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顧洵這話不說出去,這事大概也就過去了,他這話一出,蔡文棋就知道不妙,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險些咬著自己的舌頭。 顧洵這些年來,無論男女,連一個基本的緋聞對象都沒有,突然多了一個不知從何處冒出的男朋友,傳出去,誰信??? 蔡文棋大逆不道的在心中編排了一番自己的偶像,又抬起頭,心虛的打量著顧洵,正巧瞥見他眼底來不及收回去的笑意。 蔡文棋見他這表情,便知曉他此時正是心情不爽的時候,又有人故意上來撞槍口,干脆就收著自己的戲癮,逗人玩。 蔡文棋是他一出道,就死心塌地的粉著他的老粉,見過顧洵最開始出道時,嘴里叼著一根帶濾嘴的香煙,腳上還不倫不類的蹬著一雙人字拖,和記者打招呼的模樣,——那張照片,在當年,還榮獲某知名雜志的“十大明星尷尬瞬間”。 雖然照片上的顧洵穿著一身居家服,面對突如其來的拍攝,還泰然自若的打了一個招呼,眼中都帶著不易察覺的光; 也見過他被記者問煩了,冷著光艷的眉眼,夾槍帶棒的頂回去的時候。 自從顧洵復出之后,蔡文棋就很少見過他這樣一副曾被媒體稱為“真性情”的模樣,一時間感慨萬分。 等等,現在也不是懷念的時候吧。 蔡文棋晃了晃腦袋,努力集中精力,面對眼下這幅尷尬的局面。 趙恒面色鐵青,憋得臉色通紅。 而顧洵自認已經將拒絕的意思表達得足夠清楚了,也就偏過頭,不愿再搭理他。 都說讀書的怕拿/槍的,偏偏趙恒這人在銀縣蠻橫慣了,連看人臉色的基本功都忘了,就執拗的堵在顧洵面前。 顧洵本身的脾氣也不好,下午和那些八卦娛樂周刊的記者周旋,已經耗盡了他這輩子為數不多的耐心,不然也不至于察覺不到他人的惡意,導致現在這副局面。 而慕林突然向他撲過來的行為,無疑給他的惱怒,添了一把火,越燒越旺。 現在,他的腦子里是一團漿糊,啥也想不清楚,就想直接將趙恒辦了,管他要付出多大代價。 趙恒也只是愣了幾秒鐘,又恢復了那副流氓的做派,低下頭,在顧洵耳邊曖昧的吹了一口氣,低聲道:“沒事,你現在不答應也沒事。記著:我的大門永遠對你敞開,今天這句話也永遠有效?!?/br> 顧洵盯著他的臉,嘴角扯開了一個弧度,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也附在他耳邊咬牙切齒的說道:“那也請趙先生記好了,我和我家先生感情和睦,伉儷情深。就看他今天這幅愿意為我而死的模樣,我這輩子也不會離開他。況且就是不能演戲,砸了自己的飯碗而已,我不是還有他養我嗎?不勞煩你一個大忙人為我費心了?!?/br> 顧洵的態度已經擺的夠清楚了,哪怕慕林廢了,自己也跟著他,勸趙恒不必再白費力氣了。 趙恒從鼻腔中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哼,直起身,命令道:“熱鬧看夠了沒有,還嫌不夠丟臉嗎?收隊?!?/br> 幾個忍俊不禁的刑警急忙收起了笑臉,整齊劃一的一整制服,跟著剛剛丟過人的隊長,走出了醫院。 蔡文棋戰戰兢兢的站到顧洵身旁,沒敢坐下。 顧洵卻突然一抬頭,挑了挑眉毛,站起身,對她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蔡文棋頓時受寵若驚的坐下了,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剛才那位見義勇為的先生真的是我們的嫂子嗎?” 顧洵一聽,忍不住露出了一點笑意。 過了半晌,他才輕描淡寫的回答道:“不是,只是一個見過幾個照面的陌生人而已?!?/br> “‘陌生人’嗎?”蔡文棋假裝信服的點了點頭,卻忍不住在心中泛起了嘀咕:真的只是陌生人嗎?一個只見過幾面的陌生人,真的會為了保護一個人,不顧自己的生命危險,做到這般地步嗎?那未免也太過重情重義了。而,看顧洵剛才那番說辭,似乎也不只是陌生人的關系。 而蔡文棋作為廣大粉絲的代表,更是想問清楚,又害怕知道。 顧洵見蔡文棋不再追問,心中也知道她并不相信自己剛才的那番話,卻不打算再解釋什么,反而沉下心,準備再整一整思路。 剛才的那番襲擊,倒是更為自己排除了幾個目標。 秦晏林已經洗刷嫌疑了,他是名門出身,做藝人純粹是為了興趣,若是想要封殺自己,根本就只是開個口的事情,不必費那么多周折了,惹一身腥;岳緒就更不可能了,他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凡事都聽經紀人的,而他的經紀人素以鐵血手腕聞名,自然犯不著做這些掉價的事;而沈寧也是由夏普負責的,除非是他自己野心勃勃,想與他爭“北辰一哥”的地位,但要是沈寧真的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夏普沒理由不知道。