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她立刻吐出他手指,一把推開他。 兩人面對面地躺著,那一瞬間,他們的的目光都沒躲。趙想容是沒有力氣動了,只說了一句:“周津塬?” 周津塬沒有回答。 隨著趙想容的清醒,周津塬知道,他的心正慢慢地墮入到一團黑暗的泥沙里。因為他非常清楚,接下來又會有什么戲碼。這招數太熟悉了——她大概會振振有詞地宣稱,說之前只是一夜情。她只是心情不好,隨便和他說了幾句話,又上了床。而這不代表任何意義。她就是反復無常的性格,但他就是被吃牢了。 周津塬卻也知道,自己這輩子的耐心已經走到了盡頭。此刻,他只是在淡淡地思考,應該戴上面具懇求她,求她對自己溫柔一點。還是應該依據向來克制的本性暴虐地對她,讓她來求他,求他對她好一點…… “出去給我買包事后煙吧!”趙想容卻湊過來,輕輕地咬了他下巴。 一大清早,周津塬自己也沒有煙。他實在拗不過她,穿好衣服走下樓,快步穿過兩個街區,到24小時的家樂福給她買了一包女士煙。 周津塬按著廉價打火機,“啪”地聲,為趙想容點火。 火光中,她低頭叼煙,睫毛長長地令人心悸。 趙想容趴在他肩頭抽了半根煙,提起精神起床。 他們誰也沒談昨天的事情。 吃早餐的時候,周津塬給她端來盤子。趙想容說想吃水果,他不由自主地給她剝了無花果,切成小塊。他以前從來沒有給別人做過這種事。 趙想容坐在他膝蓋上吃東西,依舊不停地按著手機。周津塬隔著她靈活的手指,看了一眼內容,她正跨國激烈地辱罵一個美編。 等她再抬頭,若無其事地問他參加的那個學術晚宴有什么著裝要求。 >>> 學術晚宴開始前三十分鐘,趙想容和周津塬準時到場。 周津塬穿著西裝,進來后,目光先習慣性地梭巡了一下全場,再不經意地收回來。 旁邊的趙想容規規矩矩地穿了一條黑色連體褲,沒有露胸也沒有露腿,但披著一條fendi的花皮草披肩,一入場就吸引不少目光。 周津塬和同一桌的其他人互相握手,來賓都是醫生和研究人員,男男女女穿著西服,看起來非常穩妥。而他是唯一帶女伴的,帶的還是那么扎眼的人物,因此打完招呼后,其他人用眼神問這是誰。 周津塬托著趙想容的腰,稍微欠了下身,剛想說:“我太太?!?/br> 與此同時,趙想容自然而地說:“我叫他叔叔?!?/br> 一瞬間,周津塬不禁轉頭直視她的眼睛。他難以置信她的臉皮居然能和自己一樣厚——他的歲數比她大上幾歲,但兩人從二十多歲起實打實做那么多年夫妻,她就敢仰著那一張晶瑩,如今依舊晶瑩的臉,硬把她自己往小輩里擠! 他不語,為她拉開椅子。 期間掃了一眼趙想容手背,今晚周津塬戴了婚戒,她卻又把戒指摘了。 周津塬今晚要做個英語學術匯報,他壓下情緒,先轉頭和同行低聲說一些專業上的事情。 趙想容施施然地向四周望了一眼。 她經常出席活動,但參加的,都是媒體或奢侈品牌方舉辦的酒會,對這種學術酒會不太感興趣。為了捱過這場冗長且完全聽不懂的學術會議,趙想容隨身帶了兩個手機和一個充電寶,準備靠玩手游打發時間。 然而無聊程度依舊遠超過想象。 周津塬在臺上結束了一段什么罕見病歷的分析,他在掌聲里從臺上走下來。趙想容已經又快睡著了,他稍微整理了下領帶,重新坐回到她身邊。 過了會,他在手機上打了行字,不動聲色地推給趙想容。 屏幕上面寫著一行字:現在,想走嗎? 周津塬果然找了個借口,帶著她,中途提前離開。一走出大堂,趙想容立刻松口氣,她平常參加那些奢華的晚宴很少待到最后。