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我之前說什么來著?你最好別有求到我面前的一天,”杭嘉澍勾了勾唇角,氣極反笑,“現在這天到了,你有什么想法嗎?” 沈司嵐現在就如同被從天上拽了下來,清俊的眉眼擰著,下巴微繃,聲音卻仍是保持著最后的淡定:“任你處置?!?/br> 第75章 不暗啦 杭嘉澍真給他氣笑了, 又是解氣又是憋屈。 “真當我不敢揍你?” 沈司嵐平靜回望:“你剛不是已經揍了嗎?” “你覺得一拳就能兩清?” “那你繼續?!?/br> 杭嘉澍面色森冷,下顎緊繃,抬起手又朝朝沈司嵐的臉上揮了過去。 只不過這回沒有得逞, 被張三強行打斷。 “放開!” 張三好聲說道:“杭總你聽我說,這大半夜的咱寢室動靜這么大萬一吵到了別的寢室,大家都要挨批評, 消消氣?!?/br> 小侯也勸道:“杭總你要實在氣不過, 我們一起幫你罵嵐哥,罵到你解氣為止?!?/br> 老祝放下手機附和:“都是朋友,動起手來不好收場?!?/br> 杭嘉澍放下胳膊, 幾個人同時松了口氣。 結果下一秒就聽他說:“你出來, 別打擾他們幾個休息?!?/br> 張三茫然:“我不是這意思??!” 沈司嵐點頭:“好?!?/br> “嵐哥?!毙『钣行鷳n的看了他一眼。 “你們別管,”沈司嵐說, “你們睡吧,給我留門?!?/br> 引起sao動的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出寢室, 門被帶上, 寢室里頓時安靜下來。 張三和另兩人對視。 “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百思不解,“怎么就鬧成這樣了?我還以為杭總他只是開玩笑罵兩句就完事了,怎么就打起來了?” 老祝搖頭:“不知道, 可能咱沒有兄弟姐妹不懂杭總的心吧?!?/br> 他們說完又同時看向小侯。 小侯不是獨生,有個親哥,而且親哥正好也找了對象。 只聽小侯說:“如果我哥少在我面前秀恩愛,我還是挺高興他交了女朋友的?!?/br> “那就怪了?!?/br> “可能兄弟和兄妹之間不一樣?” 三個人想半天也沒想明白, 只好上床睡覺, 熄燈前順便幫沈司嵐留了門。 杭嘉澍跟沈司嵐下了樓,值夜班的宿管叔叔好奇往外看了眼, 以為又是出去通宵上網的,沒在意又繼續看視頻。 夜晚吹風冷得很,兩個人找了個較為隱秘的林蔭處。 學校宿舍周邊綠化做的挺不錯,綠蔭環繞,小石子砌成一條條小路通往,很適合情侶幽會。 沈司嵐見越走越里面,不可見程度越來越明晰,不禁蹙眉。 “剛沒忍住揍了你,對不住了?!?/br> 杭嘉澍突然停下腳步,背對著他道歉。 被這室外幾度的冷風吹了吹,腦子終于被吹清醒了。 沈司嵐沒計較這個:“你解氣就行?!?/br> 杭嘉澍毫無情緒地笑了兩聲:“那還真沒解氣,要不我再打你兩拳?” 沈司嵐:“學長?!?/br> 杭嘉澍:“干嘛?畜生?!?/br> “……” 沈司嵐青筋蹦了蹦,沒理會這個稱呼,一針見血地問:“你到底是接受不了你meimei談戀愛,還是我跟你meimei談戀愛?” 杭嘉澍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 他找了顆樹,靠著仰起頭,輕聲問:“你們談戀愛的事兒是不是我妹主張瞞著我的?” 沈司嵐還沒來得及說話,杭嘉澍又點點頭說:“肯定是,以你的個性怎么可能因為怕被我揍就不敢告訴我?!?/br> 他自說自說,笑起來,似乎在肯定穗杏的決定:“她瞞著我是對的,”說到這里嗓音一頓,被風刮過猶如枯枝又干又澀,“我接受不了?!?/br> 沈司嵐語氣微沉:“什么意思?” “我跟我妹沒有血緣關系,”杭嘉澍低聲說,“我養母,就是她姨媽生不出孩子,她姨夫天天在外面找女人總是不回家,然后我養母以為帶個孩子回家就沒問題了,就從我親媽手上花了錢把我買了回來。我親媽未婚先孕,以前就丟過我幾回,但每次都被警察或是居委會給找上門,她被批評教育了幾頓后不敢丟我了,后來有人上門找她買孩子,她當然迫不及待就把我給轉手賣了?!?/br> “我養母也是蠢,那人渣要的是他的親生孩子,帶我回來有什么用?后來人渣以為我是她在外面跟情人生的,對她更不好了。但她愛慘了那人渣,不想離婚,覺得是我害了她,花了錢還沒挽回人渣的心,一旦在他那兒受了氣,就找我撒氣?!?/br> 那時凡是帶棍帶棱角的東西,在杭嘉澍眼里,都是可以用來打他的工具。 