那年北線聯盟整體經濟下滑,失業、破產的人很多,她到最后不得不上街招徠客人。 因為李思是單獨住,既沒有親戚,也沒有老板,所以直到一個月后,她的房東上門要錢才發現她死在了家里。 光屏上的照片切換,那些紅色讓晏君尋覺得嘴巴里都是血腥味。他摸向褲兜,時山延已經遞來了棒棒糖。 這種想干什么都能被發現的感覺真不好。 晏君尋在時山延開口前接過棒棒糖,迅速地剝開送進嘴里。他知道了,最好不要給時山延開口的機會,否則麻煩的是他自己。 李思的房間照片比吳瓊花的要更加多,因為她住著兩室一廳的房子。她的房間和吳瓊花的房間風格迥異。她很喜歡購物,劣質衣架擠滿了客廳,到處都堆放著她的衣服。她遇害時沒有睡著,可能剛接過客,臉上的妝都沒有卸掉,身上還穿著帶有亮片的情趣內衣。 “他可能有強迫癥,”晏君尋看著看著逐漸蹙眉,“他把被害人拖進衛生間殺掉,又把被害人拖回客廳的墻邊放好?!?/br> 兇手對被害人的注視有種病態的需求,他總是要她們跪著看自己離開。 這畜生受過什么刺激?他被人踹出門過嗎?這感覺就像是小孩的報復,把自己的不滿全部發泄在與自己無關的人身上。 “他也許是想要戰勝別人的目光,”時山延抬指點了下屏幕,“他講話不利索,有點口吃,語言組織能力也很差,在公眾面前有種報復式的表演欲望,把自己裝得很兇殘?!?/br> 反社會人格有種全能掌控的特性,沉迷其中往往會變成悖德癥,把戰勝否定或有可能否定自己的人當作樂趣。他們往往沒有道德底線,無視社會倫理,堅持追求自己的快感,以此得到活著的感覺。 這個兇手的作案步驟很單一,折磨受害人,擺弄受害人的尸體有可能是他的殺人目的之一。他在通話里表現出一種強行自信的不自信,那些沉默都是在思索,他不想讓自己糟糕的回答把自己的形象搞砸。 他其實很膽小,甚至不敢脫掉被害人的衣服。他還在模仿zuoai,把那些東西插入被害人的身體里,證明自己懂得“性”。 “他看過陳秀蓮的直播,”晏君尋回想著兇手在通話里的表現,“是個卑微的模仿犯。他想要仿照陳秀蓮的直播,讓自己受到萬眾矚目?!?/br> 劉晨,劉晨真的是個好選擇。他的需求也是博得關注,這簡直和兇手不謀而合。劉晨能得到兇手的聯系方式,說明他們私下接觸過。 晏君尋看向窗戶,時間太晚了,他說:“明天得去找劉晨?!?/br> “我以為你不會接這個案子,”時山延靠回椅背,“如果是我,我會把資料還給姜斂,告訴他我在放假?!?/br> 我也想放假。 晏君尋起身時想。 可我停不下來。 “你其實挺有正義感的,”時山延看著晏君尋走向衛生間,笑了笑,“這可不是阿爾忒彌斯能教你的東西?!?/br> 晏君尋關上衛生間的門,又打開,對他說:“你可以回家了?!?/br> “哦,”時山延看了眼時間,問,“這么晚了,你要送我嗎?” “我沒有車?!?/br> “我單獨走夜路會害怕,”時山延表情有幾分認真,“你家門口的路燈都壞了?!?/br> 晏君尋警覺地問:“是你打爆的嗎?” “別這樣想我,”時山延的手規矩地放在腿上,他坐在那里,無辜地說,“我跟你一起回來的?!?/br> 晏君尋很懷疑,他總覺得——他不好說那種感覺,總之就是危險。 “我們是……”時山延循循善誘,“可以相互信賴的搭檔。君尋,想一想,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我可以睡大街,但是我剛在劉晨的直播間里跟幾個變態聊過天,”他緩緩下沉些肩膀,“我現在需要跟你待在一起。你知道咯,像我這樣的01區囚犯,需要跟正常人交流來保持情緒穩定。你會幫我吧?”他略微上抬目光,輕輕說,“只有你能幫我?!?/br> 晏君尋握緊門把手,在時山延的目光里,成功地被那句“正常人”取悅了。