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抿抿嘴唇不響，但馬上又抹著眼淚：我已經沒辦法了mdash;mdash;求您mdash;mdash;求您幫幫我！俞醫生您是不是有什么顧慮？我能簽免責協議的！mdash;mdash;如果您有顧慮的話，我能讓律師先行介入hellip;hellip;無論出什么事都是我自愿的，與您無關！求您一定幫幫我hellip;hellip;rdquo;她痛哭流涕，我真的很想留住這個孩子hellip;hellip;我知道風險很大，可是我愿意承擔風險。rdquo;

    她急于表明自己的決心，黃怡聞言倒是愣了愣。那點子憐憫像陽光下的氣泡一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頭止不住的反感。這話可真是不好聽啊。你這是疤痕妊娠??！全天下產科名醫都頭痛的問題！而你的情況還特別糟糕！就長在zigong壁最薄的位置上！不幫你是因為做不到，不是因為有啥顧慮啊mdash;mdash;搞得好像有能力不幫你一樣！

    黃怡疑慮不定地看著眼前狀似可憐巴巴的女人。她是吃定了俞醫生，非得給她治不可？逼著俞醫生給她開方子？她臉色有點僵了，顧不上俞醫生有什么反應，話直接說出去了：不好意思，發生醫療事故才有責任認定的說法mdash;mdash;且不說你簽免責協議有沒有效力，你的病例已經確診，疤痕妊娠，那就不存在誤診的說法，而你知道目前沒有一種治療手段能對這個疤痕任何產生作用，也就沒有開錯藥的風險。這種情況下你要簽免責協議，說明你認為，如果俞醫生真的開了藥，而你吃了藥后還是導致了疤痕破裂且你與胚胎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mdash;mdash;你就認為這是醫療事故？rdquo;

    方瑩瑩愣了會兒，才想明白這話的意思，有點慌張：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這么想的mdash;mdash;rdquo;她有點語無倫次，當然不存在什么醫療事故的說法，我只想求點藥減小疤痕破裂的風險hellip;hellip;是我決定留下寶寶的，全是我的責任，我只是想強調我們絕不會醫鬧的hellip;hellip;rdquo;

    她痛哭流涕：俞醫生，俞醫生，是華瑞的董醫生向我推薦您的hellip;hellip;她很推崇您，說您或許有辦法幫我增加點成功妊娠的概率hellip;hellip;西醫只能等待意外發生然后解決意外，但中醫或許能幫我阻止意外mdash;mdash;她是這么說的啊mdash;mdash;俞醫生，我真的想留住她hellip;hellip;我必須做好準備hellip;hellip;rdquo;

    她就是有那么強烈的直覺腹中是個女孩，所以必須做最壞的打算。她想活著，生下女兒，跟女兒一起好好活著，所以一點希望都不能放棄。

    華瑞？董崢清？原來是這廝給她惹的麻煩！搞什么，這種燙手山芋能接么！

    俞雅搖了搖頭：對不起，我沒有把握。rdquo;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眼神中至始至終也沒有憐憫亦或是動容，只有如水的平靜，為你自己著想，請放棄吧。你要知道，你這種情況，就算做手術拿掉它，風險都很大，更別提繼續保留了。rdquo;

    方瑩瑩被撇在一邊的丈夫終于忍不住又開口了，聲音虛弱：瑩瑩hellip;hellip;放棄吧hellip;hellip;真的hellip;hellip;rdquo;

    方瑩瑩連理都不理他。她在停頓良久之后，直起身猛地跪了下去mdash;mdash;受過高等教育有著自己尊嚴與羞恥感的女性，都要到跪下求人了，可見決心。

    黃怡與那位丈夫都忙著扶孕婦。黃怡連罵都罵不出口，只覺得晦氣，怎么就那么頑固呢。俞雅被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頭有點大。

    奇跡的概率有多大？rdquo;她平靜道，我毫無把握。跟你說有希望是害了你。rdquo;

    可我相信有奇跡??！rdquo;方瑩瑩嚎啕大哭。

    俞雅跟黃怡都沒說話。只能看著她哭。黃怡心里在說，那你去找你的奇跡啊，我們真的不是你奇跡的一部分，千萬別賴上我們啊。

    她丈夫扶著她，一邊死死拖住身體發軟止不住下滑的妻子，一邊也是火氣涌上心頭，憤怒道：就開個藥能怎么你們mdash;mdash;吃不吃是我們的事！所有的責任都是我們自己承擔??！rdquo;

    這話正難聽。黃怡捂著嘴巴看俞醫生，就怕自己忍不住罵出來，而俞雅的表情仍舊沒有任何變化：對不起，這藥我開不出來，因為我對你妻子的病癥沒有辦法。出于我的職責，我勸告你們，情況真的很危險，盡早放棄對自己對胎兒都是負責。rdquo;

    方瑩瑩抬起頭來，眼圈都是紅的，看向俞雅的眼神帶著幾乎頑固的執拗：俞醫生！就算沒有把握mdash;mdash;您還是有大致的方案的對不對？俞醫生您一定遇到過我這樣的病例的吧mdash;mdash;您一定想過的如果非要治療的話需要怎么做，求您在我身上實驗吧hellip;hellip;我相信您，我真的信您！rdquo;

    是的我遇到過，可是她們全部乖乖遵醫囑終止了妊娠。俞雅無語了。你相信我，可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怎么開藥？

    對不起，請另請高明。rdquo;

    *

    累死了。rdquo;午休時間，黃怡又從隔壁科室順了兩杯奶茶回來。

    俞雅今天的看診結束，但有通知下午要開會，所以她午餐又在食堂解決，等開完會再回家。老楊同志？不指望他了。這貨最近被催稿催得死去活來，出版社的老陳就差在她們家門口扎帳篷了，收不到稿一雙眼睛都是綠汪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