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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氏只顧著坐在邊上喝茶,她連著關了幾個月的禁閉,雖說衣食起居上沒受多少磋磨,精氣神兒卻是徹底消磨下去了,跟孫氏待在一起竟像比她大十歲。 她見孫氏對秦綺的嫁妝如此上心,忍不住嘲諷道:嫂子可真熱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嫁女兒呢。rdquo; 拿出帕子拭了下額頭上冒出的汗珠,孫氏的火氣徹底被段氏的風涼話給挑起來了:胡說什么。這是天家給侯府的恩典,我們做臣子的怎么能不盡心辦事呢?圣上賜婚的圣旨還供在祠堂里呢。rdquo; 段氏梗著脖子跟孫氏硬頂:嫂子你就等著看吧,秦綺那丫頭可不是個好相與的。指望著她提攜侯府?下輩子吧!rdquo; 孫氏回神瞪了弟妹一眼,示意她閉嘴,然后威脅地掃視了在場所有下人一圈。 眼瞅著大房二房的兩位主子就這么吵起來,嘴里還不干不凈的,底下搬東西的婆子們恨不得能當場消失。 hellip;hellip;hellip;hellip; 大婚之日秦綺要穿的鳳冠霞帔已經被禮部送到了壽陽侯府,如今都堆在毓秀居外間的屋子里。滿室紅彤彤的一片,珠光寶氣好不耀眼,引得小丫頭們老往里頭看。 梧桐手里捧著一個底下墊著紅色綢子的楠木托盤,滿是喜氣地把上面盛著的事物展示給秦綺看。 姑娘,快來看這個鳳冠,多氣派啊。rdquo;梧桐喜氣洋洋地說。 托盤上的鳳冠是親王妃品級才能帶的九翟冠,正中是大塊通透的翡翠雕成的牡丹祥云等物,頂端插著四只展翅欲飛的金累絲鳳凰,鳳嘴里各銜著一串長長的上好南珠攢成的珠花。 秦綺本來在閉目養神,不過見到梧桐獻寶般地把鳳冠捧過來,還是很給面子地打量了幾眼,伸出手指戳了戳鳳冠上金鳳的紅寶石眼睛:是個好東西,戴上去能把人脖子給壓斷嘍。rdquo; 她撥弄的動作幅度有些大,九翟冠上一只金絲攢成的鸞鳳危險地晃動了兩下。 梧桐驚呼一聲,雙手穩穩地捧住托盤往后退,哭喪著臉說:姑娘,這時候可不帶胡鬧的。這么多顆珠子,若是掉了一顆,大婚那天可怎么辦呢? 秦綺被她逗樂了:放下吧,瞧你慌成那樣。rdquo; 梧桐轉身把鳳冠穩妥地放好,嘴里仍在勸說秦綺:姑娘,之前的話可不能再說了。大婚前咱們得求個好兆頭。我這就去老太太給姑娘請回來的觀音像那邊拜拜。rdquo; 秦綺把她給叫住了:不急,先讓廚房給我送點夜宵過來,記得要兩道清淡的菜。rdquo; 梧桐被秦綺這句話搞糊涂了:姑娘晚飯用得不好?這時候用夜宵的話怕是會積食的,要不我讓人揀些好克化的點心過來?rdquo; 秦綺氣定神閑地說:入秋后夜可是越來越長了,我隨便吃點墊墊。rdquo; 梧桐只好出去叫小丫頭給廚房傳話,心里卻直打鼓,她服侍了大姑娘這么些年,從沒見她在就寢前吃過零嘴,更別提再來一頓夜宵了。 梧桐離開后,秦綺繼續盯著自己的膝蓋出身,左手輕輕拂過,一把清氣凝成的寶劍逐漸成形。 食指拇指相觸輕彈劍身,清亮的劍吟聲在室內回蕩著。 秦綺滿意地笑了笑。 hellip;hellip;hellip;hellip; 夜色已深,整座侯府都陷入了沉睡。 侯府最西側,離胡氏住的榮慶堂不遠的地方是壽陽侯府的宗祠。黑油柵欄把里面的五間大廳嚴嚴實實地圍住,正廳供著歷代壽陽侯的畫像。 這可是侯府的重地,平日里除了除夕等祭祖的正日子外從不開放。兩房下人專門守在這里,平日里不做其他差使,只是白日里兩人一組地進來打掃灰塵,到了晚上就把宗祠的院門用鐵鎖細致地鎖好。 此刻,一盞又一盞的燈火在宗祠的正廳亮起,歷任壽陽侯的畫像下面的供桌上都放著一盞燈籠。 秦綺把最后一盞燈點亮后,提起從自己房里拿出來的玻璃繡球燈,撩起初任壽陽侯畫像前面覆著的錦幔,細細打量著祖先的相貌。 據說先祖當年因不滿魚rou百姓的貪官,靠著一腔意氣跟隨當朝□□揭竿而起,征戰二十年才創下這份基業,有了五代人的榮華富貴。 不知先祖當年起事前的心情是否跟我一樣呢?秦綺胡思亂想著。 她身后的青石磚地上,胡氏、秦林和秦松母子三人,孫氏段氏妯娌兩人悠悠醒轉。 五人醒來后,發現自己手腳無力地癱倒在宗祠里,秋日夜里特有的寒氣透過雙腿蔓延至全身。 周圍歷代祖先的遺像上面蓋著的錦幔不知被何人撩起,每個供桌上都放著一個白燈籠,昏黃色的燭火照亮了畫像的下部,臉部卻看不清楚,襯得畫像上的人物神情愈發陰森。 他們彼此間驚慌地打量著,完全摸不著頭腦。 莫,莫非是祖宗顯靈,懲罰我等不孝子孫。rdquo;秦林戰戰兢兢地說出了一個猜測,眼神不住地往兄弟秦松那邊瞟。 噗嗤。rdquo;秦綺忍不住笑出聲來。 五個人驚駭地往正前方看去,發現一身月白襖裙的秦綺俏生身后地站在初任壽陽侯的畫像下面,頭上釵環全無,烏油油的大辮子甩在身前,打扮得怪模怪樣的。 綺丫頭,你這是怎么了?rdquo;胡氏尚保留著兩分侯府老封君的矜持,冷靜地發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