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梁文杰在后面也跟過來了,坐了輛馬車,馬夫和伺候的小廝一點都不上心,連扶都不扶一下,還是一個侍衛看不過去接了一下。 眾人到了客棧,找位置坐好,虧得沒多少人,飯也很快做好了,邊吃邊說。 梁文杰讓馬夫和小廝在外面等著,馬夫剛開始不同意,小廝拉了他一下,眼神示意門口站著的侍衛,馬夫明了,兩人想走,回去給主子報信,下一刻就被堵住了。 屋里,梁文杰還在繼續:“我上任以來就覺得不對勁,平倉縣豐收,就算是災年百姓也不該如此貧困,躲著身邊的眼線偷偷查了許久才知道,縣里最大的糧食老板是孫太師的侄子,低價收購百姓糧食,還不許他們賣給外鄉人,然后自己一家做大,高價賣出去。上個縣令與他合謀,還提高了賦稅,加了進出城門的費用,百姓還好,商隊進出一次就扒一層皮?!?/br> 梁文杰越說越氣,忍不住把手邊的酒一口喝盡,繼續說:“長久以往,百姓入不敷出,有的直接遷出去了,田地都不要了,他們再把這些地收過來,高價賣給百姓或者富商,賣的時候好聲好氣,拿到錢以后就翻臉不認人,加重稅務還是輕的,甚至還倒打一耙說人家強占田地,把人抓起來,等家里拿錢來贖?!?/br> “沒人去告嗎?不是說有富商?”沈六郎問,普通百姓沒辦法,但是能把生意做大的,都有些人脈,應該還不至于如此被動。 剛剛梁文杰已經聽說了沈六郎的職位,知道對方可能有方法解決,忍不住多說了點:“怎么沒有?只是狀告他們的就算出了平倉縣到了洞陽府,也不能把他們怎么樣,上面人怕得罪孫太師,這些事情一貫輕拿輕放,不敢怎么處置?!?/br> 沈六郎聽了沉思了一會,又問:“那為什么以前行軍經過此處沒有發現不對?” “他們在京城有人,孫太師也會提前往這邊傳消息,讓他侄子收斂點。這邊收到動靜,就會放出消息說進出城不收錢,百姓平時舍不得買東西,這時候都會來買些缺的東西,不熟悉內情的人見了,都會以為平倉縣還是以前那個熱鬧非凡的平倉縣?!?/br> 沈六郎表示理解,用過飯,兩人又單獨談了一段時間,梁文杰才回去。 走出客棧,沒有找到跟在自己身邊的馬夫和小廝,梁文杰以為兩人有去哪偷懶去了,就問護衛:“這位大哥,請問有沒有見到跟過來的馬夫,還有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廝?!?/br> “你一進去他們就走了,去哪里倒是沒仔細看?!?/br> 找不到人也沒有辦法,梁文杰只能自己把馬車趕回去,這些技能他還是會的,只是走得慢一些。 接下來幾天,徐芷發現沈六郎比以前更沉默了,大半天不說一句話,覺得他可能有什么事情要說,不過徐芷也沒問,想著等他想好了再說吧。 這樣過了三天,沈六郎終于忍不住了,在晚上都在吃東西的時候,把徐芷叫走了。徐芷有些奇怪,只是沈六郎挺著急,就把正在吃飯的茉莉交給于氏,跟著他過去了。 于氏以為小兩口有什么悄悄話,樂得兩人親近,把茉莉接過來揮揮手就讓兩人走。 徐芷跟著沈六郎到了河邊,天還沒黑透,微微有點夕陽光,照在人身上像蒙了一層金紗。 “怎么了?這兩天心事重重的?”看他還不打算說,徐芷干脆主動問起來。 “如果因為我做了一些事,把你們置入危險之中,你會恨我嗎?”沈六郎又思索了一會才問。 “什么事?做錯事了嗎?” “不是,是為國為民的好事,只是對一些人來說,損害了他們的利益,如果因為他們的記恨,導致你們受了委屈,你會恨我嗎?”沈六郎一口氣說出來,看著徐芷眼睛問。 “那我為什么恨你?你沒錯,錯的是別人為什么要怪你?要怪也是怪別人?!毙燔剖嬲沽诵θ?,她知道六郎可能會著手處理平倉縣的事情,但從來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對,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人真等待著能夠解脫。 … 第二天還是像往常一樣起來繼續趕路,這樣又過了十來天,才踏進京城的城門。中間不乏下去 徐芷坐在馬車里,也沒聽有什么搜查行李的動靜就進城了,有點奇怪,略一思索就更好奇沈六郎的身份了。 