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無妨?!崩钊氐?,“我帶了信號彈,若有事,你們直接圍府就是?!?/br> 暗衛見李蓉意志堅決,便應聲下去,旁邊裴文宣還悶頭睡著,李蓉用扇子敲在他身上,轟他出去:“我換衣服,你出去?!?/br> 裴文宣有些茫然睜眼,他方才似乎是睡著了,突然被叫醒過來,還不甚清醒。李蓉見他這番模樣,不由得笑了。 他年輕時候便愛賴床,初初成婚,每天早上醒來叫他去上朝,便是一件難事。 李蓉輕搖著小扇,溫和道:“怎么,這么多年了,裴大人賴床的性子還沒改掉?” 聽得李蓉問話,裴文宣清醒了幾分,他翻身坐起來,甩了甩頭,隨后便利索卷了簾子,淡道:“你換好叫我?!?/br> 而后跳下馬車。 李蓉換了衣服,下了馬車,便看見旁邊已經有侍從準備好的一架商人用的馬車。 這馬車不比李蓉馬車豪華寬敞,許多規制也是按著商人的身份來,李蓉坐上馬車后,等了一會兒,便見裴文宣走了上來。 兩人坐在馬車里,李蓉拿著寫了這對夫婦生平的文書和裴文宣對了一會兒,裴文宣才道:“等我們到了別院,要怎么辦?” “拓跋燕的密室建在后院,等進去之后,你先去接近拓跋燕,想辦法讓他領我們進入后院,我借出恭之名繞到密室,拿到賬本之后,我們便走?!?/br> “我怎么讓他領我們入后院?”裴文宣皺起眉頭,李蓉白了他一眼,“自己想?!?/br> 兩人說著話,馬車便到了拓跋燕的別院。 這個院子建在華京郊外,靠山依水,規模極大。 兩人下了馬車,便見周邊人來人往,雖是深夜,卻也極為繁華,才在門口,絲竹管樂之聲便已慣響。 李蓉跟著裴文宣,兩人拿了帖子,領著暗衛假扮的仆人,走上前去,由門童驗過帖子之后,便讓人領著他們進了院中。 一入別院,就見周邊人員紛雜,各國口音衣著穿梭其間,周邊有波斯舞女來來往往,甚至于許多大夏國的女子,都穿著波斯舞女的衣服陪著人行走在長廊上。 如此聲色之所,李蓉和裴文宣兩人端端正正的走著,便顯出幾分不合群來。 在這批商人之中,裴文宣整個人看上去太過清正,又生得俊美,加上一個美艷動人的李蓉跟在身后,招惹了不少目光瞧過來。 裴文宣察覺不妥,正想做點什么,就感覺李蓉伸出手挽了過來,整個人靠在他身上,嬌嗔道:“你走得好快,人家都跟不上啦?!?/br> 裴文宣身子微微一僵,但旋即反應過來,他溫柔一笑,似是寵溺道:“夫人說得是,是為夫的過失?!?/br> 兩人一挽一笑,頓時和周邊融合不少,裴文宣雖然與這環境格格不入,但李蓉嬌媚動人,裴文宣稍稍溫和神色配合,便似一個溫雅商人帶了夫人過來,也不那么引人。畢竟,除了商人,鮮少有清貴門第會娶這樣有失體面的女子。 侍從領著兩人進了屋子,一進去便聽有人大笑之聲,李蓉抬眼看了一眼,便見到一個濃眉深須的男子在上方坐著,正摟了一個舞姬,和旁人大笑著說著什么,兩人被侍從引著上前,同拓跋燕道:“老爺,這是揚州王氏綢緞莊的王老爺和夫人?!?/br> 說著,裴文宣和李蓉就朝著拓跋燕行禮,恭敬道:“六爺?!?/br> 拓跋燕家中排行第六,因名字乃異族姓氏,大夏稱呼不便,于是人稱六爺。拓跋燕將兩人上下一打量,目光在李蓉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隨后笑起來道:“王老弟,沒想到你和弟妹竟然如此年輕,我之前還以為你是個糟老頭子,來,坐?!?/br> 說著,拓跋燕指了旁邊位置,讓人滿了酒道:“來,喝一杯?!?