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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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司承看著那熬成乳白色的濃湯中,黃色的筍干配合鮮嫩多汁的鴨rou,幾片火腿與翠綠的青豆點綴其上,打開瓷蓋后,香氣四溢,一下子勾起了他的食欲。剛才還空蕩蕩的胃,好像已經被注入了暖流。再回神的時候,見云棲已經走去下方將鋪在地上凌亂的物品一一撿起。 看著她安靜忙碌的身影,魏司承眼底波瀾不斷:“別撿了,待會讓下人們收拾吧?!?/br> “也耗不了多少時間,”云棲說著走近,拿出一根自制的冰糖青棗給他,“喏?!?/br> 魏司承一喜,方才的怒火中燒也幾乎沒了蹤影。他喜甜,云棲居然一直記著,但:“只有兩顆?” 一根棒子上只串兩顆,我端王府是少了你什么,至于嗎? 端王府的中饋以及各種支出,都由云棲打理,大到府中修繕小到一顆青棗,也是要經過她的同意。 云棲不雅地翻了個白眼,看著偶爾極為孩子氣的男人:“溫太醫說了吃多了糖,對身體不好,您還是節制些吧?!?/br> “那庸醫,聽他的做什么?!?/br> 魏司承嘴上雖這么說,眼底卻滿是溫情。一時間也不想理會外間的紛擾,恨不得與云棲一直這樣下去。 待魏司承喝完老鴨煲,云棲從袖子中拿出了余氏特意吩咐過的金絲楠木盒。 “這是三日回門那天,母親讓我帶給你的,她說也許您能用到?!?/br> “是什么?” 云棲搖頭:“不知,我沒有打開過,母親說知道的人越少,您就越安全?!?/br> 云棲相信余氏不會無緣無故這么說,既然這么說了她也就自覺地沒看。 說著,將鑰匙交給他,這把鑰匙刻著細膩紋路,做工繁復,將之放到燭火下轉動,還能看到黃金色的閃光,說明這把鑰匙在打造的過程中曾注入過黃金。 魏司承多了份鄭重,打開后看到里面的物件,眼底也寫滿震驚。他提前刷過丈母娘的好感,沒指望余氏能在云棲面前說自己多少好話,能不反對婚事就是萬幸。哪想到當初的無心之舉,會在婚后被丈母娘用厚禮回報。 他撫摸著里面的物件,似乎能看到余氏那不必言說的愛女之心。 她仿佛在無聲地告訴他,讓他保重自己,保護好云棲。 魏司承關上了盒子:“岳母沒說錯,我沒想到她會給我這樣一份無法用價值衡量的寶物?!?/br> 云棲本打算離開,她沒有探聽魏司承政務的意思。而且女子不得干政,哪怕是皇后在這方面亦然沒有特權。 魏司承卻不讓她走,而且他打算將事情告訴她。他所有的關注力都放在云棲身上,觀察著云棲每一絲表情,突然道:“李崇音失去了蹤跡?!?/br> 云棲愣神了一會,感覺到心臟處有輕微的疼痛,但還在可以控制的范圍內。 隨即察覺到這句話的漏洞,反問:“是從哪一日開始的?” 魏司承:“歸寧日的第二天清晨?!?/br> 魏司承一直對云棲與李崇音那若有似無的羈絆很是在意,但有時候又像真是自己多想。 比如在知道李崇音失蹤后,云棲的眼中沒有擔憂,只有些許驚訝并很快抓住了問題重點,看著并不像對李崇音有深厚的情愫。 不過,她這種敏銳的反應又是誰訓練出來的? 這會是天生的嗎,但云棲在政治方面的反應,根本不可能來自天生。 云棲不自覺地食指摩挲了下頷,魏司承瞳孔微縮,這是李崇音的慣常動作! 魏司承理智與情感互相拉扯,歸根結底,他只是……瘋狂地嫉妒罷了。 云棲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卻被魏司承抓個正著。