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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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紛紛看著他:自然是因為你把寧國長公主的兒子打了一頓。 雖說圣人寵信相府,可打人這事兒也不算小,要是長公主真的想鬧,大可將江熠拉去關個十天八天的大牢,屆時別說江熠自個兒了,便是整個相府只怕都會抬不起頭。 所以不論如何,江夫人方才是存了賠禮道歉,將此事揭過的念頭的。 可誰都沒想到,裴朝霞居然敢提出這樣無禮的要求! 江苒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皺著眉打量著江熠。他這回出的事情,當真怪不得他沖動,若是她自個兒便在,沒準就是她自己沖上去打人了。 相府自然不會松口答應這門親事,可如今卻也被不敢拒絕得太明顯,畢竟寧國長公主發起瘋來,相府也討不到好。 江熠被她打量著,頓時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自己出去說!” “你坐下!”江苒下意識道,“阿爹阿娘又沒有答應下來,你慌什么!” 她語氣堪稱嚴厲,眾人都是一怔。 江熠竟然還真的坐了下去,看著她,“那你怎么想的?就算是不嫁吧,難道想著也不覺得那個聞景惡心嗎?” 江苒嘆氣道:“先拖著,一會兒阿爹阿娘回來,咱們再問問罷?!?/br> 江熠還想說話,卻見她靜靜地看過來,“三哥,說到底,也是我一開始鬧事兒被聞景盯上了,你們都是為了我好,我知道的,他傷不著我,你放心?!?/br> 她還是頭一回這樣喊他,江熠不由一愣,旋即別扭地道:“知道了?!?/br> …… 夜間,裴云起照舊在書房看書,忽然發覺秦王又鬼鬼祟祟地在房門前探頭探腦。 他手中的狼毫筆一頓,抬起頭去,“做什么?” 秦王道:“我來問問你有沒有聽見消息?!?/br> 太子殿下在書房坐了一天,兩耳不聞窗外事,聞言微微皺眉,“何事?” “江熠把聞景打了,姑母上門討公道,最后說結仇不如結親,想叫聞景娶江四娘,”秦王嘖嘖了兩聲,說,“這事兒相府好像沒拒絕也沒答應,消息瞞得十分緊,旁人一點風聲都聽不見,我還是從榮安那兒聽來的?!?/br> 秦王殿下說完了,就靠在門邊,十分有興趣地欣賞了一番自家兄長的變臉技能。 裴云起倏然起身,他一貫沒什么表情的臉上,居然破天荒的,出現了一種名為“惱怒”的情緒。 “咦,你去干什么?”裴云間拉長了聲音,懶洋洋地問,“大哥,你這么傷心,是要跑到留園里頭哭嗎?” 裴云起步子一頓,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冷淡地道:“此事不可再傳,若你再同第二人提起,我唯你是問?!?/br> 秦王:“……” 他詫異地眨眨眼,搖頭嘆息說:“這么緊張,你倒是自己下手啊,唉,不過也是,老房子著火,才燒起來沒法救——” 聽了個一清二楚的裴云起:“……” 第82章 裴云起站在相府的圍墻外頭。 邊上是死纏爛打非要跟來的秦王, 他不解地道:“咱們為什么在這兒站著?” 裴云起神情冷肅地抿著唇,沒有說話。 秦王恍然道:“哦!你是不知道怎么解釋自己上門的緣由!要說是為了聞景,倒顯得你整天盯著人家江四娘的婚事看, 這借口不行不行!” 裴云起:“……” 他把冷冷淡淡的視線投向秦王殿下。 若換了是旁人,被這種冷肅的目光瞧上那么一瞧, 絕對能夠聞弦歌而知雅意,乖乖閉嘴??墒乔赝醯钕滤?,不是個尋常人, 他在那目光之中, 一廂情愿地讀出了親哥的無助與無奈(?) 于是他坦誠地道:“叫江相知道咱們盯著四娘子的婚事看,未免顯得有點兒猥瑣, 所以要不——我們翻墻?” 裴云起:“……”所以翻墻難道就不猥瑣了嗎? 太子殿下神情愈見冷淡。 他性情一貫端方持重, 別說翻墻了, 這么多年, 行走坐臥, 都像是比著一根標桿量出來的, 從無半點不妥。 這么偷雞盜狗的行徑, 我們的太子殿下怎么會做呢? ——片刻后,江府的圍墻內。 裴云間拍打著自己的衣袍, 嘟嘟囔囔地抱怨這江府的圍墻實在太高, 就算是他這樣翻墻的老手,也蹭了一手灰, 十分的影響形象。 而太子殿下, 依舊端方持重, 別說沾灰了, 頭發絲都沒有亂一根,顯示出了他十二分的身為儲君臨危不懼的素養。 兩人來到了江苒的蒔花樓跟前, 裴云間十分上道地表示自己可以勉為其難地幫忙望風,說完就用鼓勵的神情看著親哥,“去吧,江四娘肯定很想見你?!?/br> 裴云起一怔,聽了這一句話,倒是有些出神。 他抬手,敲響了江苒的房門。 江苒已然換了衣裳同軟底的拖鞋,在床頭留了一盞燈,坐在床畔看書,忽然聽見了這敲門聲,怔了一下,旋即便拿起書,趿拉著拖鞋去開門。 她一開門,月華xiele一地,裴云起站在她跟前,難得的閑散裝束,發間只簪了一根青玉簪,清清正正,與月光比鄰。 她呆了一呆,手中的書滑落,險些落到地上。 是他彎身去接住了那本書,垂眼看了眼,發覺是本風月話本。 