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書迷正在閱讀:七零年代開掛生活、身份號019、鳳凰男拔毛指南 完結+番外、離婚沒門 完結+番外、與你愛濃、閑觀兒媳們爭奇斗艷、穿成大佬真千金[穿書]、和離后前夫來了、不配 完結+番外、豪門千金成了海洋團寵
可沒過多久,李氏便被查出了身孕。 消息遠至定州,江司馬為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欣喜若狂之時,并不知道,當時李氏早已與后院一奴仆有染,推算懷孕時日,江威早已離家一月有余。李氏唯恐事情暴露,便收買大夫,謊報了月份,只說是孩子乃江威仍在家中時懷上。 旋即戰亂忽起,李氏大著肚子前往定州投奔江威,路上匆忙之中產下女嬰,便是如今的江苒。因著戰亂,她便對外宣稱自己早產,旁人便也難以知曉其中實情。這一騙,便是十余年。 李氏因此事郁結在心,便早早去世,過世前,她為了避免江苒身世外傳,便將身邊知道實情的奴仆都遣散發賣。 便連她的心腹趙乳娘,也沒過多久就請辭了,回了老家去。 這已經是江司馬聽的第二遍了,他愈發被氣得不輕,恨不得如今去江家祖墳將李氏的尸骨刨出來好生質問一番,然而李氏已是死人,他便只能將一腔怒火都發到江苒身上,見她如今雖然跪著,然而面色冷淡倔強,竟沒有半分知錯服軟的樣子,他一時怒上心頭,完全忘了眼前江苒叫了自己十幾年的爹爹,反倒恨不能生啖其rou。 偏這會兒殷氏遞了一盞guntang的熱茶過來,江威便將拿茶盞拿起,狠狠地沖著江苒摔了過去。 江苒略偏了偏頭,恰好避開了那茶盞,她濃密的眼睫毛微微一扇,抬起眼來,略過滿面怒容的江司馬,一臉看好戲的江云和殷氏,最后看向了伏在地上回話的趙乳娘。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如今便是見了這場面,依舊能極力地維持鎮定,她道:“乳娘,你所之事并無憑據,證據何在?” 趙乳娘不敢對上她的臉,只是伏地痛哭。 江苒心知沒準是江云和殷氏在其中搗鬼,趙乳娘謹慎小心,便是那銀簪當真有些異樣,可她對著自己都不敢說出實情,必定是大有隱情,她怎么會突然反戈,寧可告訴殷氏也不告訴自己呢? 她正要說話,一側的江云笑了起來,她說,“證據就在你手上。江苒,你手中的那根銀簪,乃是當初李氏情夫所贈,另一股留在那jian夫手上!” 饒是江苒已經想好了被潑污水,卻也沒想到她會如此說。她震驚地低頭去看手中的銀簪。 這東西的確像是定情訂婚所用之物,可一來江苒不愿相信記憶中溫柔妥帖的李氏會做出這種事,二來上輩子這銀簪兜兜轉轉到了江云手上,分明是她飛上枝頭的憑證,怎么到了如今,反倒成了她母親同人通jian的罪證? 不對,一定有哪里出了問題。 江苒的額上滲出細密的汗水,膝蓋疼得鉆心,她忍不住辯駁道:“話雖如此,可并無人證,一根簪子而已,她二人空口白牙地構陷,如何就能給我母親定罪!” 她又上前去,再道:“父親,殷氏同江云怨恨我與母親,母親同你數十年夫妻,cao持家務,服侍雙親,從不曾有過半點差池,如今她身故多年,這母女二人狼子野心,鳩占鵲巢,自然想著將我趕出去,今日之事,乃是她們設局,您如何能信這二人的一面之詞?” “夠了!”江司馬斷喝道,“不必再說!李氏給我江家蒙羞,你一個雜種也配在我堂下!” 江苒心頭發冷,她高高地舉起手中的銀簪,高聲道:“一支銀簪,便要將已故主母定罪,放眼百年,我大周未有如此荒唐事!