他知道時山延的危險,可他還是想愉快地回答一句“你說得對我他媽是個正常人”。 “我幫時先生鋪床,”熊貓從廚房冒出腦袋,它捧著爪子,開心地說,“我才買了新的被褥!時先生,這次你不用睡沙發了,那對你而言太小了?!?/br> 不。 晏君尋想說。 睡床不行! 但是時山延反應更快,他在晏君尋張嘴前就接道:“是嗎?太好了,”他重新端起水杯,在續水前看向晏君尋,“你先洗好了,我不著急?!?/br> “我知道,”晏君尋關門回應,“這是我家!” 作者有話要說: 反社會人格相關參考《性暴力史》 第39章 同床 熊貓把晏君尋看作小孩, 雖然晏君尋在養家,但很多時候,他只是窩在角落里看漫畫。熊貓給時山延鋪床的時候, 腦袋里的任務框一直閃亮著一行字。 我給他找了個朋友! 熊貓欣慰地拍軟枕頭。 晏君尋洗澡很快, 等到時山延進去的時候, 發現他把小黃鴨都藏起來了。但是沒關系,時山延脫掉上衣,俯身從放置浴巾的架子底下拖出防水箱,打開后果然找到了排列整齊的小黃鴨。 怎么說呢。 時山延把小黃鴨挨個丟進浴缸里。 晏君尋總在一些地方很好猜, 他藏東西的技巧和他判斷信息的速度正好成反比。 浴缸對時山延來說太小了,他泡在里面, 水只到他的腰部。他寬挺的肩膀會頂到浴缸上方的置物架, 這使得他必須偏過一些腦袋,才能避免自己撞翻東西。 小黃鴨圍著他,他看到置物架上有新拆開的洗浴用品??墒菚r山延沒有用, 他拉過晏君尋推到最里面的半瓶沐浴乳,倒進了自己掌心。 * * * 晏君尋頂著毛巾,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他對熊貓說:“我要睡地板?!?/br> “我們沒有地板,”熊貓用爪子拍了拍柔軟的褥子,“我們有榻榻米。你們可以并肩睡在一起, 順便在睡前聊點天什么的?!?/br> “你覺得我們能聊什么?”晏君尋拽掉毛巾, “我不想在睡前聊天,太干擾我明天的工作了?!?/br> “那你們也可以直接睡覺,”熊貓有些多愁善感,“別這么抗拒,你都沒跟人睡過?!彼胫约嚎催^的那些視頻,讓光屏亮在側旁, 用爪子指給晏君尋看,“像這樣,人類男孩都喜歡?!?/br> 光屏上是電視劇的截圖,一群高中生在合宿,大家的表情可真是神采飛揚。 你不懂,時山延不一樣!他不是高中生,他的危險指數頂得過幾個學校的高中生總數了! 晏君尋沒說出口,他知道熊貓設置的性格很脆弱,他不能傷害它。 “我就在家里,”熊貓走近晏君尋,它抱起爪子,小心翼翼地看著晏君尋,“……不要怕,晏先生?!?/br> 晏君尋挪開腳,把爬到跟前的烏龜拎起來,送到熊貓懷里。他無奈地說:“這不是害怕?!?/br> 這是警覺。 “我才不害怕?!?/br> 時山延就是很危險啊。 “我根本沒有怕?!?/br> “我知道,”熊貓小幅度地揮了揮爪子,安撫般地說,“總之你們能相處得很好。我去熱牛奶,你們睡前一人一杯?!彼е鵀觚斶M廚房,不由得感慨著,“這個家離不開我?!?/br> 晏君尋捏著毛巾,在熊貓的安撫里感受到敷衍。他看著熊貓的背影,想說點什么,可是熊貓已經進了廚房。他無措地看了圈自己的房間,又看了眼緊閉的衛生間門,十分不高興地自我安慰道:“……好吧?!?/br> * * * 時山延吹著口哨,對著鏡子在臉上揉出泡沫,聽見晏君尋脫掉拖鞋的聲音。 晏君尋踩著榻榻米,有意走得很輕。他正在想辦法把自己的被子拖向墻角。 時山延拿起剃須刀,仔細地收拾著自己的下巴。他聽著晏君尋的腳步聲停頓幾秒,又挪動起來。他想勸晏君尋別那么干。 貼著墻角只會讓你自己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