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當慕林匆忙感到銀縣時,已經是第二日清晨了。 作為全國十大旅游勝地的銀縣依舊陽光明媚,絲毫不顯她在美好外表掩藏的波濤洶涌,暗流涌動。 慕林剛剛進到候機室,早已等候在此的陳清急急忙忙的沖到慕林面前,面色嚴肅,規規矩矩地喊了一句:“慕隊?!?/br> “嗯?!蹦搅忠贿呺S著陳清向前走去,一邊詢問案件的情況,“瑤州島是怎么回事?” 陳清面色一僵,搖了搖頭,竟有幾分心虛,直言道:“我們本來很快就已經到了瑤州島,但是那里的老板不愿意向我們開放搜查的權限?!?/br> “畢竟,瑤州島其實是處于邊境的位置,關于他的國界線一直沒有定下,全憑島主人支配。我們也不好以搜查令的名義,強行登堂入室?!?/br> “最后,還是和他好說歹說了好久,我們才從島主人那里拿到權限,成功登島。但是,新的問題又發生了,那里渺無人煙,只有一座不大的磚頭房,并不像是梁盈和我們描述的那棟一應俱全的別墅?!?/br> “我們剛開始還以為是蔣橋把我們都耍了。結果,進了房子之后,發現里面的人最多才走了不到一兩個小時,就是在我們與島主人交談的時候,他們怕是早就轉移了?!?/br> “經島主人指認后,他放在島上,隨時捕魚,游玩所用的小艇也不見了。我們合理推測,房子里的人是坐游艇走了。但是八個人如何做到迅速轉移的,我們還沒有找到合理的解釋?!?/br> 兩人走出機場,銀縣警局派來接應的人早已等候在機場自帶的停車位旁。 慕林向他點點頭,警員先是左顧右盼了一陣,確定無人跟蹤后,才放心的拉開了車門。 “島主人現在控制住了嗎?”慕林坐到副駕駛座上,陳清俯身,乖乖的待在后排。 陳清抬頭,“已經控制了,賀安正在開著他。殷商和幾位同事也已經進入那幢磚頭房中,希望能再找出一些可用的線索。主要還是讓蔣橋給騙了……” “不一定?!蹦搅窒肫鹆耸Y橋當初被陳清“炸”出瑤州島時,驚懼的模樣,不像是作假。 就算是演員,也無法在一瞬間就收斂起來的微表情中表演出那般真實的害怕。 這其中的利害關節,陳清也很快就想清楚了,只能苦中作樂一般地說道:“估計是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島主人通風報信了,他們才有時間逃跑了。但我們從見到他,再到上島,也就半個小時怎么可能他們那么早就接到消息?除非……” 陳清沒有說完,他也不敢細想。 慕林的眼神也漸漸冷了下來,但礙于在銀縣的同行面前,家丑不可外揚,和陳清一樣噤了聲。 警局中有梁陽的內鬼嗎? 身為上任隊長的黃嘉,是不是也知道這件事? 所以,他在明明知曉真相,甚至可能已經追查到梁陽就是幕后真兇的情況下,還會毅然決然地選擇孤身闖入龍潭虎xue? 慕林幾乎將黃嘉留下的那本關于這件案子的記錄翻爛了,發現他們前期每次在接近真相的邊緣時,就會開始走彎路,做無用功。 黃嘉定然也是發現了這個問題,也推測出警局可能有內鬼,才會將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交給沈一凡。 慕林初來乍到,聽李彥冰介紹時,也是聽說過沈一凡的名字的。 據說是櫟城警局史上最年輕也是最為聲名赫赫的臥底警察,從沒有出過一次差錯,任務從未失敗的傳奇。 但是沈一凡本人風評不好,而且還貌似和櫟城這一片的“情報販子”是一家。 或者說,單方面來講,情報販子是他們家養的一條忠心耿耿的狗,指誰咬誰,而又被主人馴服的狗。 作為一個普通人,這根本稱不上是污點,但作為一個警察,兩人的親密關系就難免惹人詬病。 