有些舉止上的神似不過是因為上輩子崇拜過師父,他手把手教導過她,將她當做他的繼任者。那是長期生活在一起潛移默化的改變,并不代表任何感情。 那些濃烈的幾乎自我毀滅的仰慕早因那場大火塵歸塵,土歸土了,只要一想到這輩子漸漸揭開了他塵封的真面目,紫鳶的慘死還有一系列她所不知道的背后,有多少人的淚和血,她就感到惡寒,她曾與一個怎么樣的惡鬼共處過? 云棲算著魏司承說的時間,眼睛忽然一亮:“他在給您下套時,定然沒想到您沒有上當,這出乎他的意料,這是其一。您又在對付他的部下,對他而言是雪上加霜,這是其二;您說過他應該身受重傷……那么他應該是自己選擇躲起來的,這就說明只要您能夠找到他,很有可能可以將他一網打盡!” 那樣鮮活而充滿生命力地看著魏司承,似乎在尋求肯定。 他在驚嘆,那么多謀士,還抵不過云棲,她若是男子,不,就算是女子,她也將自己的光芒掩蓋得太徹底了。幸好,被他給挖了出來,何其有幸。 魏司承將整個京城的輿圖鋪陳開來,上面標志著京城四個方位,每一處重要地點都做了記號,云棲被這張輿圖吸引了注意力。 卻不想魏司承慵懶地轉了轉身體,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朝她說:“來,坐?!?/br> 云棲這下真的懵了,看著魏司承溫和的目光,卻透著不容置疑。 他突然之間的強勢,令她無所適從。 他也不催促,耐心等待著。 云棲上前走了幾步,在靠近他的時候,被他長臂一攬坐了上去。 隔著衣料能感覺到那人冷硬的腿,云棲顫粟了一下,像觸電似的想離開,剛起身就被男人桎梏住。 “走什么?!?/br> 她腦海一片漿糊,胡亂地看著輿圖上畫的坐標,努力忽略過于靠近的人。 “想到了他有可能的藏身處嗎?”魏司承氣息不亂,語氣嚴肅。 這就難倒云棲了,整個京城那么大,魏司承擁有那么強大的情報網都失去了李崇音的蹤跡,何況是她。 大約是前幾次她提供了有利消息,他才會想問問她吧,但這次她是真的沒什么頭緒。 云棲努力忽略身后人吹拂在頸邊的溫熱氣息,努力用正常聲音回道:“或、或許可以查一下近期外租出去的賃(lin)屋,或是一些空置的屋子?!?/br> “嗯,還有呢?!彼]上眼,輕輕吻在她的衣服上,手指卷著她的發尾。 云棲感受到他溫熱的唇,顫栗地握住桌子邊緣。 “如果、您確定他還在城內的話,可查一下京城出入的可疑人物,讓五城兵馬司盯著所有出入城的人所攜帶的路引,并做登記,還有一些客棧當日新入住的人,也許能查到些蛛絲馬跡……”云棲說不下去了,他的手正撩著她的腰帶。 魏司承沒了討論那煞風景之事的心思。 云棲一看周遭:“這、這里是您處理…” 他纖長的手指捂住她的唇:“噓,不動你?!?/br> 只想與夫人相處一會。 云棲像是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羞赧地不愿睜開眼。 算了,若反抗他定又要多想些亂七八糟的。 最近,她說“算了”的次數是不是有些多? 他貼上她,輕吐著氣息,低啞的聲音絲絲性感:“結束了嗎?” 云棲這一次比以往時間要長,現在第八日才徹底好了,她點了點頭。 魏司承狀似詢問:“今夜,好嗎?” 說著,將腰帶徹底抽出,手指像是慢慢欣賞品鑒一般。 慢慢低頭…… 室內溫度漸漸升高。 門外傳來乙丑不高不低的聲音:“主子,有事稟告?!?/br> 所有的曖昧漣漪瞬間打散,魏司承雙眼冒火,云棲滿臉通紅地躲到屏風后面整理衣物,全數穿整齊了,隨后才故作鎮定地走了出來。 