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
馬車嘎吱嘎吱想起來,裴文宣一手攬了李蓉腰,輕聲道:“我以為殿下回府去了?!?/br> “你可是我的心肝小寶貝,”李蓉靠在裴文宣胸口,“我怎么舍得你?” 裴文宣笑而不語,聽著李蓉胡說八道,李蓉靠了一會兒后,就聽裴文宣詢問:“殿下決定不下?” “裴文宣?!?/br> 李蓉低低出聲:“如果我殺了李誠,父皇真心要殺我,華京必然兵變。川兒手里有五千羽林衛,我手里有督查司一千人,上官氏和你有四千人,一共不過一萬??筛富使馐怯周娋瓦^萬,若蘇容卿和寧王聯手,你覺得川兒會愿意保我,與父皇出手嗎?” 裴文宣沒說話,他抬手撫著李蓉的背。 “如果他不愿意為了我拼命,我會死?!?/br> 李蓉抬起頭,看著裴文宣:“我會像柔妃一樣為了一個皇子的皇位而死?!?/br> “殿下信不過太子殿下?!?/br> 裴文宣肯定出聲,他想了想,聲音平穩:“殿下如果想殺李誠,裴家在城中有兩千軍隊,還有自己一千府軍,我自己私下的人手遍布華京,到時候,若太子棄了殿下,我會護送殿下出城,殿下出城一路逃往青州,您在那里有駐軍,倒時華京奪嫡是首位,沒有人會去追究您的去向。如果太子贏了,您就回來。太子輸了,您就棄了青州,遠渡東瀛,可保性命?!?/br> 李蓉不說話,裴文宣撫著她的背的動作頓了頓,片刻后,他不由得失笑:“您也不信我?!?/br> “裴文宣,”李蓉聲音有些啞,她偎依在裴文宣懷里,“對不起?!?/br> 裴文宣深吸了一口氣,他抬手將李蓉緊緊抱了一下。 “不是你的錯,是這世間沒教會你信一個人。無妨,”裴文宣親了親她,“你若害怕,就先殺謝春和。藺飛白拿到謝家掌控權后,謝家攔住蕭肅進京,秦臨背后追擊蕭肅,你和上官氏的軍隊聯手入華京,我們按部就班來就好?!?/br> “代價太大了?!?/br> 李蓉閉上眼睛:“而且,若蘇容卿和父皇聯手,西北出任何岔子,我們都完了?!?/br> “我們得殺了李誠?!?/br> 李蓉聲音很平靜:“可是,我一閉眼,就會想起上一世?!?/br> “上一世我最后和川兒見面,他約我下棋。他沒有和我說任何關于我的事,也沒有問我身體如何。他就說他新得了一種仙丹,吃后可以長生不老。他問我立儲的事兒,問我李平如何?!?/br> “他眼里什么都沒有,全是棋子?!?/br> 李蓉恍惚睜眼:“文宣,雖然我很川兒和母親,他們是我的家人??墒瞧鋵嵨覂刃纳钐?,一直很害怕?!?/br> 李蓉神色平靜,可裴文宣卻從李蓉那份鎮定里,看到了她內心深處、隱藏了多年、不敢言說,欺騙著自己也欺騙著他人,讓她整個人都忍不住微微顫抖的苦痛。 “他們沒有那么愛我,我也沒那么愛他們?!?/br> “我母妃會為了川兒讓我死?!?/br> “我為川兒所做的一切,是為他,也是為了我自己?!?/br> “而川兒……” 李蓉眼里有了一瞬茫然:“如果是上輩子的他回來,我殺了李誠之后?!?/br> “他會讓我死?!?/br> 用jiejie和母親,換取大局穩妥,換取和父親之間的協議,換取高座王位,換取這天下絕對的掌控權。 如果世上上一世的李川站在這里。 李蓉心中有那么幾分發寒—— 他會讓她死。 在這一點浮現時,李蓉手足冰涼。 裴文宣靜靜注視著李蓉,李蓉有些勉強笑起來:“抱歉了,讓你看到這么丑惡的事情?!?/br> 家不成家,國不成國。 這宮廷里的每一個人,都仿佛成了一只異化的惡獸,被困在這片斗獸場里。 “殿下,”裴文宣握著李蓉的手,“試一試吧?!?/br> 李蓉茫然抬頭,看著裴文宣:“你所害怕的,是被辜負??赡闳舨唤o一個機會讓大家證明自己,那么你永遠不會知道,這世上有人可以給你信任?!?/br> “你試一次?!迸嵛男粗?,眼里帶著疼惜,“我保證,你不會有事?!?/br> 他不知道李川會做什么選擇。 可是只要他活著。 以身為橋,以骨作輪,他都會將她好好送出華京。 “我們已經活過一輩子,蓉蓉,”裴文宣將她抱進懷里,“我不想讓你像上一世一樣,再心懷絕望過一生?!?/br> 第154章 絕交 李蓉被裴文宣抱著, 這種擁抱給了她一種莫名的安慰。 她沉默著,許久后,她緩慢出聲:“我們上輩子, 是不是都過得不好?” 化作上官氏家族權杖的上官雅, 修仙問道二十年的李川, 抱劍入棺的秦真真,自盡牢獄中的蘇容華。 相守而不相得的蘇容卿, 望月三十年卻不可及的裴文宣, 以及一個人跌跌撞撞走到頭破血流的李蓉。 上一世走到最后, 宮廷中的他們猶如一個輪回, 只是在三十年后, 把三十年前李明身邊人相關的一生, 用另一個方式重演。 這樣的過往令所有已知的人膽寒, 忍不住拼了命去阻止,他從李蓉身上汲取著溫度, 低低出聲:“所以這輩子,我們不能這么過了?!?