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
“殿下,”她顫抖著聲,眼里全是祈求,“求求您看在同為李氏血脈的份上,放過我。我是您的meimei,您今日放了我,我保證,以后我再也不和您爭執,我永遠是您最忠心、最孝敬、最聽您話的meimei?!?/br> “以往我錯了,”華樂說著,跪著往李蓉爬過去,“你原諒我,求求你,原諒……” 話沒說完,劍“噌”的一聲,便落在了華樂面前,華樂愣了愣,她呆呆抬頭,就看李川冷眼看著她:“離我姐遠點兒?!?/br> 聽到這話,柔妃突然笑了。 “兒啊,”她喚華樂,“看明白了嗎,求饒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我們這樣的人,一輩子都不能求饒?!?/br> 說著,她放下李明,朝著華樂走去,她似乎是想去扶華樂,然而她的眼睛,卻一直盯著李蓉。 “你說得不對,其實你該在乎他的?!?/br> “他不愛我,也不愛誠兒,更不愛華樂。我們在宮廷里,就是他眼中的污點,爛泥。只是他需要我們,利用我們?!?/br> “他從來沒想過我為修北燕塔?!?/br> “他從來沒有給我一點尊重?!?/br> “他從來不在我面前克制脾氣,想打就打,想罵就罵?!?/br> 柔妃停在李蓉面前,她看著李蓉,慢慢笑起來:“我忍了他一輩子,等了他一輩子,愛了他一輩子??墒撬辉谝馕?,就因為,我出生卑賤,我是個奴才,而你母親出生高門貴族,她生來就流著上官氏的血,她永遠不會犯錯,她必須得到尊敬?!?/br> “可憑什么?” 柔妃盯著李蓉:“憑什么,你們生來就是人上人?而我,生來就要被踩在泥里。這上天公平嗎?” “不公平?!?/br> 李蓉果斷開口,柔妃愣了愣,李蓉聲音很輕:“所以,你該爭。只是不是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就可以肆無忌憚作惡?!?/br> “我同情你,”李蓉靜靜審視她,“可我不能支持你?!?/br> “同情我?”柔妃聽到這話,忍不住笑起來,“是了,你們這些人,是該同情我們。我該好好感謝,平樂殿下給的這份……” 柔妃說著,抬起眼來,目露冷光,出聲的片刻,她往前一邁,手中匕首急刺而去! 也就是那一刻,羽箭從窗戶猛地射出,瞬間貫穿了柔妃的頭顱! 柔妃的血噴灑在華樂身上,也濺在李蓉臉上。 李蓉面無表情看著柔妃倒在地上,華樂在短暫失神后,突然尖銳的叫出聲來。 她瘋狂大叫,在血泊里一面叫一面后退,而后瘋瘋癲癲沖到門前,打開大門沖了出去。 片刻后,驚叫聲戛然而止,李蓉看著倒在地上的柔妃,感覺她的血浸潤鞋底。 她看了很久,輕聲開口。 “愿來生,你生在一個更好的世界?!?/br> 一個不問出身,不問血統,無論男女,每個人都能得以尊重,能通過努力往上,獲得更好人生的世界。 李蓉說完之后,她抬起眼,看向對面的李明。 他身上的龍袍已經被血染透,父女靜靜對視。 許久之后,李明虛弱開口:“不殺我嗎?” 李蓉想了想,站起身,轉過頭去:“好好休息吧,我叫太醫過來?!?/br> “為什么不殺了我!” 李明見李蓉似是毫不在意轉身,他忍不住低吼,李川轉頭,看見站在門口的李蓉。 