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過一段時間就會全部忘干凈那些噩夢,就像小時候的她一樣。 公爵大人打量著沒有任何變化的臥室,暗自舒了一口氣。 鏡子里自己的變化,身體上消失的疤痕,那些歇斯底里……一定一定,都是個與剛才沒有區別的噩夢。 “我不會被任何人改變的。我不會染上那家伙的味道的。我不會一直留在某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身邊的。那就是個噩夢?!?/br> 她喃喃著告訴自己,心情在滿屋子還算整潔的書籍堆里平靜下來。 “狄利斯那個家伙,才不會做那種默默整理后當作什么都沒發生的事情呢。呼……枕頭上也是一股水果糖的味道,幼稚的笨蛋?!?/br> 作者有話要說:但伊莎貝拉沒有注意到堪稱“可怕”的變化。 ——噩夢里的她會第一時間尋找枕頭下的鞭子,確認是否存在。 但現在的她會第一時間摸索枕頭旁的人,確認對方的溫度。 第34章 學習哪有休息好玩 前注:本章狄利斯所提的問題與相應答案引自知乎【龍牙】回答:“玉皇大帝住在平流層還是對流層”,非作者原創,有興趣的小天使們可以自行搜索瀏覽。 伊莎貝拉發燒了, 39度2。 狄利斯從后半夜一直忙到早晨,弄出了熱水盆,替換毛巾,洋蔥湯,燕麥粥,還有一群跟在他身后團團轉,急得“叮咚叮咚”直響的小黑龍。 伊莎貝拉知道,自己應該感到一絲絲的感動,或者“弟弟終于懂得照顧我了”的老母親欣慰感——但她第二天早晨醒來,面對一個沒有絲毫黑眼圈、血絲、冒出的胡茬等等憔悴標記,興致勃勃端著藥碗,滿臉寫著“生病的研究物真少見,真有意思,要好好研究”,還時不時發出幸災樂禍的“嘻嘻嘻”的狄利斯…… 對不起,她只想把他頭打掉,或者從哪里借個沙包塞進他嘴里(:——雖然內心比較暴躁,但作為成熟的長輩,伊莎貝拉還是表達了感激之情。 “辛苦你了,照顧我一夜……” “不辛苦!”精力旺盛的年輕人大手一揮,“我很習慣熬夜做研究,熬夜照顧研究物等于熬夜做研究,完全不是問題!雖然比起研究零件圖紙,你這種幼崽作為研究物還會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但我會包容你,因為我是長輩!” 為什么狄利斯總有種“不管干什么都很欠揍”的天賦呢。 ……想想也是,這貨所做的就是興致勃勃地轉來轉去,拿著溫度計和羽毛筆觀察自己高燒的特征吧……毛巾熱水都是那些小龍幫忙叼過來,燕麥粥和洋蔥湯肯定也是他那個什么“速凍袋裝廚房魔法”,狄利斯總不可能親自下廚…… 伊莎貝拉抹去內心最后一絲不切實際的猜測——“這家伙竟然照顧了我一夜,他是不是單純地對我好啊”——她動了動,試圖坐起身來。 就算是生病,浪費一整晚的時間也太過了。她要查清楚那種奇怪火銃的來源,找出自己身體變化的原因,還有學習…… 伊莎貝拉坐起身。 伊莎貝拉“噗”地倒回枕頭。 公爵大人沉默了一會兒,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申訴,試圖氣宇軒昂地指點江山——但其實只是軟趴趴地瞎揮胳膊。 “我當年明明……” 明明在黑塔凍到手腳生凍瘡都沒生病,明明大雪天光著腳替家族在暗巷跑腿也沒生病,明明被派去參軍睡在有破洞的帆布下也沒生病,明明…… 狄利斯坐在床邊,甩了甩手中的水銀溫度計:“你當年?你當年在zigong里的時候有溫暖的羊水包裹,咕咕,嬰兒是不會在zigong里感冒發燒的?!?