/br> 戎人好酒,裴文宣也沒推辭,當即一杯飲盡,拓跋燕見得裴文宣豪爽,亮了眼道:“沒想到王老弟看著溫雅,竟也是個漢子。來,老哥與你喝一喝?!?/br> 裴文宣博得了拓跋燕的好感,頓時便與拓跋燕你來我往暢聊起來,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裴文宣這人,不搭理人時,能把人氣死,總覺得這是個不知趣的人物,但他若想刻意接近起誰來,他見識廣博,倒是沒他不能接的話頭。 兩人一見如故,裴文宣酒上不停,李蓉給兩人斟酒,幾尋下來,拓跋燕便與裴文宣稱兄道弟起來。李蓉見時機差不多,給裴文宣使了個眼色,裴文宣接了李蓉的眼神,面上神色不動,笑著同拓跋燕道繼續聊著,但說著說著,話題就到了花草上。 “小弟喜歡花草,尤喜牡丹,以往重金購得幾株魏紫,養在庭院之中,盛開之時,國色天香,不知兄長可有什么喜歡的?” 商人之間,奇珍異寶是常談之事,古玩畫作,花草珍禽,有點錢的商人都要收集一些,更何況拓跋燕這樣的巨賈?聽裴文宣一提花草,拓跋燕大笑起來:“小弟是沒見過好的牡丹,魏紫算什么?來,”拓跋燕站起來,“讓老哥帶你去庭院瞧瞧,讓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花開時節動京城?!?/br> “兄長有何寶貝?”裴文宣笑起來,“小弟雖不及兄長巨富,但見過的花草卻是不勝枚舉,兄長說得這樣好,怕不是被人哄騙了吧?” “沒見識!”拓跋燕聽裴文宣這話,頓時有幾分不滿,抓著裴文宣就道,“來,你隨我來,看看是不是我哄騙你?!?/br> “兄長慢些,”裴文宣被拓跋燕拉扯著,回頭看李蓉,“夫人,快跟上來呀,兄長,別急,且慢著些?!?/br> 裴文宣一面走,一面跟著拓跋燕,李蓉笑著起身,同旁邊侍女道:“六爺真是個急脾氣?!?/br> 那侍女笑了笑,柔聲道:“老爺慣來如此的?!?/br> 說著,李蓉便領著人跟著侍女,同裴文宣拓跋燕一起到了后院。 李蓉進了院落之中,迅速掃了一眼院子,這院子和她記憶中分毫不差,到沒有太大變化,當年她查拓跋燕,可是把這院子一寸一寸翻過的,對這里熟悉得很。她瞧著院中似乎還有些人,不由得道:“后院還有人么?” “宴上醉酒之人多,”侍女笑道,“若是老爺好友,便會引到后院來休息?!?/br> 李蓉點了點頭,心中差不多有了數,她一面思索著路線,一面放緩了腳步,片刻后,她面露難色,旁邊侍女見她面色有變,不由得道:“夫人可是有礙?” “我欲出恭,不知哪里……” 侍女見李蓉詢問,忙道:“夫人請隨我來?!?/br> 李蓉點了點頭,轉頭吩咐了旁人,同身后侍從道:“暗香隨我來就好,你們其他人跟著老爺吧?!?/br> 其他三人領命,就留了一個女侍暗香跟著李蓉,兩人隨著侍女往東司之處行去,李蓉一面走一面算著和假山的距離,到了最合適的位置,李蓉給暗香使了個眼色,暗香抬手左右兩個手刀,就將走在前方的兩個侍女劈暈過去。 李蓉和暗香將侍女拖到暗處,迅速換上她們的衣服,而后便直接往假山而去。 走到假山之后,李蓉進入山洞,按著記憶摸索而去,隨后踩到一個空處,李蓉蹲下身,按了旁邊一個按鈕,隨后同暗香道:“劍?!?/br> 暗香將劍遞給李蓉,李蓉將劍插入地中一撬,便拉開一個鐵板,鐵板下是一個樓梯,暗香拉了劍道:“屬下先下?!?/br> 說著,暗香便靈巧跳了下去,隨后就聽下方傳來幾聲悶響,暗香道:“殿下,可以了?!?