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公司的？”肖然又問。

    小何點了點頭，然后在肖然耳邊低語了幾句。

    小何戀愛了，肖然心中有點落寞。肖然在小何這個年紀的時候，沒有人追，也沒有心情談戀愛，白天泡在車間里，晚上就在辦公室加班畫圖到半夜。那時候技術部人也少，一個人干幾個人的活兒，別說是談戀愛了，一天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多。大好的時光，似乎都花在了工作上。如今再想想，如果那時候沒有那么忙，她會談一場戀愛嗎？心中有個否定的聲音。那時候她還是個大胖子，誰會喜歡大胖子呢？

    嚴昇和羅總一起來食堂吃飯，兩個人邊走邊聊，打了飯菜就在離肖然不遠的桌子上坐下來。肖然瞄了一眼，其實剛才她也想到了嚴昇。那日嚴昇說當年他是真心喜歡她，她其實是感動的，也是心動的。因為，那時候她是真的很喜歡嚴昇，覺得那么胖的自己還能遇上嚴昇那樣的人，簡直就是天上落餡餅，正好砸到了她的嘴上?？墒?，后來蘇航說嚴昇是看上了他們家有幾套房子，這才跟她交往的。她其實挺受不了這個答案。所以，分手是她提的。怕自己被傷害，也怕自己看到他真的只是為了房子接近自己的那一面。

    不自信的肖然，害怕受傷害的肖然，她寧愿選擇放棄這段感情。至少，那樣她才不會顯得太悲哀。

    “肖然，你過來一下！”

    肖然有點走神，被羅總這一叫，有點愣。小何在旁邊說了一句，羅總讓你過去，肖然才端了飯盒起身過去。在羅總與嚴昇之間，她選擇坐在羅總旁邊，但卻不敢看嚴昇。她有點怕嚴昇。從前怕，是怕自己配不上他，會讓他被人笑話?，F在怕，是怕嚴昇看她的眼神里都是憎恨。

    “山西那邊一家4s店在售車輛出現問題。今早，上海的客戶要求我們派人去山西，會同他們派去的技術人員一起，看看車輛的問題是我們的責任，還是汽車公司或者是4s店的責任。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是我們的責任，問題就大了。那個型號的產品早已量產，如果都出現了同樣的問題，就不只是我們的產品全部被退回，那么多車都必須要招回，這個損失，客戶跟我們算起來恐怕就是個天價數字……”羅總說到這里嘆了口氣，足可見這個問題相當嚴重。

    肖然聽到這件事，心里也咯噔一下。

    “我跟羅總商量了一下，派你去山西，會同客戶方的技術人員一起?，F在單從客戶方發過來的圖片還無法看清楚問題到底出在哪里，你此行的目的就是弄清楚這件事。如果不是我們產品的質量問題，這件事自然就跟我們沒有關系?？蛻羰且谢剀囕v還是怎么樣，那是他們的事。但如果是我們產品的質量問題，那就更要弄清楚問題造成的后果多大，有沒有補救的方式?！眹罆N說道。

    “肖然，這件事你得仔細，這可是關系咱們公司生存的大計……”羅總又補了一句。

    肖然原本就有壓力，聽羅總與嚴昇這樣說，她心中也就更不安。從她來公司這四年，還從未出現過已經裝車出售之后還出現產品問題的。雖然每年都會有一部分產品因為這樣那樣的問題被退回，但裝車出售再出現問題，這也確實是首次。

    三個人又就客戶發過來的圖片進行了討論，肖然也是頭一回處理這樣的事，自然沒有什么經驗。不過，嚴昇和羅總自然不一樣。

    “我讓行政那邊給你訂了傍晚的飛機，正好嚴總晚上要去北京，你們就一起去機場。如果有什么事，隨時跟嚴總溝通?！?/br>
    “知道了，羅總?！?/br>
    羅總話剛說完，手機便響了起來。食堂里吵吵鬧鬧，他的飯菜也只吃了大半，便端了餐盤離開。肖然與嚴昇對坐而食，誰也沒有說話。

    這天下午，嚴昇和肖然由公司派車送往機場。一路上，嚴昇都在工作。肖然時不時會回頭瞄他一眼，他工作的樣子專注而迷人，肖然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上翹。她的心里一直有這個男人，雖然并不是刻意等著再遇見他，但他并未在心中消失這是事實。