父親您平素為官,也算賢明在外,怎的如今如此糊涂?!” 江司馬盯著她的臉,沒有從上頭找出自己的半分影子。 他又看向江云,饒是她生得多隨殷氏,卻不難從眉眼中依稀辨別出自己的影子。 他開口道:“李氏在世時,仗著自己出身,行事頗荒唐無度,便是快死了,仍然要求我不得再娶,更是善妒成性。如今想來,若非殷氏同云兒聰慧,我只怕還被那賤婦瞞在鼓里,如今人證物證俱在,鐵證如山,你竟還巧舌如簧,想著辯駁,當真是隨了你那恬不知恥的母親!你一個jian生子,竟享受了我江家女兒十多年的尊榮,我看你才是鳩占鵲巢,如今我焉能再忍你!” 縱是江云殷氏說上千句萬句,也不抵他這一言來得讓江苒痛心。 她怔怔跪在原地看著江司馬,那個她喊了十多年父親的人,如今滿眼都只寫著對自己的厭惡。 她覺得不可置信,又覺得荒唐可笑。 于是心里的那些怨懟脫口而出,她道:“我母親去世不到一年,你借口進京訪友,卻同殷氏勾搭為jian,虛偽成性,;我母親生前功勞被你一筆抹去,我也同你有十余年情分,如今你卻只聽jian人之語而侮辱母親與我,刻薄寡恩,;你平素貪墨腐敗,我勸你謹慎小心你卻不以為意,更是剛愎自用!……江威,我現在明白了,江家傾覆我根本救不了,也沒必要救,這是你的報應!” 她不愿再跪這個自己看不起的人,便強撐著慢慢地站起身。 這個本該身份低賤的小娘子,如今雖然渾身狼狽,然而目光熠熠,哪里有半分害怕的模樣,甚至有著無可比擬的美麗與高華,將明明應該身居上首的一干人等,都襯托得像是泥點子那般不堪入目。 江司馬有一瞬,甚至為她氣勢所攝,不敢直視她的目光。 可旋即他回過神,便愈發大怒,他為官多年,哪里能容許自己竟被一個jian生子給嚇住了,他喝道:“你們還站著干什么,把她給我拖下去!拖下去!我不想再見到這賤人!” 邊上的婆子們面面相覷,江司馬自己尚且如此,又何況這些做下人的,她們叫江苒的氣勢嚇住了,一時不敢動手。 在江威的一疊聲催促下,她們才遲疑著圍上前去。 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殷氏卻開口了。 她看似求情,實則挑撥,“老爺,雖然先頭的李氏可恨,可江苒她也是無辜的,又當了府上這么多年的四娘子,滿定州城的人都知道呢,此事如若傳出去,只怕于老爺的名聲也是有誤,可不是平白無故地給人送把柄么?” 江司馬向來最重虛名,聞言亦覺有理,他不由愈發暴躁,隨口道:“那就把她給關進家廟之中,這輩子也別出來了!” 江云又道:“世上只怕沒有不透風的墻……” 江苒倏然抬頭,看向那兩母女。 江云如今高高地坐在上首,見她看過來,便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她不再偽裝平日那樣良善無害的模樣,嘴唇涂了鮮紅口脂,笑起來之時,充滿了高高在上的惡意與嘲弄。 你先頭再是如何高貴,如今也不過無力反抗,為我魚rou,江苒,你所珍愛的一切,我定要一一搶走。 誰叫你生來就是江家嫡出的四娘子,非要擋我的道呢? 江云只是微笑著,沒有再說話。她挑撥至此,就算是個傻子,也該知道該怎么辦了。 江威幾乎沒有細想,便脫口而出:“把江苒帶到后院水井之中溺死,對外便報暴病亡故!”他重重拂袖,看向了周邊眾人,“現在就去辦!” 江苒猛地睜大眼睛。 她已是徹底對這個父親死了心,不論江云所說是真是假,再怎么說兩人也有十多年的父女情誼。她便是再與他不睦,這些天來,也勞心勞力,甚至不惜算計相府大公子,想要換回整個江家的一線生機。 