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一亮, 太陽剛從東邊冒了個頭，顧橙子就收拾好行李，打道回府。

    負責送她的由希爾變成了哈里斯。

    早早等在飛行器旁的查德看見這兩人并肩走來, 皺了皺眉, 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明明昨天還在冷戰, 這才過了一晚上就和好了？

    而且這氣氛……是不是太融洽了點？

    哈里斯本來偏著頭在聽顧橙子說話，余光一掃，意外瞥見查德詫異的表情, 心情莫名愉悅了幾分，連帶著嘴角抑制不住地開始上揚。

    顧橙子正和他說過段時間要去一趟獸族的事情，忽然發現這人神色有些不太對, 像是一個偷吃糖的孩子，渾身散發出一種得意洋洋的氣息，似乎高興過頭了。

    她遲疑了一下, 懷疑地問：“……哈里斯，你在聽我說話么”

    哈里斯立刻回過神，像是被召喚的大型犬, 認真點了點頭：“在聽?！?/br>
    顧橙子定定看了他兩秒, 決定放過他這一次, 繼續剛才的話題：“分店的裝修、招工和運作都需要有人盯著，所以我可能會在獸族多待一段時間?！?/br>
    哈里斯：“大概多長時間？”

    顧橙子想了想, 不確定道：“兩三個月吧?！?/br>
    哈里斯：“……”

    哈里斯笑容一垮, 臉上頓時沒了表情。

    一年才十二個月, 她去獸族一待就是兩三個月？

    哈里斯覺得自己地位堪憂, 居然被一只牙都沒長齊的白虎幼崽騎在了頭上, 這滋味簡直一言難盡。

    他承認, 他嫉妒了, 但他不能說，只能委婉地問：“不能早點回來？”

    “看情況，獸族那邊我沒調查過，不太清楚他們對人族食物的接受度。如果接受度高的話，食味居想要打開市場就沒那么難，也許能早點回來?！?/br>
    聽說很多獸族還保留著傳統的狩獵模式，不是很喜歡人族的食物，這也是為什么007讓她訓練辛巴的狩獵技能，只有學會狩獵，才能更好地融入族群之中。

    哈里斯聞言，卻是一掃之前的郁悶，笑了起來：“這個倒不用擔心，三族中，最重視吃的就是那群獸族，只要食味居味道不變，想要打開市場很容易?！?/br>
    顧橙子揚眉，這種說法她還是頭一次聽到，和星網上說的剛好完全相反，便追問了一句：“為什么？難道有什么隱情？”

    “算不上隱情，誤會而已。他們不是不愛吃人族的食物，單純是因為獸族星域找不到好的廚師，一般廚師做出來的菜他們又嫌難吃，加上兩族星域距離太遠，做生意容易賠本，來往手續又多，久而久之，幾乎沒有人再愿意去獸族開飯店，謠言也就傳了出來?！?/br>
    哈里斯一邊解釋，一邊不動聲色地往她身邊靠了靠，“像勞森那樣老jian巨猾的人，怎么會因為一個恩情就對一個人族敞開獸族的大門？更何況他還心知肚明，以后你跟我說不定關系匪淺，一旦人獸兩族出現了政治上的分歧，食味居就是最好的眼線?！?/br>
    “我猜他之所以敢冒這個風險，一方面的確是為了報答你救辛巴的恩情，另一方面應該也是因為食味居的菜合他胃口。既然他給出了這么優厚的待遇，就說明至少現在他是真心邀請你去的，不過你得做好心理準備，未來食味居很可能會被卷入政治糾紛中，這點無論是勞森還是我，都無法給你百分百的保證?！?/br>
    他神色越說越凝重，顧橙子卻生不出一絲沉重的心情，她低頭瞧了一眼那只鬼鬼祟祟朝自己伸來的爪子，抽了抽嘴角，一巴掌拍了過去。

    “啪”的一聲，清脆又響亮。

    一直沒吭聲的電燈泡查德：“……”師父膽子真大。

    哈里斯甩了甩手，一臉控訴地看著她：“我就牽個手……”

    顧橙子斜了他一眼，一言不發。

    哈里斯無奈，只好委委屈屈地收回爪子，心里安慰自己，千萬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得溫水煮青蛙，慢慢來。

    查德此時已經麻木了。

    都到這一步了，他要是還看不出來這兩人之間的關系，眼睛就可以瞎了。

    沒想到師父還是個悶聲不吭干大事的人，連給他找的“師娘”都是重磅級人物，失敬失敬。

    ……

    哈里斯將飛行器降落在食味居的后院。

    顧橙子回來后，食味居重新有了食材供應，便恢復了正常營業。

    此時食味居還未開門，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什么客人。

    顧橙子打算今天上午在食味居視察一圈，下午再回聯邦軍校，畢竟現在那棟小別墅才是她的家，而且早幾天已經讓人送團團先回去了，雖然有咕嚕在，但她還是不太放心，必須盡快趕回去。