在家的時候徐芷問過,沈六郎說表面上只是個小小的千戶,帶著幾百個兵而已,現在看看卻不像,如果千戶就能隨便帶這么多人進來,還不搜查,整個京城估計早就亂了。 一行人進去又走了半個多時辰,徐芷撩開馬車的窗簾看了幾次,先是經過了幾條鬧市,又走過一段路,才進了一片兩邊都是高門大戶的街道。 看房子就知道這附近非富即貴,當然不可能是沈六郎買的,徐芷猜測是不是借住了上司的宅子,不過這么多人往人家家里搬真的好嗎? 誰知道車隊行了一會,在這條街中間那戶正門停下了,沈六郎停下來下了馬,接著就有人把馬牽過去。 于氏和徐芷還沒回過神來,從門里面出來一個有個像管家似的中年男子跑過來請安:“見過老太太、太太?!?/br> 他說完,后面兩隊小廝和丫鬟接著又拜了拜,徐芷這才看見門匾上寫著大大的“將軍府”三個字,有些詫異,她想過沈六郎身份可能高點,但沒想到會這么高。 也不怪徐芷驚訝,先帝在位重文輕武,導致他去世后盛朝剩下來的將軍就幾個,大部分還都是因為在邊疆守著,不得不封的?,F在在位的這位雖然不隨爹,登基以后也沒怎么重用將士,只是提高了士兵的待遇,這才導致了周邊各國都拿盛朝當塊肥rou,頻繁進攻,這兩年戰爭少了,但是也沒聽說皇帝要大封將士。 為什么要封沈六郎將軍?難道沈六郎是個擋箭牌?還是皇帝想要捧殺他?受了以前謀權類電視劇的影響,徐芷越想越歪,即使沈六郎說過他和皇上的關系,也不相信,哪個皇帝沒有幾個關系好的臣子,最后結果怎么樣誰都知道。 沈六郎倒是挺開心,他也沒想到皇上這么快就給了他升了職,不過這事趕早不趕晚,這樣就能早點去給母親妻子請封了。 太.祖曾下過圣旨,七品以上官員可為母妻兩人請封,而他是從二品副將,以后母親和妻子都是二品郡夫人了。 越想越高興,將兩人送到家里,他就整理一下衣服進宮面圣去了。中間管家說宮里的林妃娘娘送了兩個宮女也沒注意聽,也就自然不知道他這一番行為落在管家眼里,就是對于氏和徐芷的不在乎。 “沈將軍真的進宮了?”景仁宮內,林妃聽到消息,激動的把手邊的杯子都給碰倒了,茶水灑了一身都沒在意,抓著貼身宮女的袖子繼續問,“送過去的人,沈將軍可都收了?” “收,收了,送過去就收了?!睂m女回道,因為知道林妃的脾氣,沒敢說送過去的人說是管家收的,并沒有見到沈將軍本人。 “收了就好,過兩天讓哥哥再去一份送禮,一定把沈副將收攏過來。哼,我看那個沒了娘的賤種怎么跟我兒子斗!”林妃說著,提起某個人,臉上就變得獰猙起來,和在皇帝面前的溫柔一點都不一樣。她一想到沈副將收了美人,仿佛就能看到兒子當上太子以后她被封后、被眾人仰望,把那個賤種踩在腳底的場景。 “是,奴婢這就去告訴國舅爺?!辟N身宮女稟報后得了林妃首肯才往外去。走出去以后卻沒去傳信,而是在路過永和宮的時候趁沒人看見閃了進去,手腳利落的一點不像剛剛在景仁宮時的畏手畏腳。 …… 另一邊,皇帝聽說沈六郎進宮了,直接讓太監總管把人請進來:“六郎,你還知道回來,你都不知道,你走了以后那些老頭多煩人!三天一彈劾五天一請奏,朕都快被他們煩死了!你看看,這一摞都是彈劾你的,朕都給你留著呢?!?/br> “末將參見皇上?!鄙蛄蛇M來先拜見了皇帝,不管兩人私下交情怎么樣禮都不能廢,只是這奏折…… “奏折屬下不方便看,還請皇上自行判定。只是屬下途中經過一個小縣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苯又哑絺}縣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確定是真的?”皇帝不愿意相信,只是沈六郎的人品他是信得過的,不是無故放矢的人,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亂說。 想到這,他又有些無力,整個盛國從根上已經爛了,就算他前段時間找借口整治了一遍京城的官員,但也是治標不治本,朝廷上這幾名熱衷于黨派之爭的高官不倒,下面換再多的人也于事無補。 好友歸來的欣喜已經沒了,又有些欣慰,不管怎么說,還有人在他身邊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沈六郎也理解皇上,以前行軍打仗的時候,從來沒有發現周邊府縣有什么不對,也可能是聽到消息早早掩蓋了,這次一行人沒有張揚,一路竟然發現了這么多的問題。 