可如今才知道,這些念頭,真真愚蠢又天真。他眼里,只怕從來沒有拿她當成女兒。 江威一聲令下,立時便有幾個手腳粗壯的婆子上前來,為首之人臉上還帶著巴掌印,恰是來時路上江苒才教訓過的那一個。她獰笑說,“看來,主子也有不是主子的一天!”言罷便舉起手掌,重重地打過來。 江苒猛然回神,見她要打,自不會坐以待斃,便一抬手架住她的手,四兩撥千斤地將她往一邊一推,撞開了另外圍過來的幾人,與此同時,她閃身朝著門外奔去。 可畢竟她乃孤身一人,膝蓋上又有傷,再是掙扎也不過徒勞,很快便被更多的人圍上來堵住了去路,臉上、身上都挨了重重幾腳,滾落在地。 江苒捂住胸口,微微咳出了一口鮮血。 江云看得快意,可她十分忌憚江苒,唯恐生變,便忙道:“還等什么,趕緊拖去井邊!” 眾人見江苒已是無力反抗,這才敢圍上前,將人拖起,匆匆忙忙往后院去了。 …… 與此同時,定州城一處酒樓之中。 江錦一路奔波,入城之時已是半夜,饒是向來儀表堂堂的相府大公子,也難免露出了幾分疲態。 他坐在窗邊,手中舉著一枚銀簪,借著窗外月色細細端詳。 這乃是一枚喜字云頭紋銀簪,恰同江苒那枚一般無二,許是年代隔得太遠,那銀簪又常被人仔細摩挲,以至于上頭的紋路都被磨得微微模糊起來。 裴云起坐在他對面,見好友如此,只道:“你來信只說當年之事,還要再當面確認,可是有了把握?” 江錦性子老成,縱有些心事,也不習慣與他人訴說,如今卻嘆息一番,說了當年之事。 元豐十八年末,逆王造反,身懷六甲的江夫人帶著三個幼子,同當時的太子妃,如今的蕭皇后一道逃亡,半途遇見叛軍埋伏,眾人躲入密林,在危機之中,江夫人忽然發動,產下了一名女嬰。 密林之中有濃霧遮蔽,然而女嬰嘹亮的啼哭聲很快就會引來追兵,屆時母子四人與太子妃,連同上千名無辜的侍衛,都會命喪當場。 眼見著濃霧將散,眾人危矣,江夫人推說自己要去周邊查看情況,旋即避開眾人,做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舉動。 她將女嬰留在原地,用她的啼哭聲引開了叛軍,自己則命眾人反向而行,逃出了密林。 她這一舉救了當今大周的皇后,救了自己的三個兒子,乃至救了數千無辜的姓名,可卻也在心里刻下了刻骨的傷痛。 事后那股叛軍分崩離析,其中幾股叫朝廷軍隊遇上后截殺,江相亦是派人將林子翻來覆去地尋了幾日幾夜,卻始終不曾找到女嬰的蹤跡。江夫人大慟之下,一度重病不治,是江相帶著三個還懵懂的孩子日日守著她,才喚回了她一線生機的。 饒是如此,江家如今滿門尊榮,而江夫人卻依舊常年茹素,因著當年未曾尋到女嬰尸骨,她便總幻想著女兒未死,可亂世之中,一個才出生的嬰孩,又如何會有那樣好的運氣得以活命。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不過是江夫人不愿接受罷了。 江錦在兄弟之中年齡最長,對當年之事印象深刻。他那會兒不太懂事,后來年紀大了,才知道,自己的性命是當年無辜的meimei換來的,從此那個女嬰成為了整個江家觸之即痛的存在。 京中交好的世家子弟大多家中有姊妹,他看著那些女郎同兄長撒嬌弄癡,便常常想:若是我的meimei還在,我一定將全京城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面前,我一定不讓她受丁點兒欺負。 后來,江夫人娘家為了拉近與相府的關系,便從從族中旁支尋來一女,便是蔣蘺,將她自幼寄養在相府之中,希望能夠等江夫人看開了,便將其視作親女。