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我教你?！标憶Q語氣干脆。

    但沒有任何讓人感到不爽的情緒，只是一句簡單的陳述句。

    沈音音想了想，走到陸決身邊, 語氣放軟了一些：“那你要好好教哦?！?/br>
    陸決的樣子好像在忍笑：“好，我好好教，那你要好好學?！?/br>
    “我從來都是好好學, ”沈音音輕輕吸了口氣，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來吧?！?/br>
    陸決把球塞給沈音音，幫她調整站姿，手握球的姿勢，如何協調手臂的力量把球投出去……

    這些其實都是體育老師教過的。

    可現在跟上體育課卻完全不一樣。

    陸決也不是體育老師。

    他是僅僅比沈音音大兩歲的少年，他們曾經是死對頭，現在關系尷尬，他們彼此幫助過，可沈音音不久前才決定要討厭他。

    他是那么淡漠，決絕，喜怒無常，難以琢磨。

    就是這樣一個人，此刻卻異常有耐心地，一個動作一個動作教她，即便她仍然笨拙，陸決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煩的樣子。

    沈音音并不覺得受寵若驚，反而感到驚心動魄。

    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發脾氣，扔下籃球，罵她太笨，然后甩手走人。

    就這么提心吊膽，跟走鋼索一樣，全程高度集中注意力，按照陸決教的傻瓜版教程。

    然后她投進了第一個，第二個，第三個……一直到十五個球。

    陸決一直幫她數著。

    他們練習了一個小時左右，沈音音從最開始的瞎貓碰死耗子式亂投法，到后來開始學會找角度，控制力度，她明顯感覺到自己進步了。

    至少開始入門了。

    雖然還不能做到十球中三球，但只要再練幾天，她有信心考試及格。

    沈音音忽然充滿了信心。

    運動后痛快地出了身汗，多巴胺讓人興奮，沈音音逐漸忘了自己要討厭陸決，她抱著籃球，笑瞇瞇地看著他，“謝謝你，我請你吃冰淇淋吧?！?/br>
    公園對面有間便利店。

    “小吝嗇鬼怎么忽然這么大方？”陸決打趣她。

    沈音音認真地說：“我才不是吝嗇鬼，我只是想要存錢?！?/br>
    “存錢干嘛？離家出走??？”陸決抬手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想都別想?！?/br>
    “嘶……”沈音音捂住頭。

    陸決“嘁”了一聲，“別裝，我都沒用力?！?/br>
    沈音音有些難為情地說：“不是，我出汗了，臟?！?/br>
    “我又不嫌棄你?！标憶Q抬起手，把球送進籃筐。

    一個漂亮的空心球。

    沈音音悄悄看一眼他的側臉，陸決運動過后，也出了汗，白凈的面上薄薄一層，依舊充滿了少年般的清爽感。

    他剛才說，會一直陪著她。

    當時風很輕，陸決的語氣異常地溫柔。

    溫柔得都不像是他。

    他們慢慢地走到便利店，拿了兩瓶冰飲，陸決主動，甚至是有些強勢地先付了錢。

    沈音音跟上他，一邊費力的試圖扭開瓶蓋，一邊對陸決說謝謝。

    他擰開自己那瓶，遞給沈音音，然后把她那瓶拿過來喝。

    快到家門口，陸決在那顆桂花樹下停住。

    “你先進去吧，我抽根煙?！彼麖目诖锾统鰺熀?，抽出一根咬在嘴里。

    晚上有些起風，一陣陣吹過來，火苗在風中撲簌，幾次都沒點著。

    沈音音猶豫了一下，還是踮起腳，合攏左手，護著那簇火苗。

    那根煙終于順利點燃。

    陸決明顯是愣了一下，他不經意吸了口煙，煙灰飄出來的那一瞬，沈音音來不及躲開，她嗆得咳嗽起來。

    “我先進去了……”沈音音捂著嘴，壓抑咳嗽，揮手沖他拜拜。

    陸決忽然拉住她的手腕。

    黑夜里，他眼眸更加深黑，讓沈音音想到臥室頭頂那片星空。

    有種令人眩暈的神秘。

    “不是討厭我抽煙嗎，”陸決問，“干嘛幫我點煙?！?/br>
    煙熏著腦子了，沈音音沒多想，直白地回答：“那你不是點不著嗎？”