只是,沈一凡作為櫟城警局難見的,可能也是唯一可以接下李彥冰的名號的“新一代勞?!?,常年不在警局,也就少有人談起他的閑話。 而黃嘉生前和他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搭檔,兩人互看不順眼,見面就掐架。 若是說兩人關系不好,也說不上,只能說是相看兩相厭。 這般一想,黃嘉將線索交給沈一凡確實是當時最好的選擇。 畢竟,誰也懷疑不到和黃嘉勢如水火的沈一凡。 而且,沈一凡也常年不在警局,連固定的辦公室都沒有,還有紀寧坐鎮,就算是有心人也無法真的在沈一凡身上找到線索。 黃嘉下了一步險棋,卻得以將查到真相的機會留給了他們。 陳清自然也想到了這其中的辛秘,拳頭不禁攥緊了,控制不住的咬住下唇,以防自己失控。 說到底,還是他們當初太過無能,無法讓黃嘉放心的告訴他們真相,也無法讓他有信心可以成功逃脫。 黃嘉,黃大哥,不知你過得如何?我們相較于當初,是否成長了許多,你都看在眼里嗎? 我們這群不良少年,甚至包括賀安都是被你激勵過的,你還記得嗎? 若是轉世投胎,你定也是當初那副石頭性格,冥頑不化,死犟,對兄弟也是極好的吧? 陳清默念了幾句,幾乎有一些不爭氣的想要落下眼淚。 他自小就是一個孤兒,獨自在孤兒院長大,還是得到了好心人的資助,才得以上了高中,遇到了黃嘉,這個愿意帶著他們一群小混混走上正途的老大哥。 黃嘉在他心中是一個標志,永不落下的標志,象征著家的溫暖。 陳清已經不敢回想,當初隨著警隊的同事在黃嘉失去聯系后的那半個月艱難等待消息的感受了。 更別提在最后,才從那幢倒塌的房子中,最后才成功找出黃嘉被掩埋的尸骨時,是如何絕望,傷心欲絕了。 陳清根本不敢回想,失去自己的那個勝似家人的兄弟之后,他是如何挺過來的。 人都是要朝前看的,可他們卻一再沉浸在相同的噩夢中。 “陳清,到了?!蹦搅执蜷_后排車門,猶豫片刻,還是學著李彥冰說過的黃嘉的模樣,伸出手,生疏的拍了拍陳清的肩膀,又捶了捶他的右側胸口。 陳清一驚,抬起頭,嘴唇微動,說不出話來,抹了一把臉,站起身,“走吧,慕隊?!?/br> 他們下車的地方正是港口,瑤州島離港口不遠,不過兩海里,行船也只需半小時即可。 陳清向港口的漁民租了一艘船,兩人很快就到了海島上。 銀縣向來以海景而著名,而兩人心事重重,完全顧不上欣賞,只是一味地向前張望,盼望登陸。 兩人下了船,陳清付清了余款,就領著慕林向磚頭房走去。 “磚頭房”倒沒有陳清說起來的那般不堪,還是一個“復式小洋房”,容納七八個人算是勉勉強強。 磚頭房外表看上去其貌不揚,打開房門,也依舊破舊,而且,其中的生活用品也基本消耗完了,只余下不多,但臟亂的垃圾,滿地都是血跡和碎rou。 慕林接過同事遞來的口罩和手套,迅速穿戴好,再和鞋套較勁。 地板上的血跡和碎rou星星點點,數量繁多,還有不少人骨,上面還扯著些許皮rou,碎rou上甚至還留著不少牙印。 光是這些,就足以讓人腦補出一出大戲,不由感到毛骨悚然。 慕林小心的繞過了地上的雜物,走到了正在將證據裝袋的賀延面前。 “怎么樣?” 賀延忙著做事,知道是慕林來了,連頭也顧不得抬,只是甕聲甕氣地說道:“初步判斷這里應該有三到四具尸骨,骨頭大都被咬碎了,我們不好搜集?!?/br> “這里的食物應該是很早就已經吃完了,怕是接下來的幾天全是靠著這些‘意外’死去的人的尸骨來維持生命?!?/br> “他們不過才失蹤了一個月不到,為什么會變成這樣?”賀延有一些不可思議地說道。 他出身于威名在外的賀家,自小就是少爺,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些事情。 