更別說今晚,她身邊坐滿了嚴肅正經且不肯閑聊的陌生人。 周津塬頓了頓。他隨后告訴她,這一桌坐著的并不是陌生人,而是柏林結交的骨科醫生。他們早就知道兩人的真實關系。更別說,周津塬的手提電腦里,正用著一張趙想容的照片當作隨機屏保。 趙想容稍微愣了下。 想起自我介紹時,滿桌的人臉上閃過驚愕、復雜和無語的表情?,F在想來,估計是被嚴謹的德國人視為笑話看了。 周津塬淡淡地接口:“被嘲笑幾句有什么稀奇?在你眼里,我早就被當成天大的笑話?!?/br> 趙想容付之一笑。 等兩人坐上車后,周津塬臉色依舊是這么淡淡的。 沉默了片刻,他冷不丁地開口:“之前有一段時間,你說要去摩洛哥出差?!?/br> ——這都多久的事?趙想容早就記不起來。 周津塬卻幫她記著。周津塬甚至還記著,自己花費周章,終于查到趙想容和涂霆在秀場上短暫地見過一面。雖然理智覺得他們沒什么,但這股嫉惱念頭,很長時間里在腦海里始終都揮之不去,像塊石子似的。 趙想容又想了好一會,終于回憶起她曾經擠兌涂霆是文盲的場景。 她牽唇笑了:“那天確實和涂帥見了一面?!?/br> 周津塬不語,趙想容微微不耐煩地補充:“但只是見了一面,不是說和他上了一次床?!?/br> 周津塬面無表情地望著她,隨后轉過臉,薄唇緊抿。兩人明明還在親密地牽著手,氣氛卻變得有些古怪僵硬。 轎車停在公寓門口。 打開車門,寒風一下子沁入到額頭和眼睛里。趙想容的高跟鞋踩實地面,她裹緊皮草外套,想快走到溫暖的大廳,卻在身后被周津塬攬住腰。 “那是你們最后一次見面?”他問。 趙想容給了一個肯定答案,隨后挑眉:“咱倆剛剛復合,有必要為過去的事情吵架嗎?” “沒人要吵架?!彼唵握f。 “你確定不吵架嗎?”趙想容干脆定住腳步,“可是回來的路上,你就又給我擺臉色看。心里有什么話,直接說就好了?!?/br> “容容……” 趙想容卻任性地搶白他:“切,我知道你想什么。是我今晚沒在別人面前承認咱倆的關系,讓你不開心了嗎?” 周津塬微扯了嘴角,索性不說話了。 “但是,你想讓我在你同事面前怎么做?我昨晚都和你上了床,今天又愿意陪你參加這么無聊的學術晚宴,你還想讓我怎么做?難道,你就想讓我拿著一個大喇叭,向全天下的陌生人宣布,咱倆以前離過婚,現在又重新在一起——這樣你就開心?你覺得這是很光榮的事情?” 周津塬每次真正被她勾起怒火時,雖然不屑于氣急敗壞,面上依舊冷冷淡淡,唯獨那雙眸子變得暗極了。 他直接把原話還給她:“你不妨就試試這么做,看我什么反應?!?/br> 兩人在街頭僵立著。這氣氛十分熟悉,仿佛回到曾經劍拔弩張的歲月。 突然間,她粲然一笑:“我已經試過了?!?/br> 隨后舉起手機,向周津塬展示朋友圈。 原來,趙想容剛才獨自坐在席間時,在她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條:趙想容用手機偷拍晚宴里的周津塬。他正站在臺上進行他的什么手術成就匯報,而她坐在臺下,露出半張臉,伸出兩根手指偷偷對準他。 配圖文字里,她寫了簡單的兩個字:初戀。 沉默。 周津塬長久地盯著屏幕上的兩個字,就像重新坐進冬日浴缸升騰的大團霧氣里——承認,宣布,洶涌,狂喜,饑渴——團團地環繞著他。他沒想到,時至今日,她居然依舊肯用“初戀”這個詞形容自己。而比起任何詞匯,他更偏愛這個詞。以前愛這個詞的復雜,如今愛這個用“初戀”定義他們關系的女人。 “我還發了一條ins,內容一樣?,F在,我所有的朋友都能看到咱倆這張合影,約等于咱倆官宣戀情了。