    她沒注意到陸決的眼眸更深了一層，還補充道：“你還是買個防風的打火機，紹修哥哥用的那種就挺好?！?/br>
    陸決也不像是差這點錢的人。

    “我沒問你這個，”陸決握著她的手，力氣重了幾分，“我在問你是不是討厭我抽煙?！?/br>
    沈音音遲疑了。

    說實話？

    說假話？

    陸決都有可能翻臉。

    她猶豫不決的時候有個小動作，會輕咬嘴唇，眼神躲閃，每次碰到不會做的數學題就是這副小表情。

    陸決早就習慣了。

    “說實話?！彼櫰鹈?，眼神卻帶著無奈的笑意。

    是你自己要聽的哦。

    沈音音慢吞吞地說：“討厭?！?/br>
    “討厭？”陸決嘴角弧度更深。

    “嗯，討厭，”沈音音看他沒翻臉，才繼續說，“抽煙污染環境，還有害身體健康，會增加得肺癌的概率?！?/br>
    那模樣一板一眼的，還掰著指頭數，像在給陸決做健康科普。

    他被逗笑了，低頭看著沈音音，咬著煙說：“討厭的話，你就把它丟掉?！?/br>
    太近了。

    陸決說話的時候，喉結滾動，像是喉嚨里卡了個棗核，沈音音看在眼里，心里突然有種難以名狀的怪異感。

    這提醒了她，陸決是男孩子。

    是和她不一樣的存在。

    她不該和他靠得這么近，這家里隨時有人進出，萬一被看到了，簡直不敢想……

    沈音音腦子懵了一下，真的大膽地伸手拿下陸決抽的煙，動作太急，還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嘴唇。

    溫熱的，居然比她想象中軟……

    居然！

    沈音音！都到了什么時候！你居然還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她心慌，手就抖，煙落在地上，還被她手忙腳亂地踩熄了。

    恰好落在初秋殘落的零落桂花旁。

    陸決不動聲色地彎起嘴角，欠身把煙撿起來，對沈音音淡聲道：“隨地亂扔，沒素質?！?/br>
    沈音音：“……”

    她無語地看著陸決把煙頭扔進垃圾桶，回頭沖她笑得英俊又囂張，“我戒煙了，你負責監督我?！?/br>
    “??？”沈音音莫名其妙地，跟著他走進院子里，“我監督你？”

    “對?！?/br>
    沈音音不明就里：“我怎么監督??？”

    陸決把那包煙也扔進垃圾箱，動作毫不拖泥帶水，“從今天起，看見我抽煙，你想怎么懲罰我都可以?！?/br>
    沈音音轉了轉眼睛，她懷疑他在開玩笑。

    “比如說，我剛才抽煙被你抓到了，你現在就可以想想該怎么懲罰?！?/br>
    陸決意氣風發的樣子，不像是要受罰，倒像是中了獎，不知道在高興些什么。

    該這么懲罰……

    沈音音沒做過這種事，一下子也想不出來。

    她略歪著頭，好脾氣地對陸決說：“要不然，這次就算了……”

    “不行，不能算了?！标憶Q當即否決。

    沈音音尋思這到底是誰在懲罰誰……

    她就沒見過這么上趕著找罪受的。

    陸決笑了一聲：“想不出來？”

    沈音音郁悶地點頭，扁著嘴，都有些委屈了。

    “那我給你出主意，你選一個?！?/br>
    “那行！”沈音音開心地仰起臉沖他笑。

    她沒有選擇困難癥，最喜歡做選擇題了！

    少女甜滋滋微笑的樣子乖極了，陸決忍住心頭悸動，輕咳一聲才說：“我請你吃飯，你打我一拳，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