有些后悔把家人接到京城來,又想到就算不接過來,等敵派發現他的身份家人也不安全,又好受點了,不過想到家人他終于想起進宮的目的了。 “皇上,臣想給母親于氏、妻子徐氏請封,臣十四歲參軍,母親一直照護家里,父親兄長去世,母親一人撐起了沈家。家人以為屬下戰亡,為屬下娶了妻子,徐氏嫁過來以后為臣伺候母親、扶養年幼的子女,臣想以副將之位換兩個誥命?!?/br> “換就不用換了,你在朕身邊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還救過朕,幫了朕這么多,別的不說,這次你一路收集的消息,就夠升上半級的了,只是不便賞賜。這樣吧,封于氏和徐氏為二品夫人,你的賞賜也算一起。只是,子女?”皇帝有些懷疑的看著沈六郎,不是他不相信好友,只是離家九年,子女年幼,實在是讓他有點好奇,好友的頭上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看見皇帝求知欲滿滿的眼神,沈六郎就知道他心里想了些什么,無奈了:“皇上,子女是母親怕臣妻百年之后無人供奉,過繼的三哥的孩子?!鄙蛄山忉尩?。 “好吧,林三道,擬旨?!闭賮硖O擬旨,然后又賞賜了一大堆金銀首飾,女人不都喜歡這些嗎,讓好友待會去哄哄媳婦,哎,他真是個體貼人的好皇帝。 “臣告退?!笔虑檎f完了,沈六郎就帶著圣旨出宮了,家里還有事情呢。 回到家發現母親和妻子都在正院屋里坐著,丫鬟婆子都在旁邊站著,想問怎么回事,只是正事要緊,請兩人先過來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沈啟貴之母于氏……妻徐氏……”拖拖拉拉一大堆,反正除了剛開始幾個字,后面的徐芷一點聽不懂。 不過大概意思是明白了,以后她和婆婆就是有品級的夫人了,有點想問以后還能不能繼續做生意了,不過想想以前看的電視劇,里面也有些官員夫人有自己的嫁妝鋪子什么的,所以應該是可以的吧? 沈六郎帶著母親妻子接完圣旨,吩咐管家給了銀子,送走傳旨太監后就問于氏:“娘,怎么了?” “你去哪了?”于氏怒氣沖沖地問。 “我去宮里請旨了,我覺得早點去請旨,你和小七有了身份就沒不長眼的人敢欺負你們了?!鄙蛄山忉?,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直覺告訴他,如果不解釋清楚,會死的很慘。 于氏聽了以后表情緩和了一些,不過剛剛受的氣還沒這么快消,冷冷道:“一到家你就不見人,向東幾個想把東西搬到后院去,管家說后院是女眷住的地方,不方便他們過去,家里的丫鬟婆子也沒幾個勁大的。一大家都沒吃飯,說不到時辰灶房不開火,大人受得住孩子怎么辦?明椿茉莉餓的都哭了,還是向南出去買了點糕點回來。哄著兩人吃了點,你媳婦剛剛才把兩人哄睡了?!?/br> 其實管家原話聽難聽,話里話間就差指著鼻子說沈向東和徐芷不明不白了,只是剛到京城,才知道兒子這么有本事,她怕他起了外心,這種話不能讓他聽見,不管夫妻多親密,挑撥離間的事情多了感情都會變的。 沈六郎沒打招呼就出去了,自知理虧,只能親娘媳婦輪流哄,于氏說的灶房不開火是他先前下的命令,家里沒人,丫鬟婆子小廝沒點規矩不行,只是現在家人都搬過來了,這命令就該改一改了,不管餓著誰他都心疼。 讓人把管家叫過來交代一番,以后家里的事情聽夫人和老夫人的,灶房的禁令也解了。 管家剛剛跟著送走傳旨太監就沒進前院,后院兩位姑娘想吃城北的水晶糕,他趕緊差人去買了,也就沒聽見沈六郎和于氏的對話。聽了命令還以為沈六郎看在徐芷和于氏都是二品誥命的份上才這樣吩咐的,面上答應了下來,心想更得討好后院兩位姑娘了。 管家想的是,老太太是將軍親娘,被封了誥命不奇怪,太太只是將軍在老家娶得,以后肯定會找理由休掉的,就不知哪位姑娘能哄得住將軍,能讓將軍扶她為正室。 沈六郎自是不知到管家的內心想法,不然現在都要抽劍砍人了,媳婦還沒哄好來了個拖后腿的,真是想打人的心都有了。吩咐完管家,又讓他帶人卸車收拾東西,一番忙活,就忘了于氏的前半段話。 一時不察沒追究責任,以至于后來后悔莫及。 