    “這兩天山西那邊還有點冷，衣服帶夠了嗎？”嚴昇突然問了一句。

    “哦！”

    “到了那邊仔細些?！?/br>
    “嗯！”

    “如果北京的事結束得早，明天下午我就飛山西?！眹罆N又說。

    “好！”

    聽說嚴昇要來山西，肖然心中也就有了底。她沒有處理過這種問題，她更害怕車子的問題是因為他們產品的問題，那時候，恐怕會被客戶方的技術員圍攻得焦頭爛額。

    兩人在機場作別，各自飛往不同的城市。肖然下了飛機又轉了火車，到目的地城市時已經是半夜了。嚴昇發了信息過來，只有一句話：注意安全！看著那信息，肖然微微一笑。被人關心的感覺很好，而且那個關心自己的人還是自己喜歡的。

    第二天，4s店吵鬧的畫面就開始上演了。

    肖然片刻不敢馬虎，第一時間與客戶方的技術人員確認了并不是他們產品的質量問題，于是客戶方與4s店各有說詞，扯皮的事就沒休沒止。肖然給嚴昇發了信息，大概說了一下這邊的情況，但嚴昇要求他寫一個報告發過去。肖然掛了電話搖搖頭，她確實有點不理解，既然不是他們產品的問題，還需要寫什么報告。但是，領導讓寫，她能怎么辦，不寫交不了差呀。

    山西，肖然是第一次來。但是來了山西，肖然才想起嚴昇就是山西人。山西什么地方來著？肖然卻沒有印象了。到底是當年她沒有問過，還是嚴昇就沒有提過呢？又或是嚴昇說過，但她卻沒有記住。

    她記得嚴昇喜歡吃醋。有幾回他們一起去吃餃子，嚴昇總會加上一些醋。對于重慶人來講，醋配餃子，這么妖孽的搭配，確實不那么容易接受。不過，嚴昇也沒有要求肖然喜歡，他們各吃吃的就好。雖然飲食習慣上有差異，但并不防礙他們在一起吃飯的心情。

    這天中午，肖然拒絕了客戶方技術人員的相約吃飯，而是一個人尋了一家餃子館，要了二兩餃子，再倒上半碟醋。一口咬下的時候，她覺得好酸。酸味過后又覺得有些許的甜，那感覺就像是嚴昇就坐在他對面一樣。

    第25章 疼的話，你是想給病還是給藥？

    肖然到達江北機場時，才晚上八點過，因為要等嚴昇的飛機，肖然在公司派來接他們的商務車里小睡了一會兒。

    司機師傅跟肖然很熟，待她醒了，兩個人就東一句西一句地聊著。

    “肖工，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吧！”司機師傅四十多歲，人很熱情，據說是董事長的遠房親戚。其實，公司里除了這位司機跟董事長是親戚外，還有羅總。羅總是董事長的外甥，所以他這個副總含金量就比其他副總要高多了。

    “好??！”肖然笑道。

    “你說你這么漂亮一姑娘，怎么會沒有男朋友呢？這女孩子可不能只顧著工作，該談戀愛還是要談。你看常跟你一塊的小何，人家才來公司多久，這不也交男朋友了嘛?！?/br>
    “小何有男朋友，你也知道？”肖然笑問。

    “哎呀，那丫頭，天天晚上跟品管部的小伙子壓馬路，我都看到好多回了。他倆覺得走遠點就沒有人看到，我這天天開著四個輪子到處跑，總有遇到的時候?！?/br>
    肖然微微點頭。她想起網上看到一個說法，說這世上藏不住的有兩件事，一是打噴嚏，二是愛情?？磥?，小何的愛情確實也沒有藏住。想想她那會兒跟嚴昇談戀愛時，也不想被人發現，怕別人說三道四，讓嚴昇聽了不舒服?？墒?，愛情哪里是藏得住的。

    “我可聽說新來的嚴總還單身，你倆站在一起，那還真是郎才女貌，沒有更般配的了?！?/br>
    肖然沒有想到，司機師傅說要給自己介紹男朋友，然后就是嚴昇。嚴昇是不是還單身她不知道，但嚴昇恨她，她知道。

    “嚴總？那我可高攀不起？”

    “什么高攀不起？”