我忘記微博密碼了,待會再發條微博吧?!彼f。 周津塬抬起眸子,他說:“過來?!?/br> 幸好他們在公眾場所。 等周津塬離開她的唇,再把她重新放回地面,兩人再擁抱了一會,趙想容感覺到他身上的防備終于卸除了,不怎么費力地把手機奪回來。 “初戀”兩字后面,趙想容加了至少5個狗頭保命和7個擦汗的表情。但朋友圈已經炸了,200多個點贊,90多條留言,紛紛在下面回:真心話和大冒險輸了?豆你是被逼著發的?被綁架了就眨眨眼……等等。還有十幾條新私聊。 趙想容在巴黎待久了,和國內的社交網開始生疏。如果還在國內,早已經有人電話給自己約出去喝酒。 她一條信息也沒理,收起手機。她挽住周津塬的手臂。 周津塬正在自己手機上檢查她發的這狀態,嘴角有淺淺笑意。 “這一下終于開心了吧?”她調侃問。 “未免開心過頭?!?/br> 趙想容把頭靠在他肩上。兩人又在寒冷的街頭吻了下,隨后往公寓大門走。 等電梯時,周津塬卻又開口。 “容容?” 趙想容原本以為,以這男人的秉性,肯定會繼續追問什么,“初戀”這句有幾分真幾分假,或者,他也會虛偽地恭維兩句什么她也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初戀這種蠢話。 但周津塬按住電梯鍵,他看著她。 “你呢?你現在和我在一起,開心嗎?” 趙想容不禁微微地睜大眼睛。隨后,她無聲地踮腳,摟住他脖子:“津塬抱我?!?/br> 趙想容每次撒嬌都令人心軟,周津塬卻不準她蒙混過關。他把趙想容抱進電梯,吻著她的脖子,她被咬痛了,這才肯靜下心。 電梯上行,花了幾十秒。她在腦海里把他們很多事情走馬觀花地想了一遍,然后點點頭。 “……我現在也是開心的,和你一樣?!?/br> 第96章 94 他:“聽不懂那些詞,只知道他們告訴我懷孕了?!闭f完后頓住,勾起唇角,換了幾種語氣重復,“你懷孕了,你懷孕了。津塬,你再用醫生的專業口吻跟我說一遍:你懷孕了。我現在聽法語,就像做夢,只有中文才有真實感?!?/br> 周津塬用目光在她臉上掃了幾圈,好像要剖開她腦子,看看里面是否有淤血。 “視力有沒有出現問題?上次為什么原因暈倒,為什么不說?有多疼?” 連續問了幾個問題,這時候,周津塬將她懷孕拋到腦后。他開始左右找尋自己的手機,把她腦部ct拍給國內同事再看看。 趙想容卻不讓他動:“國內現在才幾點,哪種奇葩醫生24小時在線?” 周津塬被她說得惱怒,趙想容聳了聳肩,對他嫣然一笑。她笑的時候格外美麗。 他到底無法抗拒她的魅力:“你懷孕了,即使我們決定不要……”停了片刻,平靜地說,“這兩天多靜養,別做激烈活動。有任何不舒服都告訴我,什么事情和什么人,都沒有你的身體重要?!?/br> “人家精力充沛嘛?!壁w想容平躺在旁邊的枕頭上,她撐著手肘看他,繼續跟他東拉西扯,“咱們哪天早起,一起去跑步吧?或者,你陪我去跳舞?我還從來都沒有和你一起健過身呢?!?/br> 周津塬挑眉:“或者,你晚上少玩一局游戲,我們可以到塞納河旁邊走一走?!?/br> 她略一思考,撐著身體坐起來:“沒問題。那我明天晚上就少玩一局游戲,陪你散步?!?/br> “你說話一動嘴就來?!彼焐虾蛢刃亩疾辉趺聪嘈?,卻忍不住拉過她肩頭,讓她靠在自己懷里。 很香。很香。周津塬鼻腔里充盈著趙想容皮膚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