他估計也不至于為了一個剛出道的小孩,砸了自己的活招牌。 那就只剩下一向和他不對付的張云儀,上次警察到公司調查時,說,有線索證明自己的犯罪事實的人也是他。這么多人中,也就只有他才會使這般下三濫的手段了。 “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兩位,誰是病人的家屬?”醫生走出手術室,摘下口罩,直截了當的問道。 顧洵站起身,說:“我是他的朋友,他怎么樣了?手術順利嗎?” 醫生露出了一個職業性的微笑,說:“病人本身受的只是普通的皮外傷,已經處理上藥了,——倒是還不如他之前受過的傷來的嚴重?,F在已經沒事了,要是你們著急辦事,明天就可以出院了?!?/br> “好的,謝謝?!鳖欎c頭應下,又詢問了幾遍護理知識,才與醫生就此別過。 舊傷嗎?顧洵想起自己在清洗傷口的時候,無意中瞥見的那塊彈丸大小的傷口。 除了槍/傷,他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釋。 這一點倒是與自己初見慕林,認為他是軍人的猜測不謀而合。 只是,當今的太平盛世,究竟是什么樣的軍人腿上才會留下子/彈穿過皮膚的舊傷疤,這可就值得別人妄加揣測了。 顧洵正思量著慕林的身份,護士卻扶著滿腿繃帶的慕林走出了急診室。 顧洵連忙上前搭把手。 護士扛著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確實太過吃力了,但架不住不慕林的笑,哀求她,讓他出去見自己的朋友,也就妥協了。 一出門,這位朋友倒也稱職,挺有自覺的將他接了過去。 護士抬起頭,正打算說聲謝謝,卻望見了那人的容貌,頓時愣在原地,而后忍不住驚喜的叫道:“顧洵洵?!?/br> 顧洵扶著慕林一個將近一米九的男人,卻仍能風度翩翩的向護士小姐露出禮節性的微笑,純屬是職業道德。 護士難得有機會見到偶像,自然是欣喜若狂,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最后也只是憋出了幾個字:“洵洵,我會永遠支持你的。mama愛你?!?/br> “mama?”幾乎是與外界隔絕消息的慕林,自然是無法理解飯圈姐妹對愛豆的復雜感情的,只好略顯疑惑的打量著護士年輕的面容,又看向自己身旁的那人姣好的臉龐。 現在的人的母親都顯得如此年輕嗎?這位女士看起來最多也只是顧洵的jiejie的歲數,mama都不至于了。 聽慣了粉絲在微博上對自己的調侃的愛稱的顧洵,對于自己憑空多出來的一個母親,顯得落落大方:“好的,謝謝你的支持?!边€能俏皮地對她做了一個“wink”。 護士當即作出西子捧心的姿態,面色潮紅,胡亂的點了點頭,又要了一個簽名,才興高采烈的和顧洵揮手告別,繼續自己的工作。 顧洵又轉過身,細致和慕林復述了一遍醫囑,這才扶著慕林向病房走去。 慕林這輩子也沒被人這么伺候過,一時間竟有一些難得的誠惶誠恐,只想著掙開他的手,自力更生。 然而顧洵看起來一副嬌弱的模樣,這時的手勁卻偏偏大了起來,仗著慕林剛剛打了麻藥,身體暫時還使不上勁,就趁人之危一般攙扶著他。 慕林已經很久不曾與人有過這般親近的肢體接觸了,渾身都不自在。 顧洵的幾綹長發落在了他的肩頭,溫熱的呼吸就在他的耳邊回響,估計是因為自己剛剛救過這人的命,慕林突然產生一種很微妙的心理。 殊不知,此刻顧洵的心中也亂作一團,唇也不自覺的抿起,沒有人教過自己應該如何與自己的救命恩人相處,畢竟這是自己的把柄。 “要是有人救過你的命,記得直接把他殺了,不要手軟?!蹦莻€男人坐在高高的靠背椅上,把臉掩蓋在黑暗中。 顧洵思忖片刻,也沒想起來這個男人的容貌,明明自己應該記得一輩子的,可是偏偏此刻的顧洵無論如何回想,也記不清楚。 但是現在的這種局面,應該讓人如何下手呢? “可是他不是救過我的命嗎?我為什么一定要殺了他?” 顧先生不解地挑了挑眉,反問道:“他救過你,和你要殺他,有什么沖突嗎?你能保證他救你不是為了殺你嗎?這么天大的恩情,你既然還不起,干脆就直接殺了他,讓他解脫,就好了。你能說,我這話說的不對嗎?” “但是……”顧洵不敢反駁,只能默默的點頭,但心中仍然存有疑慮,到底什么樣的人會對他們這種人伸出援手? 而他沒想到,自己竟然還真的能碰上這么一個傻子。 次日清晨—— 顧洵從陪護病床上醒來,病床上的那人早已不見蹤影,只留下他手寫的字條。 顧洵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站起身,給紀沈打了一個電話,讓他過來接自己。 “……顧哥是碰上了什么好事嗎?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痹趻鞌嚯娫捛?,紀沈忍不住問了一句。 顧洵突然笑了,“好事嗎?倒也稱不上,就是碰到一個稱心如意的人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