    肖然話音剛落，嚴昇就拉開了車門，嚇得肖然小心臟差點跳出來，當下就有些尷尬。

    “嚴總，我這跟肖工說笑呢?！彼緳C師傅說了一句，嚴昇也沒再說什么，肖然偷偷瞄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臉色有些不好。

    車子出了空港東路便上了繞城高速。此時，夜色已深，路上的車子也比白天少了許多。嚴昇靠在背椅上，右手下意識地按著胃部。上飛機前，他的胃就不太舒服，喝了兩口牛奶還吐了。昨天出門得急，連腸胃藥都沒有帶，整個航程中他都很不舒服。此時，額頭上已經冒出汗來，呼吸也越發的沉重。

    “嚴總，你沒事吧？”肖然擔心地問道。

    “怎么啦？”司機師傅問了一句。

    肖然打開了室內燈，嚴昇的臉有些慘白，額頭上都是汗水，有些痛苦的樣子。

    “師傅，去最近的醫院！”

    “嚴總怎么啦？”師傅又問了一句。

    “他不太舒服，看看最近的醫院在哪里?！?/br>
    肖然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包里拿出紙巾來替嚴昇擦了汗水。此時，嚴昇確實很難受，所以他并沒有阻止車子往醫院開去。

    “嚴總，你再忍一忍，一會兒就到醫院了?！?/br>
    肖然表面上很鎮靜，其實心是很緊張。嚴昇腸胃不好，上學的時候就那樣。工作這些年，他可能自己也沒有太注意。前不久上任技術總監，壓力大，工作也多，加班是常態，這胃病犯了一點也不奇怪。肖然只希望事情不要太糟糕，畢竟這個男人還很年輕。

    “我沒事！”嚴昇看著肖然，他是想讓她不要擔心，可是他這話很沒有說服力。

    車子開進了最近的醫院，而后嚴昇也掛了急診。肖然猜想的沒有錯，就產是胃病犯了。沒有按時吃飯，壓力大，也沒有休息好，幾方面的因素綜合在一起，身體也就扛不住了。

    肖然讓司機師傅先回去，而自己則守在醫院里。

    躺在床上的嚴昇臉色還有些慘白，好在已經沒有出汗了，輸液管里的藥水一滴一滴的滴下，然后通過血管進入他的身體。肖然去走廊上給羅總打了電話，一方是說工作上的事，另一方面也是說嚴昇的身體狀況。今晚，她恐怕是回不去了。

    “你先回去休息吧！”見肖然進來，嚴昇說了一句。

    “我走了，你怎么辦？”

    “醫院不是還有護士嘛。我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若是帶著藥，都不用來這一趟醫院?！?/br>
    “我還真沒想在這里守著你，守著你也不給我開工資?！?/br>
    “你現在怎么這么財迷了？”

    “因為掙錢不容易??！我在公司熬了四年，原想著再熬一年，沒準也能熬到技術總監的位置。哪曾想，你這外來的和尚把位置給占了。這要換作是你，心情能好嗎？”肖然雙手交叉胸前，站在病床邊看著嚴昇。

    “外來的和尚會念經?！?/br>
    “是，瞧把你能的?！?/br>
    兩個人相視一笑，這畫面有些像上學時候的樣子。嚴昇不是貧嘴的男生，但是面對肖然，他喜歡跟她貧一下，這是一種情趣，也是他表達喜歡的一種方式。

    “胃還疼不疼??？”片刻之后，肖然問了一句。

    “疼的話，你是想給病還是給藥？”

    “你呀，疼死活該……”

    肖然這話沒說完，她原本想說的是‘你呀，疼死活該，誰讓你不長記性’。說了一半，她覺得這話有點熟悉。一下子想了起來，上大學的時候，嚴昇因為喝多了酒犯了胃病被送付出醫院的時候，他們似乎有過同樣的對話。多年之后，沒有想到同樣的畫面再次上演。

    “我……我去外面買點吃的，我餓了……”

    肖然這個理由有點爛，這大半夜的買什么吃的。而且，自從她減肥以來，根本不會在大半夜吃東西，那可是減肥大忌?？墒?，現在他們這樣有點尷尬，因為剛才那幾句話，彼此都想起了過往。

    嚴昇一把拉住了肖然的手。幾年之后，兩個人的手再次觸碰，那感覺仍像是過電一樣。肖然一下子就站住了，只不過現在是背對著嚴昇，不然此時她的表情早已出志了她心中的真實想法。