他修長的手指拈著那本話本,送到她跟前,她仍然十分懷疑,“……殿下? 裴云起輕輕地“嗯”了一聲。 她思來想去,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出現在這里,只能小心翼翼地轉身叫他進門。 她在屋內自然穿得不比平日繁瑣,烏發披垂,又自兩側肩胛骨滑落下去,露出一段雪白又纖細的脖頸,柔弱而精致。 裴云起垂下眼,只是道:“你就這樣叫我進屋?” 江苒想了想,引他到屋內桌前坐下。她吃不準他的來意,便也不敢驚動侍女,又一人轉身去倒水。 聽到這句話,她倒是十分奇怪,反問說,“怎么了?” 她給他倒了水,見他垂著眼睛坐在桌子邊上,面上神情晦暗不定。她鮮少見到他面上出現這么明顯的不高興,思來想去,便覺得眼前的太子殿下興許又是同圣人起了爭執。 她自從知道他童年之事后,對他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如今見了他忽然來了,便下意識更覺憐惜。 她想了想,把茶杯放到他跟前,又在他身邊落座,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十分憐惜地道:“橫豎,不管你為什么要來我這里,我永遠都是歡迎的?!?/br> 裴云起:“……” 他竟然從她眼里讀出了慈愛的味道。 他面無表情地低下眼睛,看著她搭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冷靜地道:“你對誰都這么寬容么?” “寬容?”江苒認真地表示自己的忠心,“不會的,只是因為是太子殿下你,所以我才愿意隨時相迎?!?/br> 兩張椅子離得近,她說話的時候,為了增強說服力,還微微向前傾身,用十分誠摯柔和的眼神望著他。 裴云起聞見她發間丁點兒的香氣,幽幽的,清甜得像是在井水里頭湃過的西瓜。他喉間略有些發緊,而被她蓋著的那只手掌,手指稍稍蜷縮了一下。他鎮定地道:“你對男子太沒有戒心了?!?/br> 江苒察覺今日的太子殿下似乎額外的……不對勁。 她努力地忽視那些心中生出的異樣情愫,故作輕松地道:“自然因為是你,所以沒有戒心?!?/br> 耳邊旋即便傳來他無奈的一聲輕嘆。她怔怔地抬起眼,便見到太子殿下也正瞧著自己,他性子清冷,又有一雙那樣瀲滟多情的眼睛,即便是坐著的時候,也依舊有一種不自知的挺拔與清正。 旋即,腰間一緊。 裴云起扣著她的腰,傾身過來,兩人幾乎臉貼著臉,他長長的睫毛,好像下一刻就要掃到她的臉上來。裴云起盯著她,只是說:“即便這樣,也不生戒心么?” 江苒下意識要往后退,可他的手便橫在她的腰間,微微用力,她便退無可退。 她身子緊繃,可望過去的眼神不帶戒備,反倒寫滿了好奇,她十分鎮定地道:“……放開,我怕癢?!?/br> 裴云起一頓,不知道是覺得好笑還是無奈,他正要收回手,可江苒動作更快。 她動作麻利又果斷地往他身上一撲,原本握著他的手的左手也收回來,十分壞心眼兒地掐了一把他腰間的軟rou。 裴云起:“……” 他坐在椅子上,正是避無可避,被她一把撓了,又叫她忽然撲了一下,險些坐不穩,椅子“吱呀”一聲,他無可奈何地摟住撲過來的江苒,抬腳在桌邊一勾,穩住了身形。 江苒瞬間便大笑了起來。 裴云起望著她的笑顏,終于也只是莞爾,道:“胡鬧?!?/br> 江苒笑夠了,就要從他身上跳下去,反被他牢牢地扣在懷里。 江苒疑惑地道:“殿下?” 兩個人離得太近,她一時看不分明他面上的神情,只看到他掩映在嚴嚴實實的衣襟下一截清瘦的頸子,好半晌,她才看到他喉結微微滑動,說話了,卻是說:“我字觀之?!?/br> 江苒道:“觀之,你是不是和你爹娘又吵架了,你和你家里人吵架,就過來尋我開心,這不好把?” 她去掰他放在她腰間的手,反倒連手都被他扣住。裴云起嘆了口氣,只是說:“我沒同他們吵架?!?/br> “那你是怎么了?” 她頸間忽地感到一陣壓力,他一面霸道地摟著她不叫她下去,一面又俯身過來,將頭放到她頸側,說話時溫熱的鼻息拂過江苒耳側。 她難以自抑地臉紅了。 裴云起道:“我聽說我姑母向你家求親,所以我不高興?!?/br> 這天下能叫太子殿下這樣認真地說一句“不高興”的事情實在太少,而江苒破天荒的臉紅之下,腦子叫燒成了糨糊。 她下意識道:“為什么會因為這個不高興呢?” 耳邊便傳來他的嘆息。 裴云起抱著她的姿勢,頗像是抱一個三四歲的孩子,而他捏著她的手腕的動作也又輕又柔,仿佛稍微用點兒力,她就會碎掉。 小心翼翼,極盡溫柔。 江苒的心忽然變得很軟很軟,她低聲道:“我們不會答應的,我又不喜歡他?!彼p輕地抽出手,見他沒有反應,便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背。 裴云起被她這安慰孩子般的動作給逗笑了。 他支起身子,無奈地道:“好了,我沒有生氣?!?/br> 江苒十分不給他面子,拆穿道:“你要是不生氣,難道東宮和相府很近嗎,你大老遠跑過來,還說自己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