作者有話要說: 林妃:本宮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 管家:我已經跳進去了。 第52章 出事 兩天收拾好了東西, 于氏徐芷和蓮花幾個住在后院,明松幾個住前院,當然明杉明椿還是跟著于氏和徐芷。 沈六郎被徐芷趕去前院了,借醉酒占她便宜的事情沒那么快解決。 這天, 沈六郎一早就進宮了, 皇帝好像有什么急事, 本來和徐芷說好的一家人去郊外玩一天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不過徐芷也沒閑下來,和于氏說了聲, 帶著梅子加上沈向南和桃子去外面看看鋪子,前幾天沈六郎在家一直沒出去, 今天他忙起來總算得個空了。 沈向東在家待著, 徐芷和于氏都不大相信那個管家,每天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干什么,看著就不靠譜, 徐芷想著哪天找個正當理由趕緊把人打發出去, 現在賬本在她手里, 只是一時半會還看不完。 明松也沒出來, 明年就要參加院試了,和明柏在家里溫習功課,沈六郎給三人找了先生, 是個在京城考中進士又不愿做官的書生。 安排好徐芷就和平時一樣出去了,沒想到晚上回來就發生的事情讓她很長時間以后想起來都后悔。 徐芷先去了東城,老話說東富西貴南貧北賤, 先在東城找個鋪子做做試試,行的話就多開幾個,不行再想別的法子。 只是到了城西又碰壁了,京城非富即貴, 鋪子,特別是這種人流大的地方的鋪子,可比其他地方搶手的多,基本上一掛出來就出手了,根本不可能等到她們過來。 沒法子去了牙行問,進去以后沒等開口就有婆子迎上來了:“夫人想看寫什么,買人還是買房,不管什么,我菜婆子手里都是頂好的,保準讓夫人滿意?!?/br> 牙婆這么諂媚是看到徐芷坐的馬車了,盛朝嚴禁官員奢侈,三品以下官員及家眷只能乘坐一匹馬車,三品以上才能乘坐兩匹馬車,這個家眷也是有規定的,母親和正妻和嫡出兄弟姐妹可以坐,姨娘小妾庶出兄弟姐妹都是沒有資格的。 徐芷選了這車也是無奈,家里就還有兩輛馬車加上這輛,沈六郎早上出門沒騎馬,另外一輛管家說采買要用,徐芷不想跟他多爭辯,直接讓沈向南趕了這輛來。 京城尊貴人多了去了,兩匹馬的車也沒人會注意,只是這個牙婆會做人而已。 “城西附近有沒有鋪子?”沈向南開口問。 剛才還以為是大生意來了,聽到這個,牙婆有點難為情,賠笑道:“大人說笑了,城西這邊賣鋪子直接折價賣給熟人的多,托咱們處理的不經常遇到,就算遇到了也是實在賣不出去的,怎么能拿來給夫人和大人看呢?!?/br> 這是徐芷沒料到的,雖然知道京城店鋪緊俏,還真沒想到是一個都沒。 牙行也沒有,只能回去自己看,徐芷沈向南趕車去城西再仔細看看。 圍了城西轉了一圈,也沒有什么合適的。 倒是有個小鋪子要出手,只是位置有點太過偏僻,周圍環境還不好,旁邊就是空地,人多的時候大家都會把馬車什么的停在這里,味道難聞,臟亂差三種占了個遍。做吃的肯定不行,別的生意都不一定能做得下去。 想想也是,在京城做生意這么簡單的話有點錢的還不都得開店了,他們家沒根沒底的,一來就想做生意,哪有這么好的事。想明白了徐芷也不再糾結,就想打道回府。 又看了看,還是沒有合心意的,看時間不早了,徐芷只能先回去。 進家以后發現前院沒人,兩個丫頭木頭木腦的,問什么支支吾吾也不說。徐芷心里咯噔一下,趕緊往后院跑,跑到于氏那里才看見,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堂屋里,于氏抱著明椿在抹淚,靜嬸一邊抱著茉莉哄,一邊勸于氏,蓮花不在,荷花氣憤憤的,地上全是摔破的茶杯,沈向東沈向西和管家都不在,其他下人在旁邊要么呆呆的站著,要么神色慌慌張張。 靜嬸正勸著于氏,抬頭看徐芷回來,松了一口氣道:“夫人,您可回來了,快勸勸老夫人,我怎么勸老夫人就是不聽,哭傷了身子可怎么辦?!?/br> 徐芷勸了于氏幾句,還沒問怎么回事,外面傳來了沈向東的聲音。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鄙蛳蛭魍现蠓蛲鹤永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