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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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不愿原諒我?!?/br> “這四年間,您有無數次可以坦白的機會,您看我是不是特別傻,還去信問您?!?/br> 云棲曾寄信讓李嘉玉不要逾矩,甚至擔心他對自己有其他感情,得到的是他毫不猶豫地嘲諷,若不是這一次次的否認,她根本不會在羞恥下完全不去懷疑??梢哉f,她的錯認,有她自身的原因,也有他的步步引導的功勞。 “云棲,我也會害怕。我的確想過坦白,但如果我坦白了,你還會一如既往對我嗎?” 云棲撇開了臉,當然是有多遠躲多遠。 魏司承苦笑:“你看,我怎么敢說?!?/br> 云棲:“您足智多謀,遠不是外界所看到的那樣。當初相識是巧合,也許是您的謀劃之一,我也不想深究,剛才的耳光就當兩清吧。民女只想問您一句:李嘉玉還活著嗎?” 魏司承聽到兩清兩個字,什么叫兩清! 你不能說這么誅心的話。 我與你永遠都清不了。 他知道她誤會了:“我認識他的時候已時日無多,他臨終遺愿是,若未來有機會,替他向李家大房姚氏報仇?!?/br> 云棲恍然,她相信魏司承沒必要這方面騙她。 原來前世姚氏娘家被抄家問斬,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么,您之前說的,過幾日會發生一件事,讓我先別急著拒絕,您會來解釋,指的就是賜婚嗎?!?/br> “別用敬稱了?!鄙值暮孟袼麄兪悄吧?。 云棲并不理會。 魏司承只能道:“對,我打算賜婚前就與你說,只是沒想到你父親一直不愿應承,我讓父皇又寬限了幾日?!?/br> 魏司承又道:“你會拒婚嗎?” 云棲沉默了一下:“會?!?/br> “云棲,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何如此排斥我?嚴曜擅長明哲保身,這是他汝襄侯府的生存之道,若真出了什么事,他護不住你的,甚至有可能把你推出去?!本褪抢畛缫?,他都擋不住,更別提旁的。 “此事與旁人無關,哪怕沒有嚴曜,云棲的回答也是一樣。殿下聽過一句古話嗎,真作假時真亦假,我分不清您那句是真的,哪句又是假的?!闭l知道您是不是為了杜漪寧,做了四年的深情戲碼,不惜將自己犧牲到這個程度。 李云棲算個什么,怎能與浩瀚日月相比。 她與紀梓潼說的話,并非玩笑,而是真心這么認為。 上輩子看了太多,人人都愛杜漪寧,沒有男人能看到她之后,還能注意到渺小塵埃。 杜漪寧太特別了,仿佛超脫于所有人的存在,不是她這樣的普通內宅閨秀能比擬的。 她都為此付出了生命,這次是偷來的一次重生,她還有命來賭? 魏司承看云棲油鹽不進的樣子,望著這個汲取他太多情感,讓他只能被動承受的女子,痛苦鋪天蓋地地蔓延在心頭:“四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你還記得嗎,是你來的褚玉院,幫了我?!?/br> 云棲也想起來了,上輩子的李嘉玉,其實就是他吧。 “是,臣女罪該萬死?!痹茥壑兴崎W著些許淚光嗎,她怎么不記得最初的感恩。 魏司承聲音越發低沉:“你招惹了我,所以,別這樣丟下我?!钡偷孟癜?。 云棲退后幾步,朝著魏司承行禮。 “夜已深,恭送殿下?!?/br> 魏司承知道現在,說什么都無用。 手掌捂了一把臉,將自己臉上的懇求都掩蓋,今日,夠丟臉了。 離開前,道:“若是拒了賜婚,就是我也保不住你和你們家,那已經不僅僅是李家與端王府的事,你要拿整個李家來賭嗎?” 云棲:“您不是我,怎知我不會呢?!?/br> 魏司承看了眼某個方向,有個嬌小的影子挪動,他裝作沒注意。 他丟下一句話:“三日后,母后舉辦百花宴,會邀請各家朝廷命婦與閨秀,李家也在其中,屆時就會賜婚,這是我能拖得最晚的時間。還有三日,我希望你能再……考慮?!?/br> 說完,魏司承幾乎落荒而逃。 等到完全見不到他的身影,云棲才軟倒在地上。 她的背后染開一片汗漬,她并沒有魏司承以為的那么硬氣,只是不想在他面前跪地求饒罷了。 她之于他,若蜉蝣撼樹。 魏司承出了李家,胃部一陣翻騰,他忍著疼痛??粗掷锬菈K裂開的與玉佩,神情幾度變化,最終沉淀,喊了一聲乙丑:“我們的人還有在李府的嗎?” 乙丑:“還有六人,其他都是音公子原來的手下?!?/br> “本王醉酒那日,李崇音有沒去南街坊市?” 乙丑本來只以為那晚是一次偶然相遇,哪想到會成為關鍵:“有,屬下去為您尋那玉佩時,正好遇到音公子,應該是去為我們收尾的?!?/br> “收尾?”魏司承突然笑了下,“是去收尾的?!?/br> 魏司承捂著額,嘴角還帶著笑意,語氣卻冰冷無比:“那小販失蹤的事不用查了?!?