/br> 李蓉應了一聲,走了下去。 下方是個地牢,看守的人已經被打暈在了地上,李蓉沒有理會關押在里面的人,徑直朝著側門而去,側門上有一個旋轉的按鈕,按鈕邊上是波斯文,李蓉朝著暗香揚了揚下巴道:“去把那守衛身上的令牌拿來給我?!?/br> 暗香應聲,去拿了守衛身上的令牌。 這里的門需要密語,密語是每天守衛的名字的波斯語,李蓉得了這些守衛的名字,翻譯成波斯語后,扭動對準旁邊的波斯文,隨后門便大開來。 門開之后,是一個極小的房間,房間四面都是書架,上方密密麻麻都是冊子。 拓跋燕擺放這些賬目是有規律的,李蓉按著她記憶中對拓跋燕的了解,尋著規律迅速找到了楊家的賬目,她拿出賬目來,翻找了片刻,確定是楊家賬目之后,便放入袖中,隨后道:“走吧?!?/br> 暗香應了聲,李蓉關好門,便折回假山之上,兩人剛走出假山沒有多久,就聽身后傳來了聲音:“兩個侍女在前面,抓住她們!” 聽到這話,李蓉便知應當是那兩個侍女暴露了,她囑咐了暗香一句:“分頭走?!?/br> 隨后她便朝著客房的方向沖去,暗香留在后方,將那些人稍稍一攔,便趕往了另一個方向。 李蓉沖到長廊上,一路狂奔,急急想要趕往前院而后脫身離開,后方追兵之聲漸響,她心跳快了起來,聽著那些人從身后追來,她急急轉過長廊,正往前跑著,旁邊客房門忽地一開,一個人將她猛地拉了進去,關上房門。 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一把摟住她的腰,李蓉靠在他身上,他靠在房門上。 李蓉可以清晰感知到那人的溫度,鼻尖縈繞那人熟悉的清香,她僵著身子不敢動,外面是追兵叫喊著跑過的聲音,那人低下頭,附在她耳邊,輕聲道:“是我,殿下?!?/br> 第22章 蓉蓉 聽到這個聲音, 李蓉有片刻恍惚, 旋即反應過來, 竟是蘇容卿! 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李蓉腦中迅速浮現出這個問題,但也同時放松下來, 既然是蘇容卿,那暫且應該不會有什么威脅。 兩人沒有說話, 外面追兵急急跑了過去,蘇容卿放開李蓉, 忙往旁邊退了一步, 行了個大禮道:“事從緊急,冒犯殿下, 還望殿下見諒?!?/br> 李蓉點點頭, 她掃了屋中一眼,這里似乎是個客房,蘇容卿與平日不太一樣, 發絲凌亂,衣衫散開,與堂上參加宴會之人相仿,似是醉酒之后,在此歇息。 李蓉握扇沉吟, 她已經特意讓蘇容卿去兵部調動賬本,不說蘇容卿為何沒去兵部來了此處,就以拓跋燕的行事風格,蘇容卿也不該和他打上交道。 她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詢問, 正斟酌著用詞,便聽蘇容卿道:“殿下,方才微臣在客房中,聽外面喧鬧,有侍從言及有侍女被人打暈,怕是有人混了進來,現下正在四處追查,方才微臣又見殿下被人追趕,猜想打暈侍女之人影應是殿下,今夜拓跋燕府上名流眾多,他手下的人應該一時不敢追查太過,殿下不若此刻換上衣服,由微臣送殿下出府。至于其他問題,殿下可在路上再與微臣詳談?!?/br> 蘇容卿安排得詳盡,李蓉也不猶疑,立刻道:“好?!?/br> 蘇容卿轉過身去,立刻拿出了一套波斯舞女的衣衫奉上,垂眸恭敬道:“還請殿下屈尊,勉強換上這套衣衫,方便微臣領著殿下離開?!?