慕林想起了梁盈所說的“斗獸場理論”,說到底,也不過就是自然規則中,弱rou強食的文雅說法罷了。 慕林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看過很多人間慘劇,但終究做不到漠視和一笑了之,大概還是因為那點無論如何,也不肯拋棄的良知吧。 只不過,現實實在是容不得他唉聲嘆氣,感慨別人的命運多舛了。 “化驗之后,還可以看出他們究竟是誰嗎?”慕林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賀延一怔,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塑料中的幾片rou,若是不說,怕是沒人能夠看出這是人rou,甚至有可能是從活人身上活生生地扯下來的。 對于沒把握的事情,賀延一向是不說太滿的,但他面對自己手中,甚至稱不上是“人”的東西,難得的沉默了。 他們是人們心中的標桿,仿佛天生就是帶來希望的。 賀延想起了老前輩,那個為了追查真相,不幸犧牲的臥底警察,甚至連在葬禮都沒有順利完成。 他又想起了黃老期盼的眼神,在他們警局前,苦苦等待了七天,就為了等到自己的孩子平安的消息。 現在讓賀延告訴他們,他們的兒子極有可能死了,而且極有可能是同一起事件的受害人殺的,他實在是做不到。 他也無法說,這些東西已經碎成這樣了,他們根本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人形。 可他的職責就是這樣。 賀延無聲嘆氣,緩緩的點了點頭,“我盡量吧。不能保證一定會給慕隊一個好消息,甚至可能要麻煩慕隊陪我一起拼湊尸體?!?/br> “好的?!蹦搅趾芩斓木痛饝?,和陳清走出房門,留給法醫工作。 陳清帶著他,走到了島主人所說的小艇的停放點。 他們走了三個小時了,細碎的沙子上甚至還有被小艇壓出的痕跡。 陳清:“據島主人說,這艘小艇只是普通的快艇,和我們來時乘坐的那艘相同,最多容納三四個人,剛巧就是七個人減去死亡人數。他們應該走不了多遠。賀安已經和幾位漁民去找他們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br> “島主人招供了嗎?” 陳清搖頭,“不行,他是外國國籍,我們無權審問他,只能先進行形式拘留,還要和大使館交涉,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正式逮捕他?!?/br> 慕林點頭,問道:“他是哪國人?我說不定有辦法?!?/br> 陳清低聲說了一個國度。 慕林點頭,給老慕撥了一個電話,走到一旁,很快就回來了。 陳清正打算問結果,慕林的電話又響了。 慕林沒有避開陳清,問道:“喂,怎么樣了?” 慕老先生難得被他求助,立馬嘚瑟地說道:“當然好了,他們不給你們面子,總要給我這個老人家面子吧。大使館已經聯系上了,逮捕令很快就能下來了。你就放心等消息吧?!?/br> 慕林沒有繼續聽他念叨,道了一句謝,就掛斷了電話。 陳清習慣性地想要發問,賀安的電話就打進來了:“陳清,我們已經找到人了?!?/br> 陳清立馬精神抖擻地站起身:“在哪里?” 賀安說了一個坐標,又補充道:“麻煩你過來時,帶一些食物和水,最好還要退燒藥,他們可能撐不到見你們了?!?/br> “好的” ※※※※※※※※※※※※※※※※※※※※ 最近靈感枯竭,后續發展一直在卡,總有一種快要完結的感覺,但是也還沒到我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