他知道木頭和鐵棒的區別,后者的痛能深入到骨髓里,被打到的地方腫起來一個月都消不下去,拖鞋底防滑的鋸齒花紋能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疼。 彼時學校的音樂課還在教世上只有mama好這首歌。 老師說學會了這首歌要回家唱給mama聽哦,mama一定會很高興的。 杭嘉澍學會了,但mama還是不高興。 說到一半喉頭生熱,如鯁在喉,難堪的過去就這樣攤開由他自己說了出來,覺得丟臉,每段回憶都在踐踏自己那可悲的自尊心。 之所以能這么放心的跟沈司嵐說,是因為做了這么久的朋友,杭嘉澍知道這畜生這點秘密還是守得住的。 “后來那男人肝癌晚期死了,我養母也不知道到底是殉情還是精神恍惚,出車禍死了。葬禮上我想笑卻又不敢笑,怕別人覺得我這個養子狼心狗肺,養父養母都死了還能笑得出來,”杭嘉澍說到這里真的淡淡笑了,“但我真的挺高興的,當孤兒都比待在他們身邊強?!?/br> “沒人愿意收養我,我聽到那些親戚商量說要把我送到福利院去?!?/br> 葬禮上每個人都過來安慰他,讓他別太難過,摸他的頭為他之后的可憐人生落淚,可轉過頭誰也不愿接受他。 他們就跟葬禮上那用紙扎成的白花似的,看著開得正好,其實都是假的。 但是杭嘉澍沒辦法責怪任何人。 因為這是人之常情,他沒人要才是正常的。 那時候誰能管呢,就是警察都管不了,家庭矛盾這個托詞是暴力和虐待最堅實的護甲。 “后來小姨過來問我,愿不愿意去她家生活?!?/br> 明明是姐妹倆,差距卻這么大,杭美玉和杭美玲其實長得很像,只是杭美玲早已被破碎的婚姻和人渣丈夫折磨得不成人樣,而杭美玉家庭美滿,事業有成,和丈夫的外貿出口生意順風順水,她保養得當,讓杭嘉澍恍惚她和杭美玲到底是不是親姐妹。 她的手很柔軟,比八歲的杭嘉澍的手還要柔軟。 杭美玉牽著他回家。 杭嘉澍從來沒見過這么溫暖的家。 整個屋子寬闊明亮,精致的小物件為這個家增添了幾分情趣,夫妻恩愛,襁褓中的小meimei睡在嬰兒床上,小meimei頭頂的小掛墜叮鈴作響,鈴鐺想起時,她咯咯的笑聲跟鈴鐺聲一樣清脆。 他活到二十五歲,經歷了三個家庭。 到最后一個才堪堪活得像個人。 早已經沒有信心再去組建一個新的家庭,去結婚生子。 父母在他眼里并不是什么容易的活兒,不然為什么會有人當得這么失敗。 現在這個家就已經是恩賜了,他不敢再去奢求其他。 只要這些家人就夠了。 “他們一家人都不知道我不是杭美玲的兒子,如果告訴他們,那我連這個家都沒了。穗杏對我來說是meimei,但又不僅僅是meimei,”杭嘉澍語氣很輕,無根也無依,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風吹散,“如果愛不單單只是指男女之情,那我比你更愛她?!?/br> 沈司嵐沉默半晌后才緩緩說:“所以即使我被你揍了,你也不可能解氣?!?/br> “對,”杭嘉澍陳述般平靜道,“你把她從我身邊搶走了?!?/br> 沈司嵐驀地笑了兩聲。 “我說少爺,你含著金湯匙出身,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要什么女人得不到,我真不知道我到底是跟你有什么仇,你非要把我meimei拐走,”杭嘉澍長長地嘆了口氣,突然弓起腰,捂額哽著聲音抱怨道,“我他媽就這么一個meimei,我看著她長大的,她小時候的尿布都是我幫她換的?!?/br> 沈司嵐說:“她已經長大了?!?/br> 杭嘉澍突然兇神惡煞的喊道:“我知道,還他媽用你提醒我?” 一時間再無話可說。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杭嘉澍腿麻了,活動活動了身體說:“回吧,記得替我保密,我只跟你一個人說過這事?!?/br> “我和你meimei的事,”沈司嵐皺眉問,“你到底什么態度?” 杭嘉澍斜他:“你還要我什么態度?敲鑼打鼓恭喜你們?你是人嗎?哦差點忘了你不是?!?/br> “你要是不接受,”沈司嵐頓了頓,語氣略顯無奈,“穗穗那邊我搞不定?!?/br> 杭嘉澍挑眉,語氣有些幸災樂禍:“對自己這么沒信心?” “她把你看得很重要?!?/br> “沒事,”杭嘉澍聳聳肩說,“人的下半輩子都是跟伴侶過的,兄弟姐妹算得了什么,等她有了自己的家庭,就不會在意這個了?!?/br> 說到這里,杭嘉澍不確定地問:“你對我妹應該是認真的吧?” “嗯?!?/br> 杭嘉澍笑了笑,罵道:“畜生?!?/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