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不管哪方面來說,蘇母的去世,既是姐弟倆的磨難,也是他倆的解脫和決裂。蘇昕呆呆地坐在走廊的長椅,蘇秦連滾帶爬地跑過來,他張大嘴,還沒問,蘇昕站起來給了弟弟一個耳光。 “我當初讓媽換腎,都怪你不答應!都怪你非要參加什么選秀,都是你耽誤了媽的治療!是你害死了她!” 蘇秦臉色發白,他吼了句:“我怎么知道這些??!” 蘇秦奔去他母親那里,蘇昕則在醫院游蕩了很久,隨后如孤魂野鬼,來周津塬家。她不敢敲門,跟著其他住客混到樓層,等在他門口,等了一天一夜。 此時此刻,蘇昕發怔地看著周津塬,完全沒注意他后面的人。她啜泣地說:“津塬……” 趙想容看著這一幕,她什么也沒說,摔開周津塬,轉身就走。 周津塬卻在趙想容放開他手的瞬間,也面無表情向蘇昕走過去,不知道為什么,蘇昕淚眼朦朧中往后躲了一下。 趙想容快步走到電梯前,焦躁地按著電梯鍵。她看著緊閉的電梯門,微微笑了。 這真是一個短得可怕的夢,突然就醒來。自己真是一個純傻冒,居然覺得,和周津塬有再試一次的可能…… 電梯門緩慢地打開,趙想容堅決地走進去。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女孩的慘叫。這一聲,極度凄厲,趙想容也被喊得遍體生涼。 她一回頭,眼前有黑影閃過,蘇昕被周津塬扯著胳膊,他拽著她,一路拉到電梯前,隨后,他重重地將女孩推搡進電梯里,癱在她腳下。 趙想容又怕又怒:“周津塬你干什么?” 周津塬站在外面,沒有走進來,他背著光,看不到表情。 “容容,你如果現在想走,就把這東西也一起帶走。她和你在一起還安全點。否則,蘇秦就不光是死媽那么簡單了?!彼穆曇艉芊€。 電梯空間極小,蘇昕哭得駭人:“周津塬你怎么可以這樣!我是真的愛你!” 趙想容抿著唇,她厭煩地彎腰,想先從地面拉起蘇昕,但這么一拽,就看到蘇昕胳膊上的傷疤,連忙縮回手。 電梯馬上就要關上,只剩下她和哭泣的蘇昕。趙想容突然間感覺一陣莫名害怕,她一頓足,匆匆地跑出電梯。 電梯門再次合上,載著哭泣的蘇昕下去了。 隨后,趙想容就被周津塬緊摟住。她后背在發抖,等平靜下來,趙想容抬手就要給周津塬一個耳光,手腕被牢牢握?。骸拔椰F在是你的,我從此都是你趙想容一人的。別跟我生氣,好嗎?” 趙想容冷聲說:“我不要你了!松手!我說——你給我松手,現在就松手!” 周津塬一路拖著她到他公寓里。 趙想容邪火四起,周津塬剛放了手,她就開始拿包砸他。隨后一路從他的客廳砸到臥室,立著的東西都被她推倒。 砸完后,趙想容捋了下長發,轉身準備走。 一打開門,她愣了下,周津塬居然等在門口,他抽著煙,跟旁邊的保安說著什么。 見她出來,周津塬用夾著煙的手點了一下她:“這是另一個住戶。我這樓層里,也多安幾個攝像頭,好吧?”語氣溫和平靜。 周津塬再拉著趙想容走進來,他像看不到狼藉的室內似的,把她壓在沙發上。 “都怪我?!敝芙蜍嬖V她,除此之外,又是一句其他辯解都沒有。 趙想容卻冷冷說:“怪我。咱倆還是算了吧,真的永遠沒法在一起,怎樣都不行,我受不了……” 周津塬打斷她:“你知道我接到過最扯的一次投訴嗎?我查房的時候戴著口罩,病人阿姨覺得我不尊重她。我當小丑的時間比你更長。事情總會變好的,容容,我們在一起會開心的?!?