/br> 波斯舞女的衣服有面紗,李蓉換上這衣服,便可以大大方方跟著蘇容卿離開,她并不是會計較衣服的人,應聲取了衣服,便進了屏風后面,蘇容卿背過身去,聽李蓉在屏風后小聲道:“你為何在此?” “微臣猜想兵部的賬目,如今調看也無意義,便想另辟蹊徑著手。拓跋燕此人與華京貴族相交密切,風傳華京中見不得人的銀子,大多從此人手中經過,過往刑部為查其他案子,令微臣接觸過拓跋燕,頗有幾分交情,故而如今要查楊氏賬目,微臣便想來拓跋燕這里碰碰運氣,不想就遇到了殿下?!?/br> 蘇容卿說完,李蓉也換好了衣衫,她一面帶著面紗,一面走出來,淡道:“你倒也是有心的?!?/br> 蘇容卿聽到這話,回過身來,正要說些什么,目光一抬,便愣在原地。 波斯舞女的服飾暴露甚多,相對于李蓉這樣美艷嬌媚的女子來說,比起宮裝,更要凸顯李蓉之美幾分。短衫長裙,腰間墜珠遮擋,半遮半掩下的腰線隨著李蓉動作舞動,令人難移目光。 “蘇大人?”李蓉見蘇容卿愣神,不由得問了一聲,“還不走?” 蘇容卿得了這話,回過神來,強行移開目光,側身道:“殿下請?!?/br> 說著,蘇容卿便開了門,領著李蓉走了出去。 李蓉忙活之時,裴文宣就陪著拓跋燕在院子里賞花。 裴文宣算著李蓉的時間,引著拓跋燕與假山相反方向的遠處走去,走了一會兒后,裴文宣見老遠似有人舉著火把跑過,他心知不好,見前方便是水榭,贊嘆出聲道:“此處風月甚好,可惜無酒?!?/br> “我的院子,哪里會沒有酒?” 拓跋燕大笑起來,指了前方亭子,拉扯著裴文宣道:“走,老弟,我帶你水榭一飲?!?/br> 拓跋燕酒喝得多些,走路有些踉蹌,裴文宣酒量算是不錯,但一晚喝下來,也是有些難受,他強撐著跟著拓跋燕往前,一起進了亭子。 亭子里果然備著酒,裴文宣笑道:“這些酒哪里足夠,去,”他扭頭吩咐了旁人,“再去拿些酒來,我要和兄長暢飲一番?!?/br> 侍衛應了一聲,便下去領酒,裴文宣心知李蓉怕是呆不了多少時間,便給拓跋燕倒了酒,悠然道:“兄長酒量不行啊?!?/br> “你胡說!”拓跋燕得了這話,頗為不滿,“我行走各國,可沒有幾個能喝贏我的?!?/br> “那我同兄長打個賭,我喝兩杯,兄長一杯,看誰先倒下,如何?” “你太不看不起人了,”拓跋燕拿起酒壺,倒滿酒,一口飲盡之后,倒了一杯給裴文宣,往桌上一磕,大聲道,“喝!” 裴文宣面不改色,一口喝盡。 兩人喝酒喝得很急,裴文宣覺得五臟六腑翻天覆地,臉色極差,而拓跋燕三杯下肚,便撐不住往水榭邊上沖去,裴文宣給旁邊侍衛使了個眼色,隨后站起身作勢去扶拓跋燕,侍衛得了裴文宣意思,在裴文宣起身的瞬間便忙進去,假作侍奉,但無形就擋了拓跋燕侍衛的腳步和視線。 裴文宣到了拓跋燕身后,將他順勢一推,拓跋燕直直墮入湖中,裴文宣驚叫出聲來:“六爺!” 周邊瞬間亂作一團,拓跋燕的侍衛急忙下水去,裴文宣著急道:“救人!快救人??!” 裴文宣一面說,一面覺得難受,轉過頭扶著亭子便嘔了出來。 這一番動作驚動了守在不遠處的管家,管家忙上前來,急道:“怎得喝成這樣!” 隨后見裴文宣扶在一旁嘔得極為厲害,他忙道:“快侍清水來,將王老爺扶到客房去!” 得了這話,侍從趕緊上來,一面給裴文宣奉水漱口,一面將拓跋燕從湖里撈了出來。 管家見裴文宣漱完口,斜靠在侍從身上,似乎頗為疲憊,恭敬行禮道:“今夜大人醉得厲害,驚著了王老爺,還望王老爺見諒,若不嫌棄,不若今夜就在府中歇下,明日再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