/br> 乙丑抬頭,看向今日喜怒不定的主公。 本以為來找李姑娘能緩解,沒想到這次出來后,情況更糟糕。 “已經找到了?!蔽核境形站o手中得到玉佩,瞬間化為齏粉,隨風飄揚。他取下腰間的荷包,換成玉佩下方的花穗子,溫柔地摩挲著,“讓他來見本王?!?/br> 第093章 夜風習習,李崇音站在山頂,與沙僧見面后,他獨自登山,選取最適合觀星的角度。 他手中拿著羅盤與觀測儀,衣袂在風中飄搖,仿若羽化登仙一般。 觀測儀上四個方向分別寫著劦、屼、夷、寒1,這代表著東南西北的風向,羅盤則是在卜卦,能幫助他結合實際情況進行演算。 其余地方有光線阻礙,只有山間才足夠看清星象。 做了幾年的國師,他對這方面研究過不少,哪怕不是最精通,也比一般的游方術士要有真本事。從古代殘留天象的文獻中他推測出,日月相交的朔日是有規律的,只要有規律,就有能推測的可能。 薄蝕2在民間被稱為天狗吞月,視為不詳征兆。 一旦出現,皇帝需身穿素衣,整頓朝綱,帝者自省,嚴重的甚至需要發罪己詔。薄蝕是不詳的,是天罰,預示著老天都不滿皇帝的行為。 李崇音算到的日期,就在最近。 只是預測薄蝕并不簡單,古時就常有預測不準的現象。 李崇音認為這是古人對天地法則的理解不夠透徹,有古人的前車之鑒,李崇音自然不想犯這樣的錯誤。 倒是無意間得知杜漪寧對數術有些想法,這次單獨見面也得了些啟發。 雖有啟發,但李崇音看得出來,杜漪寧并不了解,連所說的“公式”如何而來都說不出所以然來,儼然像個擁有寶藏的草包。 也難怪弘元帝舍不得了。 誰能舍得下金蛋的母雞呢,哪怕她的腦子空空如也。 演算規律并不容易,需要龐大的運算,還會因其他不可抗力的因素改變,李崇音也沒想過一蹴而就。 結束今日的推演,他突然感應到了什么,淡漠的目光,遙遙望向星星燈火的京城西街,那方向是李府。 他摸著手臂上蠱蟲的記號,那里在躁動。 母蠱一會躁動,一會安靜,重復伊始,不斷循環,就像感應著相連的另一個人的真實心境。 她在為了某個人,焦躁不安。 他的小禁.臠,似乎越離越遠了。 分明,是他們先遇到的。 從第一次注意到她時,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在說,她天生該屬于他。 . 李崇音還未回府,就被癸卯在路邊攔下。 夜更深,端王府沿路掛著火紅燈籠,四竄的風將它們吹得飄搖。 李崇音來的時候,魏司承正在燭光下研讀書簡,他雖是武將但平日里卻是附庸風雅,回了京后儼然是個閑散王爺的模樣。 “來了,坐?!蔽核境袧M含笑意地看了眼李崇音,對自己麾下第一謀士,他向來以最高禮節對待,“嘗嘗這龍陵雀舌,除了送入宮的,可沒多少人能嘗到?!?/br> 婢女雪蟬為李崇音斟茶后退居一旁,李崇音也沒看雪蟬,知道這是位男扮女裝的天閹,與那個小太監德寶一樣是端王的絕對心腹。 他抿了一口茶,笑道:“臣卻之不恭了?!?/br> 魏司承揮手,對價值千金的茶葉沒什么所謂:“知道你就好這一口,待會走時就帶去吧?!?/br> 聊了幾句閑話后,兩人就進入正題。 兩人主仆相宜多年,一個擅長詭計與算計,一個擅長統籌與掌控全局,一明一暗相得益彰。在圖謀上很多觀點不謀而合,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能刀劍相向,更不可能輕易改變多年制定好的計劃。 可以說,在他們的概念里,女子更像是生活的調劑,是附庸,可有可無。 當然,一切的前提是,沒有動情。 昏暗的燈光下,兩人就最近暫被鎮壓的農民起義做了各方面分析,又說到這次刺殺齊王前后的疏漏,被太子替換下的黨羽,各自的把柄與弱點,如何用這一點加深皇帝對太子的猜忌…… 幾乎從內朝分析到外部矛盾,每一方勢力都研究得透徹,一個闡述形式,一個查漏補缺。 魏司承一如既往的溫和態度,絲毫看不出一時辰前在李府的痛苦與求而不得。 正事告一段落,魏司承摸了摸下頷位置,想到了什么,看向李崇音幾乎看不出的假發連接痕跡的額頭,道:“頭發長出來了嗎?” 李崇音一愣:“勞主公掛心,只至寸長?!?/br> 魏司承當年讓李崇音走南闖北,然后花三年時間在詹國坐穩國師位置,李崇音完美地完成了任務。但似乎太完美了,有不少安排與部署,就是魏司承自己都不清楚。 李崇音留了后手,這方面魏司承知道,李崇音也清楚魏司承知道,兩人都保持著面上和諧。 只要不威脅到魏司承的計劃,魏司承不會太過在意這些,在他的概念里,沒野心的是庸才。 但如果,有失控的跡象,就不會放任不管。 要說四年來,魏司承也的確從未真正信任過李崇音,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剪發在任何朝代都是大忌。能毫不猶豫將頭發全剔的人,魏司承是膽寒的。 連父母都不在乎的,能指望他對什么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