    哈里斯接下來還約了萊西教授，就沒多耽擱。

    臨走前，他不忘把一份文件遞給顧橙子：“這里面是顧灝的收養證明，還有一份財產轉移書，你記得簽字?！?/br>
    說這話時，他看顧橙子的眼神都帶了一絲感慨。

    團團的父親也是當初那場戰爭中犧牲的五萬將士之一。

    那時候謠言喧囂塵上，所有人都在抨擊晉源上將急功近利，卻忽視了那五萬士兵的安撫工作。撫恤金雖然全部發放了下去，可中間有沒有出現紕漏，有沒有被人抽了油水，事后又有沒有送到應得的人手里，這些事情根本沒有大臣關心和跟進。

    若不是有她，團團這件事很可能會不了了之。

    功臣之后，最后竟然淪落到流浪街頭，哈里斯一想到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胸口頓時涌上一股郁氣，恨不得把他們統統擼了，下一批更好。

    顧橙子有些猶豫，輕聲問：“這是團團的意思？”

    哈里斯嗯了一聲：“他自己提出來的，公證也做過了，簽字起效?！?/br>
    顧橙子不禁沉默下來。

    威爾曼供認罪行后，顧橙子曾想帶團團回一趟他原本的家，順便用永久身份證把正式的收養手續給辦了，再把被侵占的房子和財產一并討回來，結果這個念頭剛提出來，就被團團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年紀那么小的一個人，卻一本正經板起了臉，說話帶著一種老成持重的味道：“jiejie，你別去，我自己去?！?/br>
    顧橙子一愣，問為什么。

    他說：“mama以前跟我說，爸爸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我學習的榜樣，我雖然還小，但我是個男孩子，應該承擔起自己的責任，所以我要一個人去?！?/br>
    顧橙子微微一笑，在他腦袋上輕輕拍了拍：“就算是男子漢，也不代表所有事情都要一個人扛啊，不然這全天下的男子漢不是都得累死了？”

    團團卻堅定地搖了搖頭：“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爸爸mama不愛麻煩別人，我也不想麻煩jiejie，我這次回去和爸爸mama說一聲再見，以后就只當顧灝，顧橙子的弟弟?！?/br>
    他頓了一下，把腦袋湊近顧橙子耳邊，又小聲補充道，“而且我想讓哈里斯哥哥找個厲害的人給我當靠山，我可以回去欺負一下以前那些人，他們肯定不敢找我麻煩。如果jiejie去的話，他們回頭找食味居的麻煩就不好啦！”

    顧橙子一聽就笑了，最后她斟酌再三，同意了。

    如他所愿，哈里斯確實給他找了一個大大的靠山——菲洛特伯爵。

    菲洛特當晚回來的時候，只有一個人，顧橙子還以為他把團團弄丟了呢，緊張了好半天，后來才聽他解釋，知道是那熊孩子人小鬼大，自己先回了家。

    菲洛特也是無奈地笑了笑：“顧灝說他不喜歡住在城堡里，而且過幾天辛巴就要走了，讓你多陪陪辛巴，他先回去幫咕嚕充電去?！?/br>
    ……咕嚕明明自己會充電，用得著他一個小孩子幫忙？

    心里想是這么想，不過顧橙子嘴上沒再說什么，因為她聽得出來，團團前半句話應該是真的。

    她唯一沒料到的，就是眼前這份文件。

    哈里斯見她望著文件出神，沉吟道：“你最好還是盡快簽了，這里面涉及的財產數量不少，顧灝被趕出來，就是因為這些財產太過龐大，讓很多人眼紅了?！?/br>
    幸好當時去的是菲洛特，否則單憑她一個人，無權無勢，未必能把所有東西都要回來。

    “如果你不想要，等顧灝成年后，再還給他就行了?！?/br>
    思來想去，似乎只有這個辦法了。

    顧橙子嘆息一聲，接過文件，抬眸看他：“你一會兒不是還有事嗎？趕緊去吧，別遲到了?！?/br>
    話音落下，整整三秒鐘，他跟被定身了似的，一動不動。

    顧橙子臉上掠過疑惑：“……怎么了？”

    “要不……”他欲言又止，慢吞吞伸出一只手來，“牽一下？”

    顧橙子：“……”

    他固執地看著她，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味。

    顧橙子看見躲在角落里的查德偷偷朝這里瞄了好幾眼，臉色騰的漲紅，把手往他溫熱的手心里一放，然后又飛快地縮了回來，嗔怒地瞪了一眼罪魁禍首：“行了，快走快走?！?/br>
    哈里斯當然不滿意。

    那輕輕一放，仿佛蜻蜓點水一般，和他想象中的牽手完全不一樣！

    他抿了抿唇，眉頭緊緊皺起，氣哼哼道：“剛才不算，下次重新來，我教你?！?/br>
    說完，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不同于之前生氣時的背影，這次反而帶了一股氣急敗壞的味道。

    顧橙子啞然失笑，心情意外的不錯。

    哈里斯離開食味居，直接去了和萊西教授約定的地方。

    一間位于滄瀾山脈深處的研究所。

    穿過一道道守衛森嚴的門禁，抵達研究所最核心的實驗室。

    此時，萊西正在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高大男人埋頭鉆研著復雜的數據，兩人偶有幾句交談，突然聽見開門聲，齊齊抬頭望去。

    待看清來人，萊西疲憊的臉上瞬間迸發出狂喜之色：“哈里斯，來得正好，快來看看！實驗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