李蓉目光落在倒在雪地里的華樂身上,她看了很久,輕聲道:“你罪不至死?!?/br> “你不是個很好的父親,也算不上一個好的君主,如果是以前我想殺了你,但有一個人教會我,記住一個人的好,比記住一個人的壞更重要??偸怯涀?,久了,就不記得自己的善了?!?/br> 說著,李蓉抬眼,深吸一口氣:“況且,你也不需要我動手了吧?父皇,好好休息吧?!?/br> 李蓉說完,便推門走了出去。 等出門后,她轉頭看向旁邊荀川:“裴文宣呢?” “據說在未央宮?!?/br> “你守在這里,陪著川兒,別離他半步?!?/br> 李蓉吩咐完,便提步走了出去。 李蓉往未央宮趕去時,裴文宣提劍走在未央宮最離間的寢室中。 他追著蘇容卿一路趕過來,侍衛都在宮外廝殺,此刻未央宮中,就他和蘇容卿兩個人。 蘇容卿會選擇未央宮逃竄,必然是因為未央宮有著出去的密道,上一世上官雅坐鎮中宮這么久,蘇容華自由進出宮中,必然是有著什么特殊的進出方式。 未央宮最里的房間,光透過紗窗進來,形成一片昏暗之色,輕紗在風中飄揚,繡著山水人物的屏風隔在房間,外面砍殺不斷,房內卻靜得連滴水聲都能聽出來。 蘇容卿就在這里。 裴文宣知道,但他卻不知他藏匿于哪個位置。 而蘇容卿也是如此。 他們雙方藏在暗處,一面觀察周遭,一面隱藏身形。 燈花突然爆開,裴文宣突然間屏風上落出一個身影,他長劍直刺而去,對方也明顯發現了他的存在,兩把劍同時刺過屏風相交,而后一路劃過屏風,橫切上方山水墨畫,一路抵達盡頭之后,裴文宣手腕一壓,劍便直接壓著蘇容卿的劍抵了過去! 然而蘇容卿反應極快,長劍一挑便從旁邊一腳踹去,隨后趁著裴文宣躲擋,旋身一劍直接砍下! 屏風被兩人撞翻在地,兩人的劍狠狠沖撞在一起,面對面相交之時,裴文宣清晰看見對方眼中冰冷的殺意。 裴文宣輕輕一笑:“素聞蘇大人學院考校年年魁首,未有一門不拿第一,傳言果然不見,蘇大人當真劍術非凡?!?/br> “承讓?!?/br> 蘇容卿沒有多言,抬手一掀便急攻揮砍而下! 房間內輕紗飄舞,兩個打斗著的人影若隱若現,兩人劍術不相上下,一時纏斗得難舍難分。 兩人都算不上頂尖高手,但于文臣之中,也算格斗有術,長劍砍殺,相抵,既又分開。招招帶著置人于死地的很久,不帶半分忍讓。 “你早想殺了我?!?/br> 蘇容卿察覺裴文宣的殺意,冷淡開口。裴文宣聞言冷笑:“你第一次給殿下撐傘時,”長劍再一次撞擊在一起,震得兩人都手臂發麻,“我就想殺了你?!?/br> “巧了?!碧K容卿抬手削冠而過,“你和殿下定親當日,我也這么想過?!?/br> “那我得感謝,二公子不殺之恩?!?/br> 裴文宣直取蘇容卿頸前,蘇容卿急急后退。逼到柱前,蘇容卿猛地閃身,裴文宣來不及收劍刺在柱上,蘇容卿順勢朝著裴文宣手揮砍而下,裴文宣急急起劍,一把抓住蘇容卿的手腕,過肩直接將人砸往地下! 蘇容卿手被逼得放開長劍,用盡力氣將裴文宣帶到地上。 雙方都被逼棄了劍,便在地上赤手空拳對毆起來。 這是他們五十年來第一次正面交手,就是生死之間。他們也不多說其他,裴文宣抓著他的頭發就按著他的頭萬地上瘋狂砸下去,蘇容卿雙手抓住裴文宣手腕一折便踹上他腹間! 