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哪??
雪茶并沒有追問吳弦她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何事, 回房的時候見他眼睛紅紅的, 全當做沒看見。 她進去的時候吳弦正站在桌子前好好整理他那些書,桌面和硯臺也被他擦的干干凈凈。 見她進來了,且用擔憂的眼神望著自己,吳弦深吸了一口氣, 上前握住了雪茶的肩膀。 “娘子, 求你一件事?!?/br> “???求我什么?”雪茶被他認真的語氣弄愣了。 “我要讀書,我要去考秀才,我不信我考不過今天來的那幾個人。但我一向散漫慣了,怕過了這幾天心氣就散了,所以我需要娘子毫不顧情面的督促我管著我。我吳弦不為別的, 就為了爭這口氣也要給搏上一把!” 雪茶萬萬沒想到他要說的居然是這個, 當真是又驚有喜,她這還是頭一次聽他嘴里說出要去考秀才的話。但稍一冷靜她便又想起了他前幾天吊兒郎當的樣子。 不確定的問道:“相公, 你是說真的?” “千真萬確!娘子, 以后只要你認為我該讀書的時候沒讀, 你盡管罵我, 我保證不生氣!” 雪茶吞了下興奮又緊張的口水, “好,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別到時候真管你了和我翻臉?!?/br> 吳弦信誓旦旦,臉蛋繃得緊緊的, 再嚴肅不過, “娘子你放心, 誰翻臉誰不是人!” 于是,吳弦便在震耳發聵的聲明后,徹頭徹尾的變了一個人一樣,除了進貨吃飯上茅房這種必要的事情外,一律坐在書桌前埋頭苦讀。每晚都是雪茶先熬不住睡去,半夜才聽見他熄了燈上床,第二天天一亮他就半點不拖拉的爬起來。 一次小敏不小聲說話聲大了些,還遭來他一頓訓斥。 見他一連熬了幾天,整個人都處于一種不正常的狀態,雪茶原本的擔心開始調轉了方向。 上前抽走他手里的毛筆,“別看了,你都看一天了,再看就看瞎了。走,陪我出去買菜去,你都好幾天沒好好和我說話了?!?/br> 吳弦身體疲憊,但腦子亢奮,不愿挪地方,“娘子,我不想去,我不想浪費時間?!?/br> 雪茶假裝生氣,“不去不行!你娘子這么漂亮,你不怕被人拐去嗎?” 這么一說,吳弦心里就動了,除了他以外,世上的男人就沒一個能讓人放心的,就陪她出去走一趟吧,當休息了。 見他起了身,雪茶露出了笑容,“這還差不多?!?/br> 附近有一個晚市特別熱鬧,雪茶經常去逛逛。那里吃的用的一應俱全,當然人也特別多,畢竟攤販都擺在路兩邊,中間還要過行人。 雪茶心疼他讀書拼命,今天專門挑他喜歡吃的菜買,恰好遇上賣驢rou的,雪茶便讓攤販割上一塊醬著吃,在花錢上吳弦從來沒意見,論花錢他比她還大方呢。 攤販邊割rou邊熱情的和他們搭話,“剛成親沒多久吧?真好啊,還能一起出來買菜,我就不行了,我家那老婆子厲害的……” 雪茶正聽著,忽然人群中快速走過一個身影,她看著極其眼熟,心里驀地一動,不顧吳弦,大步追了過去。 吳弦和攤販一愣,“娘子!干什么去???”他趕緊丟了塊碎銀子給攤販,“大叔,rou幫我留著,一會兒回來拿!”說著就趕緊找雪茶去了。 雪茶艱難的穿過人群,目光一直不離一個健壯的男子背影。 會是那個人嗎?已經十年了,她會不會認錯?別的她都忘的干凈,會單單記得他嗎? 終于,雪茶追到了,冒失的一把抓住了男子的衣袖,“這位大叔!” 男人一臉兇神惡煞的回過頭來,這時吳弦也正好趕到了,“娘子,怎么不說一聲?” 雪茶沒理會他,目光一直在男子的臉上流連,只見他留著一臉的絡腮胡,小眼睛,鼻子旁邊還有一顆大黑痣。雪茶心緒翻涌,幾乎想要流淚。 “你這小娘子?抓我干甚?” 雪茶找回了自己的舌頭,“這位大叔,你、你十年前有沒有往榮家賣過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兒?” 男人原本是很惱怒的,聽了這話突然一愣,直直的看向了雪茶,半晌后激動的伸著手指,“你是、你是被榮家老太君留下的小丫頭?” 雪茶熱淚盈眶,原來她剛才那一眼真的沒有看錯!她早就想找他了,也只有他能告訴她自己的來歷,可人海茫茫叫她一個女人去哪里找一個十年前的人? 蒼天有眼,今日竟被她在人群里一眼瞧見,她緊緊的抓著吳弦的手緩解這種難以言喻的激動和緊張。 她重重的點了頭,“是我,我還隱約記得你的長相?!?/br> 吳弦也大概聽明白怎么回事了,把二人引到了附近的一個茶鋪里,坐下來說。 男人見吳弦的目光一直擔憂的看著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十年未見,你已經長這般大了,還出府嫁了人,是個有造化的孩子。今天你還能當街叫住我,叫我一聲叔,算是我當年做的唯一善事留下的善緣吧。