魏司承幾乎咬牙切齒地讓乙丑進來,好事被打斷,能有什么好臉色。 乙丑也感覺到今日王爺的神色格外差,魏司承咬牙切齒道:“什么事?” 就仿佛沒有重要的事,會將他千刀萬剮似的。 “順天府來了消息說,在京城郊外,發現一具面貌模糊的男子尸體?!币页笸nD了一下語氣,“疑似是李家三公子……李崇音?!?/br> “這不可能!” 云棲脫口而出,被封存的感情在瞬間洶涌出來,這次不是她所能控制的,淚水濕潤了眼。 特別是之前她強行壓制對李崇音的情緒,導致這次差點剎不住車。 她猛地摸向心臟的地方,那里在痛,劇烈地疼痛。 不可能,她對此人根本沒有感情了,甚至現在厭惡至極,為什么在聽到他死訊時那么痛苦? 魏司承也在第一時間看向她,云棲不知該怎么解釋這種玄乎的情況。 她的第一反應,太過真實,推翻了之前的一切淡定,再多的語言都顯得蒼白。這個事實如同一把尖刀扎入魏司承的血rou,你真不在意李崇音? 云棲拉住魏司承的衣袖:“我、不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你相信我……” 巫蠱是李崇音南巡后帶回的,作為他偶然得到的藏品,根本沒有現世的機會,他也沒與云棲說過自己空白的三年做了什么,只是偶爾提過去南越得到了有趣的東西,還有那傳說中的故事,那因為愛人背叛而煉蠱的可憐圣女。這蠱蟲具體有什么作用,會產生什么影響,無人用過,無從知曉。 魏司承深吸一口氣,也沒再說什么,道:“晚上別等我回來了,可能會很晚?!?/br> 見云棲六神無主,他嘆了一聲,捧起她的臉輕吻上她的額頭,透著安撫。 魏司承重新換了一套外出衣袍,他其實也不相信李崇音會死,還死得那么容易,打算先去城郊看看第一個發現的地點。 出門時,系在腰間的荷包卻忽然松開了,一旁仆從要彎身,他擺手阻止,撿了起來。那是當年身為李嘉玉時,從云棲那兒騙來的,按照他的要求,繡的花案是云上青雀。 這是他帶去戰場聊以慰藉的東西,跟在他身邊好幾年。因長久觸碰撫摸,有些地方起了毛,他自己又補了幾針,小心翼翼地洗了兩次,但還是破了些地方。 魏司承摩挲著上面的花紋,抬頭望著萬里晴空。 是不是,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強求? 云棲回了主院,環顧四周雕梁畫棟的景色,廊廡下的風鐸,躺椅軟塌,八哥鳥籠,花草盆栽,有多少是他這些日子與她一同改造的,處處透著他們溫馨的回憶。 想到他臨行前的溫柔安慰,好像什么都沒發現一樣,這不過是他的溫柔罷了。 她好不容易打算忘了前世的一切,與魏司承好好一起,為什么會這樣。 云棲潸然淚下,蹲下來將臉埋入其中。 院子里的婢女見到,忙告知在里頭做女紅的華年她們,她們匆匆跑來將云棲團團圍住。 云棲此刻已經調整了情緒,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通紅著眼對華年幾人說:“我要回一趟李家?!?/br> 她很確定自己身上一定發生了什么,她要去一次靜居。 第121章 一眼萬年 魏司承來到勘驗現場, 周圍已圍滿了圍觀百姓,還有不少悲痛哭泣的文人、學子。 見到端王,紛紛讓開了一條道供他行走, 端王素以青天聞名,公正嚴謹。 在朝內外頗為有名能證明李崇音身份的幾位先生也被請到現場,紛紛查看所謂身份證明。聞舍先生見被百姓擁戴的端王到來, 神情悲愴,上前拉住魏司承衣物, 言辭懇切地請求魏司承定要還李崇音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