/br> 趙想容哈的一聲:“你才是小丑!我們就放過彼此吧,跟你在一起,我——” 周津塬卻對她微微笑了一下,背后是亂糟糟的屋子,他的笑淡若微塵。 她一愣。 周津塬低頭吻了她的手一下,用低得聽不清的聲音說:“趙想容,我不是你能擺脫的?!?/br> 趙想容感到他身子壓過來,她撐住他,問起別的:“蘇昕找你干什么?她是想借錢嗎,你之前都給了她多少錢?” 他抬頭淡淡地說:“我不是錢的問題,她想當第二個許晗,從我這里要到許晗的待遇?!?/br> 趙想容以往吵架時,她最恨他不說話,也怕他說話。他一說話極涼薄,讓人駁無可駁。此刻,她不知回答什么。 兩人安靜了好大一會。 直到趙想容開口,她說:“如果復合,我還能找其他男朋友嗎?” 周津塬這時終于怔了下,被這句話弄得一陣妒火上涌,他面色不改說:“哦?!?/br> 趙想容笑說:“哦,是可以還是不可以?” 周津塬平板地說:“我壓根沒聽到你說什么?!?/br> 趙想容推開他,她平靜地說:“趕緊拿了你東西,走吧。你這里,我是一秒也不想多待?!?/br> 第75章 75 周津塬把趙想容送到她雜志社樓下。 這次的一路上,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氣氛極度冷淡。 趙想容坐在副駕駛, 看著窗外,鼻子和睫毛挺翹。周津塬用余光, 看了一眼她擺在膝蓋上的手, 指甲光潔,手指上光禿禿的,手腕戴著塊表和很細的金手鐲。 當周津塬把他的手背覆上來的瞬間,趙想容低頭看著兩人此刻交握的手, 好像在看別人的事情。 “別鬧?!壁w想容懶洋洋地舉起手, 抖了下手腕。 他們膚色都白, 手指極瘦,但男女有別, 男人的骨架更寬,周津塬稍微用力,她的掌根就像掰手腕一樣往后壓,趙想容嫌棄地覺得, 自己是個雞爪之類的。 “專心開車。我們那條街, 經常站著交警叔叔哦?!壁w想容微微皺起眉頭,她不樂意周津塬牽著自己。 周津塬的回應是兩人掌心相貼,勁瘦的五指盡數插進她指縫里,不容分說的占有姿態。 趙想容見到蘇昕后,心里就壓著一股火。這種親密,很不適合他倆的狀態。她拿唯一自由的大拇指狠戳了下他手背, 又拍了下他的胳膊。 周津塬好像沒有痛感,不輕不重地握著她。 兩人就這么牽手到了終點。 趙想容的骨子里有種叛逆。車剛停穩,她反手解開安全帶,打開這側的車門,即使手被他攥著,也非得強行離開不可。 周津塬側頭看著,趙想容那頭長發像波浪般在空氣中飄動,以及她纖細的腳踝,尖尖的鞋跟,很惱火又傲氣地往下蹬著地面。 他記得,趙想容以往愛像蛞蝓一樣膩在自己身上,甩都甩不掉。偏偏她當時的主動,和她此刻的逃離,都令他倍感心浮氣躁。以及,又有一種形容不出的奇特滋味。 趙想容掙脫他跳下車,她隔著車窗,狠狠剮他一眼。 周津塬也在看著她,兩雙眸子閃動著不相上下的倔強,只不過,有人把自己掩飾得更冷靜。 “你想再和我吵架嗎?”趙想容問。 周津塬卻說:“你想再嫁我一次嗎?” 趙想容聞言也靜默了一下:“……你?!?/br> 她迷茫片刻。假如一年前,甚至半年前,周津塬愿意對自己說類似的話,她大概覺得伸手觸到了星星。此刻,趙想容轉移了話題,她笑著說,“你的手背都被我撓破皮了。津塬,你說說你自己是不是特別活該? ” 周津塬應付性地提了下唇角,卻也沒有下文。 趙想容左右望望。 