畢竟相府沒有女郎,在世家門閥之中,這些女郎的存在是維系彼此之間關系的最好紐帶。 隨著蔣蘺長大,人人皆以相府女郎喚她,可江夫人同三名郎君并不能因此徹底將當年的女嬰忘懷,對外一貫以表姑娘呼之,更是從未興起過將她記入族譜的念頭。 對他們來說,那個女嬰的存在是不可替代,也絕不能忘記的。 江錦道:“光是憑著銀簪,并不能確認她的身份,父親擔憂是有人算計殿下的婚事,才叫微臣走這一遭,也麻煩了這些時日殿下代為隱瞞了?!?/br> “她……”江錦遲疑了許久,才問,“她是什么樣子的?” 裴云起看了他一眼,淡淡反問,“明日不就見到了?” 江錦不管他的冷淡,自顧自地說:“她長什么樣?像爹些還是像娘一些?這些年過得好不好?那個江司馬我聽父親說過,是個鉆營jian猾之輩,有沒有給她委屈受?” “……”裴云起看著忽然打開了話匣子的江錦,“不是說還沒完全確定她的身份么?” 江錦老實地道:“我太盼著能有一個親meimei了,那銀簪已能確定九成,我現在恨不得趕緊上門去把她認下來?!?/br> 裴云起見他滿目期待,便也道:“瞧著模樣與江夫人有些相似,平日裝得貞順,其實很是活潑,幾次三番有人為難,她卻也從不落下風,是個倔強堅韌的性子?!?/br> 江錦聽得微微笑起來。 聽裴云起三言兩語,他便在內心中拼湊出一個活潑的小娘子形象來。 他又有些憂愁起來,“我沒有meimei,便是蔣蘺,同我歲數差的大,也不過逢年過節見一面,我平素同那些官員打交道慣了,如今倒有些害怕,怕同她相處不來,難以親近?!?/br> 蔣蘺是面子上的meimei,可苒苒又不一樣,哪能不好好相處著。 江大公子還沒見著meimei,心眼兒便已經偏到了天南海北去。 這話叫京城們愛慕他的小娘子們聽見了,只怕心都要碎成渣渣。江錦才華橫溢,姿容出眾,擁躉的小娘子加起來能排滿整個相府三圈,然而至今也沒哪位得過他青眼。 敢嫌他煩的小娘子,也許也就江苒一位了。 裴云起難得地笑了一笑,心里倒有些期待這兩兄妹見面的模樣。 然而下一秒,安靜祥和的氣氛就被打破了。 三七先去刺史府轉了一圈,得知裴云起不在院中,又遙遙趕來酒樓稟報。 她將手中玉佩一奉上,裴云起便變了臉色。 他想到前兩日,江苒還興致勃勃地問自己能不能用這玉佩換他一個承諾。那會兒他心里想的卻是,他雖然打算要動江威,可并不與她相干,只待江錦一到,她的身份水落石出,江家榮辱休戚便與她無關。 可怎么白日還瞧著好好的,如今卻叫三七這樣匆匆地來找自己。 “她出了什么事?” 江錦見到那玉佩的一瞬間,便有些奇怪。這是裴云起的貼身之物,他并不知如今到了誰手中,只是一聽有人出事,便瞬間緊張起來,“誰?meimei?meimei怎么了?!” 三七被匆匆趕來的杜若塞了玉佩,雖不知何事,然而卻知道情況危急,只說自個兒出門的時候,見到整個江府燈火通明,江四娘子還沒下馬車就被帶走去正院了,只怕出了什么事兒。 沒想到不等她將推測說完,眼前兩位郎君便齊齊起身,竟是二話不說,就要去江府救人。 裴云起走到門口,想起一事,轉身肅容沖江錦道:“你且留下?!?/br> “那是我meimei,我怎么能坐視不理!”江錦性子溫然,這會兒破天荒對著太子殿下急了眼。 裴云起道:“如今我是江錦,你用什么身份?” 江錦焦急地道:“我做你長隨便是!” 裴云起沒有再阻止他,二位郎君便跨上馬匹,帶著侍從急急地往江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