這些年你可還好?” “還好,你把我留下之后,不久我就適應了榮府的生活,老太君一直對我很好,我成親前就把賣身契還給我了?!?/br> 其實雪茶對他的印象并不太壞,印象里他雖然總是兇巴巴的,但從來沒有動手打過她們,最后他也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給她做了做好的選擇。 男人面有愧色,“那就好。那些年我倒賣過許多人,但從不打探她們的下落。這喪良心的買賣我早就不做了,這回是有事路過此地?!?/br> 雪茶終于問出她一直壓著心底的問題,“大叔!您當年賣的那些人,都是親人賣的、還是……是拐來的?” 男人啪的拍了下桌子,“賣人就夠缺德的了,拐人那種下地獄的事老子才不干!孩子,你是想問你是打哪來的吧?” 雪茶急點頭,“大叔,你還記得?我家在哪?我親爹娘在哪?” “哎!其實不瞞你說,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誰家的。當時交到我手里處理的是一大批人,你只是其中一個,因為年紀最小,我生了憐憫之心,對你格外照顧幾分?!?/br> 雪茶面色頓時灰敗下去,雙目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神采,盼了許多年終于盼來一絲希望,難道就要徹底破滅了嗎? 吳弦說道:“大叔,求您再好好想想,還有沒有什么有用的線索?水有源樹有根,就是有一絲希望我們也得找找??!” 男人分別瞧了他們幾眼,有些難以啟齒。 “大叔,您是不是想要銀子?沒事,只要您開口,只要我付的起,你盡管開口!” 男人見他誤會了,趕緊擺手。 嘆息著說道:“其實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既然你這么想知道,我就全告訴你吧。其實我那時候是官家的人,手里要賣掉的都是一些外地罪臣的家眷,她們多數原本就是下人,當然其中也有閨中小姐。你那一批下來的,都是牽扯進當年的四王爺謀反案被處置的罪臣家眷。此案牽連很廣,據說當年朝堂上的官員差不多肅|清了一半?!?/br> 謀反案?罪臣家眷?這些詞離吳弦和雪茶的生活實在太遙遠了,二人瞠目結舌的看著他。 雪茶問道:“大叔,您記的沒錯嗎?” “絕不會錯!因為把你留在榮家之后,我就辭去了這作孽的差事,干別的去了。孩子,你原本的家肯定是在京城,至于別的我就不知道了。對了!當時你身上還有塊不錯的貼身白玉佩,上面有一個悅耳的‘悅’字?!?/br> “那塊玉佩現在在哪?”雪茶幾乎站了起來。 男人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發,臉色漲紅,“早就沒了,換酒喝了?!?/br> 雪茶頓時明白了,她當年一個小娃娃,身上怎么能藏的住值錢物件?是她犯傻了。 “孩子,聽叔一句勸吧,好好過日子,別找了。就算你原本是哪家的小姐,你的家人估計也早就不在世上了,當年牽涉此事的人砍頭的砍頭,流放的流放,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與男人告別后,雪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腿都是軟的。 吳弦戰戰兢兢的把她領回家,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是好。人總是這樣,什么都沒有的話,一直盼著也能活??梢坏┐_認前路渺茫,便覺得不能活了。 他緊緊的摟著失神的雪茶,“娘子,振作一點,你現在是有家人的,你的家人是我和小敏,將來還會有我們的孩子,別去想了?!?/br> 雪茶趴在他的肩上,眼睛沒有焦點。她想過,就算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找不到親生父母也沒關系,她相信他們離開自己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要他們在這世上的某個地方好好的活著就夠了。 可今天,有人告訴她,他們是謀反的罪臣,早就死了,這叫她怎么接受的了? 雪茶消沉了兩天,才逐漸調試過來,吳弦說的對,已然如此了,只能往前看,有些東西有當然最好,沒有也是老天爺的安排。 吳弦這兩天為了照顧雪茶,讀書上暫時松懈下來了,雪茶也沒心力關注他。 所以等她緩過神兒來的時候,發現吳弦不知何時又雕起了他那兩個破核桃,頓時鎖緊了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