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高處不勝寒
小小的莫凌汗流浹背,汗水流進了眼睛迷糊了他眼睛,手臂酸痛腳力不足,但還是他咬咬牙,又繼續向上爬。有一兩次一個踩點斷了,只能將所有重力放在另一只腳上…… 莫凌正沉思著,忽然便被一個園丁的大聲呵斥給拉回現實。 “你怎么給這些花施肥的!上次施多了,燒死了好幾盆淡煙色的郁金香,而沒死的不是葉黃了就是掉葉。這次呢,你又施了肥跟沒施似的,買的肥料是花你錢還是掉你rou換的……” 園丁是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老頭,雖然穿著樸素,但臉上卻有著耐人尋味的風霜,幾道猙獰的刀疤像趴在臉上的蟲子,令人發怵。 他一手拿著小鐵揪,一手抖著這次復合肥,凹陷的眼窩里全是燃不起來的怒火。他恨鐵不成鋼地盯著女子,卻也無可奈何。 這個老頭莫凌認識,他曾經是插入境外販毒團伙心臟的一把利刃,后來被戰友出賣,在強逼他吃了毒品后,喪心病狂的毒販拿著尖利的刀刃在他剛毅的臉上劃著,然后猙獰地大笑:“咦,你這條子的面具怎么還沒掉下來啊……”,毒販不過癮,把他關在屋子里撒上汽油,要將他活活燒死。是爹地派遣入的人員貍貓換太子把他換出來的。 那時的莫凌還很小,是爹地為他引薦這個沒落的英雄,他也從老頭那里學了不少東西,槍法、刀法、如何識毒,以及毒販里頭彎彎繞繞的關系,與販毒流程。這為他后面成為道上聞風散膽的鬼狼奠定了很好的基礎。 當然這是他們三人的秘密。老頭由于毀容了,很少人能認出他。 被罵的中年女子骨瘦如柴,穿著一身破舊的黑衣服,發如枯草,面如土灰,雙眸干澀無光。顫顫巍巍地杵在那里,手擰著衣角,壓抑著呼吸。 像極了很久沒有陽光雨露滋養的花朵,萎焉時又受到了了冰霜的摧殘。 “我,我也是按照你說的份量施肥的,可……可……”女子動了動嘴皮子,最后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她將頭埋在脖頸間,像一只躲避災難的鴕鳥鉆進沙土里一樣,瑟瑟發抖,楚楚可憐。 老頭似乎也咂摸出這里頭不一樣的味兒,眼睛如淬了毒般仰望那座高處不勝寒的別墅,然后嘴角上揚,撇出一絲冷笑。 看來那個女人連這卑微的棲息地也不讓她留啊,這是趕盡殺絕,夠狠毒的。 老頭經歷過太多不流血的廝殺,所以把人性的惡看得纖毫畢現。太多深沉的心機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只是這個柔善可欺,低眉順眼拾人牙慧的女子,是否有幸得到上帝的垂憐,有翻身的一天呢…… 老頭眼角微沉,從鼻腔里發出一聲悶哼:“下次注意了!” …… 對于許多人來說,這個女人是個迷。 還是少年時莫凌也見過她,那時的她總跟在爹地旁邊鞍前馬后,但卻沒有絲毫萎靡之氣,帶著作為下人的恭敬,卻夾雜著說不盡道不明的疏離。 爹地經常會無緣無故地刁難她,讓她出丑讓她為難,想從那風輕云淡的表情里,看到憤怒哀傷等其他不一樣的情緒,可惜沒有。 這個女人就像一朵開在寒冬里的梅花,孤冷冰涼,隨風搖曳。卻始終孤傲地抬著頭,不肯屈服。 爹地也常常面帶冰霜的瞅著她良久,最后卻化作綿長的哀嘆,哀嘆里有無奈、憤恨,還有一絲渴求…… 后來他經常出去做任務,基本也沒機會見到她了。不過留在記憶里那慘淡的面容卻讓莫凌深感熟悉,具體為什么,他也找不到根源。 而且周圍的人沒人敢議論她,她是爹地不可觸碰的逆鱗。 莫凌只是稍稍一思索便淡漠地抬腳離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羅生門,他無意干涉。 他抬頭再次看著高處不規則的別墅,總有一種它會隨時崩塌之感。 但他知道它有多牢固,根基有多穩。就像爹地的勢力一樣,掌舵資產超過百億的灰色企業,關系更是錯綜復雜。 他隨便跺跺腳,這長江三角洲的地下世界就會發生地震。他只要勾勾手指,就能把黑白世界攪動得翻天覆地。 但就如那座別墅一樣,高處不勝寒,背地里依然有許多人排著隊等著取他的頭顱。 只可惜,他離開后,爹地將部分權利交給了他親兒子,丁世達。丁世達劍拔弩張侵略性十足,從不會隱藏自己。 他這幾年將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展現得淋漓盡致,背著他父親做些違背家規的事情,現在,很多產業鏈多脫軌了。 在這一點上,丁世達與他的母親相比,真的是相距甚遠。他的母親楊琴美艷不可方物,卻擅長隱藏鋒芒,丁世達能有今天,離不開楊琴背地里的付出。 相對他母子倆,爹地很多重要的事更愿意與莫凌分擔,也更愿意花時間精力培養他。用爹地的話說,莫凌更像年輕時的他。 年輕時候的爹地,事業還沒有那么大,他帶著自己的孤勇與智慧,連滾帶爬地殺出一條血路。而一直跟隨著他出生入死的鬼狼,就是在他事業成型后鞏固的能手。期間經歷了多少槍林彈雨,陰謀詭計鮮為人知。 他倆都屬于亦正亦邪的存在。而他爹地也曾問過鬼狼,是否愿意繼承他的衣缽,鬼狼拒絕了。就在他爹地還要勸說時,鬼狼出事了,真正的莫凌也出事了,鬼狼只能回到親生父親那里作了“莫凌”。 是啊,爹地真正算起來只不過是他養父罷了,但這層關系里卻帶著比血緣更侵人心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