/br> “如果殿下要殺李誠,那么這事我去安排,出了事, 我同你一起死,殿下,”裴文宣將頭放在她肩膀上,“你信不過我, 你也該相信利益?!?/br> “裴文宣,”李蓉聽著裴文宣的話,忍不住笑起來,“你當真不怕死???” “死了一次, 失去過一次,”裴文宣抱著李蓉,“相比之下,還是失去你更可怕一些?!?/br> 一個是干脆利落的死亡,一個是橫跨于整個生命的凌遲。 李蓉靜靜聽著,她沉默了很久,終于道:“好?!?/br> “布置下去,”李蓉不由自主握緊了手心,“殺李誠?!?/br> 做下決定,李蓉當天便吩咐了下去,當天夜里,李蓉就入宮,將所有打算和上官玥說了一遍。 等說完之后,李蓉輕聲道:“屆時我與母親怕是難逃父皇盛怒,不知母后打算如何應對?” “我是皇后,”上官玥聲音很輕,“走不出去。到時候該下獄下獄,該如何如何。至于你,”上官玥抬眼看向李蓉,“如果當真出事,你便從城中密道里逃出去?!?/br> “密道?”李蓉有些好奇,“母后是說……” “城東的胭脂鋪,你去找老板,”上官玥端著茶杯,垂下眼眸,“拿我的令牌告知她身份,到時候她會帶你離開。你出了城就去青州,等川兒登基了,你再回來?!?/br> “那您呢?” 李蓉皺起眉頭:“我走了,您怎么辦?” 上官玥沉默著,許久后,她伸出手,輕輕拍在李蓉手背上:“你和川兒活得好,我便放心了?!?/br> 李蓉愣了愣,她鮮少聽到上官玥說這樣的話,而上官玥說這些,似乎也覺得尷尬,她忍不住收了手,有些尷尬道:“你也不必cao心我,我畢竟是你母親,有自己保命的手段?!?/br> 李蓉靜靜注視著上官玥,許久后,她站起身來,上官玥還沒反應過來,李蓉就上前抱了抱她。 “母親,”她聲音很輕,“你不會有事的?!?/br> 她愿意為了兒女赴死。 她就愿意為了保她拼命。 李蓉自己都沒察覺,那一刻她所閃過的念頭,與她一貫行事,早已大不相同。 李蓉從宮里出來,便立刻聯系上官雅,將一切布置下去。 第三日,藺飛白也從西南趕了回來。 藺飛白入京當日就直接奔赴督查司,李蓉出去接待時,就看見一個極高的黑衣青年站在大廳中。 他身上帶著在尸山血海里趟過才有的肅殺之氣,李蓉進入大堂時,藺飛白單膝跪下,干脆利落道:“見過殿下?!?/br> 李蓉和藺飛白大概聊了一下西南的事,便讓上官雅送著他出去。 上官雅送著藺飛白出督查司時,忍不住笑話他:“軍營去一趟,倒成了個啞巴了,可見軍營生活苦悶得很?!?/br> “還好,”藺飛白聲音很輕,“大小姐給的葉子牌,倒也有點意思?!?/br> 上官雅愣了愣,沒想到藺飛白會說這個,兩個人一起跨過門檻,藺飛白平淡道:“謝氏規矩森嚴,僅靠我的兵權要得到他們的認可太過困難,上官小姐不如想想,”藺飛白轉頭看她,“借您的身份,幫幫我?” 這些話太出乎上官雅的意料,她呆在原地。 “我不會約束你任何事,我手中的兵權就是你手中的兵權,你助我得到謝家,我成為你的基石。若什么時候你不樂意這門婚事,和離也行?!?/br> 藺飛白說得很平穩:“你好好想想,我先回去?!?/br> 藺飛白說完,拱手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 他來如雷霆,走得也干脆果決,一人一馬嫁離督查司,像是一匹行走在華京的孤狼。 上官雅緩了片刻,才收回神來,轉身回了大堂。 李蓉在大堂里看著地圖,聽上官雅進來,她也沒抬頭,繼續觀察著地圖上的路線。等過了許久,她抬頭看了上官雅一眼,就看見上官雅正在發呆。 李蓉不由得笑起來:“發什么呆?” 上官雅被李蓉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下意識道:“殿下?!?/br> “少見你發呆,”李蓉圍著地圖換了個方向,上官雅跟在她身后,李蓉緩慢出聲道,“是藺飛白同你說了些什么?” “他說了些話,屬下不由得多想了一下?!?/br> 上官雅跟著李蓉,不等李蓉多問,上官雅便徑直道:“他同我說,僅憑兵權想得到謝家的認可太難,想借我的身份一用?!?/br> “身份?”李蓉皺起眉頭,看了上官雅一眼,“你的身份,他想怎么用?” “殿下,”上官雅聽李蓉的問話,不由得失笑,“我畢竟是上官家的大小姐?!?/br> 如果藺飛白能迎娶上官家的大小姐,哪怕他是個私生子,在謝家也要多幾分敬重。 只是聽到這話,李蓉果斷出聲:“有病?!?/br> “殿下?”上官雅得了這個評價,詫異出聲,李蓉徑直道,“區區一個謝家就想娶你,他算老幾?” “殿下,”上官雅哭笑不得,“謝氏也是七大姓,哪里有您說得這么不堪?” “和川兒比起來,我還當真看不上謝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