    “哪里都別去，守著我，好嗎？”

    肖然覺得這話像是懇求?？墒?，嚴昇不是恨她嗎，為什么要懇求她。

    “那……那你給我加班費?！?/br>
    肖然也是傻了，不知道怎么這話就說出了口。只聽得嚴昇‘咯咯’笑了幾聲，卻沒有松手，“行，我給你加班費！”

    肖然有點想給自己一耳光，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幫我倒杯水吧！”嚴昇又說，“背包里有杯子?！?/br>
    肖然忙給嚴昇倒了水，因為有點燙，拿過來時候邊吹了吹，那小心的模樣就像是怕燙著小孩子一樣。嚴昇很喜歡看肖然這個樣子，這樣小心的肖然是不是意味著她的心里也有自己。

    這一夜，肖然就守在嚴昇病床邊。待嚴昇輸完水之后，肖然也有些扛不住，趴在病床邊睡著了。嚴昇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滿是心疼和愛憐。他一直喜歡這個女孩，無論是她胖得像個熊，還是現在瘦得讓人驚艷，他喜歡的并不是她的皮囊，而是她的性格。

    這些年，嚴昇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為了讓自己更優秀，自然也更加的努力。他沒有再談戀愛，除了心中從未放下之外，也沒有那個時間。于是，不到三十歲的嚴昇，僅靠自己的努力，在重慶有了房子也有了車子。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好用努力換來的。

    有時候，他希望在重慶的街頭能偶遇肖然，那樣，他便可以理所當然地跟她打招呼，再或者是一起坐下來聊上幾句。但他們卻一次都沒有偶遇過，也不知道是這重慶太大，還是他們真的再無緣分。

    當初，肖然說分手的時候，連個理由都沒有給他，就說是不想戀愛了。他也沒有追問，更沒有強求，他們就那樣一個人向東，一個人向西，從此成為路人?？墒切と徊恢?，分手之后，他還病了一場，獨自在醫院里躺了三天，那時候沒人陪著，也沒人安慰，他努力說服自己接受這一切?？墒?，那些傷最終還是在心里成了琥珀。如今再看到肖然，他才會忍不住想虐她，看她難受。其實，他自己也很難受。

    第26章 沒說一聲就走了，我以為，你又把我甩了

    早晨，嚴昇醒來時肖然已經不在了。這一點讓嚴昇有些落寞，他以為，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應該是肖然。然而，這好像是他的奢望。

    又到了周五，但對于醫院來講，是不論周幾的，生病的人不分時間，就像昨天半夜嚴昇被送進醫院一樣。

    按照嚴昇的想法，現在胃已經不疼了，他就想出院。不過，醫生不同意，說是還要再做一些檢查。嚴昇有點情緒，除了手里還有很多工作之外，肖然連個招呼都沒打就消失了，也讓他心里不舒服。

    “小伙子，你還年輕呢，得養好自己身體。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那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著想。昨天晚上，可把你女朋友擔心壞了，你呀，還是多住兩天，好好接受治療?！?/br>
    嚴昇酸楚地一笑，昨晚他疼得太厲害，根本沒有注意肖然是不是擔心他。如今肖然也不在，想想昨晚他們說的話，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這天上午，嚴昇一個人做完了所有檢查。幸好，身體其他地方沒有什么問題，只是胃需要多照顧?；叵脒@幾年，他忙起來的時候也顧不上按時吃飯。胃不好的人，按照醫囑，三餐按時按點按量吃，不能吃太油膩，也不能吃太刺激性的食物，更不能吃太冰涼的東西，如果不注意這些，胃病復發也就是早晚的事。

    回病房的路上，嚴昇收到蘇航的信息，約他晚上一起吃飯。嚴昇看了看自己身上這病號服，便自拍了一張照片發給蘇航。片刻之后，蘇航便打了電話過來，問他怎么了，在哪家醫院。這兩人上學的時候關系最好，即便是畢業之后二人也常有來往，關系還是不錯的。蘇航沒有跟嚴昇說起過肖然，而嚴昇也沒有主動問起肖然。他們之間，似乎從不談肖然。

    肖然回了趟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又讓母親在店里煲了湯。羅總讓她先照顧一下嚴昇，所以今天就不用回去上班了。不過，肖然就算不回去上班，事情還是挺多。工作上的事，并不會因為你在不在位置上，事情總會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