/br> 他可看不出五歲的研究物有什么值得吹噓的經歷:“把手放回被窩里,咕咕,不要在生病的時候玩‘大風車吱呀吱呀轉’的游戲?!?/br> 伊莎貝拉:那是什么游戲啊。 她沒聽話,繼續瞎揮胳膊:“狄利斯……咳,現在是幾點?” 就算調查火銃的事可以放一放,為了區區小病就打破她的日常安排,實在…… 機械師吹了聲口哨,焦急的小黑龍從門口竄了進來。 “龍,現在幾點?” “叮咚!叮咚!叮咚!” 早上八點整,主人!小主人怎么樣了?我從你的實驗室里拿出了…… “好的,你可以走了?!?/br> 主人殘酷地拎過管家小龍的尾巴,把焦急的鐘樓直接拎出門外:“以及,把從我實驗室里拿出來的東西放回去?!?/br> 伊莎貝拉躺在床上咳嗽:“你實驗室里的……咳,就是你那個每天中午消失后,必定待在里面做神秘研究的實驗室?上鎖不讓我進去的那間?什么東西……咳咳……” 狄利斯關好門,把小龍鎖在外面,走回床邊。 “是看了一眼就會發生不好事情的東西?!彼室鈮旱蜕ひ?,“尤其針對生病時不好好休息的五歲小孩哦?!?/br> 伊莎貝拉:你真當我是小孩呢,弟弟。 她翻翻眼睛,懶得去探尋這貨神神秘秘隱藏的東西。反正又是類似于“我在研發如何快速剪頭的機器”這種無關緊要的奇怪課題吧——“早上八點整了……狄利斯,我要起來學習……今天的單詞表和歷史背誦……” 公爵大人每天都給自己安排了固定的課程,待在一個滿是藏書的世界頂尖的研究家的鐘樓里,不學點什么充實自己簡直是浪費生命。 文學、歷史、地理(尤其是地理,因為另外一個人在看地圖方面天賦為負)、詩歌、政治…… ——狄利斯這里的藏書,天南地北無所不包,簡直完虐她當年偷看的那些家族精英們的教育課程。 卡斯蒂利亞公爵雖然頂著“公爵”的封號,但她是實打實從“街頭老大”“地痞流氓”這個階級拼殺出來的,基本沒受過什么高等教育——公爵大人曾經是個很狂妄很傲氣的家伙,但她展現自己的狂妄傲氣時,有限的文化底蘊讓她弄不出高逼格的詩句或冷嘲,只能出口一串罵街專業語…… 雖然罵街真的很爽,咳。 說到底,“高等教育”一直是公爵的遺憾,所以,伊莎貝拉在潛意識里拒絕回歸的情況下,便用“不停地學習狄利斯的藏書”來充當自己的日常任務。 ……雖然她沒有狄利斯智商高,與機械術相關的科學類書籍都看不進去就是了。 狄利斯是不會明白她心里的歪歪繞繞的。他直接把瞎揮胳膊試圖學習的研究物按回被窩。 “你在發燒,咕咕,39度2,還差一點點我們就能觀察到用額頭煮雞蛋的場面?!?/br> 他和藹地說:“如果你不想明天早晨起來發現自己的額頭一股雞蛋味,就躺下,蓋好被子,睡覺?!?/br> 伊莎貝拉:“……可我已經躺了一整個晚上了!現在是起床學習時間!” 天吶。 狄利斯更加和藹:“你覺得你燒焦的小笨腦瓜能學到什么呢?要不要我提幾個問題考考你?” 伊莎貝拉:“……你再用這種語氣說我‘小笨腦瓜’,狄利斯,等我好了,第一時間就往你臉上拍個西瓜?!?/br> 機械師嘆了口氣,憐憫地搖搖頭:“第一題就錯了,現在是春天,西瓜是夏天產出的水果?!?/br> 伊莎貝拉擠出一個好學生的笑容:“哇,我不知道呢,你真厲害?!?/br> ——這么說著,她把亂揮的胳膊調整了一下方向,對準狄利斯的臉。 公爵大人:這個角度應該能糊到他幾巴掌,沒錯,然后我再以“哎呀我的小笨腦瓜讓我不小心拍錯了”回懟過去。 狄利斯沒注意到伊莎貝拉調整了方向,也沒注意到危險近在眼前。高燒病人調整方向時,在正常人眼里都是瞎轉圈。 “第二題:如果這個世界上存在鳥人,請問他們是生活在平流層,還是對流層?” 伊莎貝拉:“……” “第三題:距今七百年前,有一位國王,他因為便秘死在了馬桶上,請從社會、人際環境、心理角度詳細分析引起他便秘的原因?” 