時間還太早,大廈底層的入口倒也沒有同事。她感覺周津塬還在凝視自己,可是,她確實不知道該說一些什么,索性一頓足,轉身走了。 中午的時候,蕭晴又給趙想容發微信,突如其來的消息:孟黃黃要訂婚了。 趙想容的手頓了頓,難道和蘇秦? 蕭晴連忙解釋:“天哪!不是,怎么可能是他?死丫頭和蘇秦攪合,我家老頭的心臟病又要犯了,聽說,她和以前的高中同學訂婚,聊了幾天q,勾搭上了……” 趙想容被她說的也有點好奇。 她想看孟黃黃的朋友圈,結果發現,林大姨昨天在半夜刷屏,內容是辱罵自己。 林大姨沒敢點趙想容的名,不過,除了沒直接點名,難聽的詞都伺候一遍。最后陰陽怪氣,說幸虧我家霆擺脫了倒貼貨云云。 趙想容忙完她手頭的事,在茶水間時,無聊地掃了一遍內容。 林大姨的微信名稱,依舊是令人誤會的“涂霆合同經紀人林小姐”。趙想容把這個 id 截圖,發給涂霆現在的經紀公司的副總。又把林大姨的這條狀態,發給最近和涂霆最近快結束合約的品牌公關的總監。 差不多等了半小時,林大姨那里就開始找她算賬。林大姨改掉原微信名,刪除最近幾條狀態,暫時關閉朋友圈。 趙想容也刪除了林大姨的好友。她順便回憶,林大姨刷屏的時間點,自己正重新涂完身體乳,準備睡覺。 昨晚,趙想容和周津塬什么也沒做。 早上出門前,周津塬往她家扔了一個梳洗小包。里面裝有刮胡刀、剃須水,乳液和三團卷得像蝸牛那么緊的備用領帶。但是當周津塬轉身,趙想容就又收起來,重新扔回他車上。 現在想想,也真是先見之明。 司姐又要舉辦活動,但是,缺給個人和媒體進行頒獎的時尚人選。趙想容被叫去開會,下半年的新專題還要采訪某品牌的時尚總監,不過,對方在最后半個小時,放了她鴿子。 趙想容近來脾氣很好,隨后,她去醫院。 她堅持重新裝置了耳蝸的體外機,醫生檢查了趙想容原有的植入機器,再次提到,如今技術更新,世面存在更便捷的輔助聽力外置機器。 趙想容避而不答:“我平時不戴它,也可以聽到別人對我說話?!?/br> 醫生頗為無奈。 趙想容每次都是獨自來做檢查,她的外貌打扮極其出眾,又愛雙手玩手機,讓人記憶深刻。 醫生又囑咐她保護聽力的老問題,這時候,手機響了,上面顯示的是母親陳南。 趙想容習慣性地先叫了聲媽,那方頓了下,問她正在哪里,晚上有什么事。 趙想容乖乖地回答,說自己今晚會回家吃飯。 這時,她突然感覺不太對勁。 趙想容是一個對聲音的感覺非常遲鈍的人,可是,陳南此刻的嗓音,總好像怪怪的?對方這才解釋:“我是津塬?!?/br> 趙想容定睛一看,手機屏幕上面,明明白白地顯示的是“媽咪”,是她撒嬌存得她媽的名字。只不過,此刻“媽咪”的那一串數字,變成周津塬這個畜生的手機號。 周津塬解釋:“昨晚有點無聊,改了自己在你手機通訊錄的名稱?!彼约阂苍缤?,剛剛被她甜膩地叫了聲媽還啼笑皆非,但周津塬索性將錯就錯,繼續往下問。 這男人的腦回路,絕對存在著什么重大問題。 趙想容壓著惱火,譏嘲說:“你自己品品自己干的這些好事。你要是我媽,會愿意自己女兒和這樣的男人復合嗎?” 她低估了周津塬的厚臉皮,他說:“求之不得?!彪S后,周津塬又淡淡說,“我把蘇昕母親的遺體,轉移回她的老家。蘇昕和她弟弟,大概這幾天也會回去?!?/br> 趙想容沒反應過來,呆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