他們像兩只野獸,兩個鄉野村夫,完全沒有任何儀態可言,一拳一腳狠砸在對方身上。 外面人似乎越來越多,蘇容卿明顯有些急了,一把鎖住裴文宣咽喉,就往死里下手。 裴文宣反手掐著他脖子,也不肯松開。 “你……你還掙扎什么……” 裴文宣感覺呼吸開始艱難起來:“你走不了,那個假李誠也不可能有用。殿下心意已決,一個遺詔逼不了她?!?/br> 蘇容卿不說話,他也被裴文宣掐得難以呼吸,他喘著粗氣不肯放手,聽著裴文宣開口:“你明明有那么多路選,你就是不肯走。你既然早早重生,你明明可以提親娶她,是你不敢?!?/br> “你明明可以放下,同她一起輔佐李川,是你不愿?!?/br> “你明明知道世家有錯,李川雖錯可改,是你不肯?!?/br> “到頭來,你一無所有,還要說你無路可走,蘇容卿,不可笑嗎?” “可笑?!?/br> 蘇容卿一開口,瞬間泄力,裴文宣翻身一滾,一腳將他踹開! 兩人翻滾到兩側,迅速翻身而起,跪在地上急促咳嗽起來。 裴文宣先抬頭看他,就見蘇容卿蹲在地上:“可我怎么辦……” “我是蘇氏少家主,我怎能置家族利益于不顧?!碧K容卿咳嗽著,抬起頭來,“我已經失去了殿下,我已經什么都沒有了,我聯絡世家謀反,我把性命壓在上面,如今你們告訴我我錯了?” 蘇容卿說著,笑出聲來:“那我失去的呢?不是白費了嗎?我本來可以迎娶殿下,我可以像我大哥一樣,任性跪在父親面前苦求,去迎娶殿下??晌覜]有。我上一世,看著她嫁給你,她出嫁那天,”蘇容卿聲音哽咽,“我跟著她的花車,一直走到公主府。這一世,我親自勸著你去娶她。我為你迎親,我親手把你交給她,就是因為我選了這條路?!?/br> “我已經放棄了我最寶貴的東西,”蘇容卿盯著裴文宣,“我不可能錯?!?/br> “你記住一件事,”裴文宣聲音平靜,“殿下,不是你放棄的。是我爭取的,無論你選擇爭與不爭,”裴文宣定定看著她,“殿下,都是我的殿下?!?/br> 蘇容卿聽到這話,沒有說話。 兩人靜靜對視,裴文宣站起身來,抬手拔了還刺在柱子上的長劍:“你記好?!?/br> “你錯了,就得認?!?/br> “她愛我,你得滾?!?/br> “這輩子,你不管活著死了,都別想接近殿下,”他用劍指他,“一分一毫?!?/br> 話音剛落,裴文宣抬手揮砍而去,蘇容卿就地一滾直接取劍反手抵住。 劍與劍相交之聲響徹房間,這一次,兩人都拼盡全力,仿佛是被什么激怒,不管不顧揮砍向對方。 輕紗被砍得四處飄落,屏風損壞大半,外面聲音越來越少,直到最后,隱約聽見李蓉一聲詢問:“人呢?” 李蓉聲音出現那剎,蘇容卿手上一抖,裴文宣劍直接擦著他的劍貫穿他的胸腔。 鮮血緩慢流出,兩個人都停了動作。 李蓉推門而入,就看見房間之中,裴文宣的劍抵在蘇容卿心口。 李蓉入內,裴文宣迅速抽了劍,蘇容卿直接滑落在地上,靠著柱子,看著走來的李蓉,輕輕喘息。 李蓉看著這個熟悉的人狼狽的模樣,她一時竟不知是該怨恨還是傷懷。她走到蘇容卿面前,緩緩蹲下身子,蘇容卿一雙眼全落在她身上。 “結束了?!?/br> 她看著他,聲音很平靜。 蘇容卿聽到這句話,緩慢笑起來:“殿下來了,我很高興?!?/br> “道個別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