伊莎貝拉:“……” 狄利斯一口氣報出如上問題,他等待了三分鐘,卻只發現床上的咕咕加快了瞎揮胳膊的頻率。 “哎,你都多大的人了?!彼龇鲎约翰⒉淮嬖诘难坨R,十分嘚瑟,“真的就這么喜歡‘大風車吱呀吱呀轉’的游戲嗎?” 伊莎貝拉:“大風車吱呀吱呀轉”這個游戲里的風車,是不是能勾著你的脖子讓你掛在上面轉的那種?是的話我就超級喜歡。 她很努力地讓自己保持平和:“這不公平,狄利斯,你說的都是什么破題目!一聽就是你瞎編的東西!” “這很公平,咕咕。這些題目當然都有答案,只不過需要發揮你的想象力?!钡依股焓秩ツ么差^柜的藥碗,他剛才特意在那里放涼的,現在的溫度應該正好——“第二題的答案是平流層,因為鳥人行動時是橫向飛行的,還需要考慮到空氣中電離子與其羽毛產生的摩擦力問題。對流層可能會導致顛簸,甚至墜毀。第三題則……” 伊莎貝拉瞎揮的胳膊終于糊到了這貨喋喋不休的嘴——除了她鍥而不舍想糊這貨的努力以外,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狄利斯主動彎下了腰。 原本彎腰想給她喂藥的機械師:“……咕咕,你的手拍到我的臉了,好痛?!?/br> 你還能用那張嘴逼逼逼,就說明還不夠痛。 伊莎貝拉被他的三連發問弄得有氣無力:“閉嘴,狄利斯,第三題是個有氣味的話題,我不想往下聽?!?/br> 沒能說完一個話題讓嘴炮非常難受:“可那是關于……” “蘆筍?!?/br> 狄利斯:“……” 他默默閉上嘴,還舉起另一只手,做了一個拉拉鏈的手勢。 很好,終于成功制住了這貨。 松了一口氣的公爵大人沒注意到,自己原本的“帶病下床學習”目的已經被機械師歪成了“讓狄利斯閉嘴”——她終于把瞎揮的胳膊老實塞回了被子里,懨懨地說:“和你斗爭累死了,狄利斯,閉嘴,我是病人,我需要休息?!?/br> 雖然她總習慣做點什么,不習慣一直懶惰地呆在狄利斯的鐘樓里——但去他的,給這個弟弟添點麻煩也好,她就要懶在這里一整天,旁觀他照顧自己! 當然,你本來就需要休息。 狄利斯不置可否,他聳聳肩膀,露出一個擔憂與溫柔混雜的笑容。 但這個笑在伊莎貝拉看來依舊帶著欠揍的輕佻……沒辦法,她是個病人,病人就是要找理由對自己最親近的家伙發脾氣。 “好了,咕咕,我輸給你了,把藥喝完你就睡覺吧?” ——繞來繞去,這原本就是他起初的目的。 作者有話要說:咕咕啊,誰告訴你那個家伙不會做飯,他只是“懶得給無關緊要的人做飯”而已。 第35章 煩人哪有愧疚好玩 伊莎貝拉從未想過,生病,是一件這么難熬的事情。 難道不是喝點白蘭地,騎上機械馬跑出去飚一陣,回來用冷水浸泡的毛巾糊一下臉壓抑發熱,提神醒腦幫助自己集中注意力,繼續工作……然后就完了??? 感冒發燒又不會死人,不過難受個幾天而已,多喝喝烈酒就過去了。 的確,和挨子彈的疼痛比起來,生病導致的渾身無力當然不算什么東西,而卡斯蒂利亞公爵的敵人也不會因為她打了幾個噴嚏就停止他們的攻擊。 然而,盡管在伊莎貝拉看來,這只是一場小小的感冒,不會影響任何日常生活的安排,也遠遠沒到打亂她個人計劃的地步——但誰知道狄利斯竟然這么煩人? 我本以為這家伙平常的狀態已經是煩人界的極限了,沒想到,他在我生病時的煩人程度是神憎鬼厭。 ——被迫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天的公爵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