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這位年輕的流量偶像也很八卦呀。 涂霆不僅八卦,他從去年開始就有意識地和很多家娛樂經紀公司的老總見面,勢必要換一個更專業的經紀人。 涂霆原本想和林大姨好好交流這問題,但是,因為之前撞車事故,他丟了一個日本護膚品的代言。林大姨趁著他不在,為他無縫接檔了一個微商品牌。涂霆太忙了,對此不知情,等微商喜氣洋洋地把宣傳圖放出來,他從憤怒的粉絲那里,才知道大姨糊涂到了把簽約期放寬到10年。 涂霆花了一筆錢迅速解約,和林大姨吵了一架。 林大姨平常管涂霆很嚴,即使招私人助理,都是由她挑選后給涂霆過目。涂霆對自己身邊的人,誰都信不過,他在練舞時溜出來,向其他經紀公司問問這種法務問題。 涂霆前腳剛和榮光世紀經紀公司的老總聊完,后腳就把這信息流散出來。 趙想容略微吃驚:“是你自己放出來的?” 涂霆回了一張笑臉。 他不一定簽約榮光世紀,但他必須要給自己代言的奢牌和粉絲一個交代,林大姨不會在經紀人的位置上久留。 趙想容有點不快,在意識到心頭竟產生不快之前,她知道自己從來沒把涂霆當回事。涂霆在她眼中,就是一個擁有巨大流量的幸運當紅偶像,一個遇到情況就習慣性向年長女性求助的小男孩,一個雖然清醒但命運掌握在別人手里的賺錢工具。 但是,涂霆的真實性格可能更復雜,他很可能是個人精,但撇開自己親大姨時,他連眼睛都不眨。 涂霆又回她:“節哀順變,希望豆豆你的親人一路走好?!?/br> 涂霆也打聽過,鳳凰匯的33層律師事務所承辦婚姻和繼承業務。聯想到趙想容之前出車禍的親人,他得出一個結論,她今天是辦遺產繼承。 不料,對方干脆發來五個字:“你豆離婚了?!?/br> 這次換成涂霆稍微愣住,他盯著手機,想應該回復什么。 趙想容卻給他發來一張自拍,這是涂霆在羅馬給趙想容照的,她笑著站在陰天的湖泊旁邊,嬌俏地對著鏡頭。 “我美嗎?” 涂霆很謹慎:“不差?!?/br> 趙想容大方地說:“我現在單身。你身邊要是有同樣不差,且性取向為女的男演員或男導演或男編劇,趕緊把我的照片給他,把我介紹給他,讓他來主動追我?!?/br> 涂霆被逗笑了,他順手在發送欄里打出一行字:我身邊除了我,大家都是已婚青年。 但他立刻意識到這話里的歧義,把它刪除。 涂霆沒有再回趙想容短信,他正坐在保姆車,而車飛快地駛向機場。 他壓低了棒球帽,凝視著車窗外飛快略過的電燈桿,突然想到,趙想容這么疏懶,她可能根本沒聽到他之前的電話留言。又想到,趙想容的眼力是真好,別人的外貌怎么偽裝都能被她看破。 不知道為什么,涂霆覺得自己此刻的心跳,和車速一樣,有點快。 >>> 趙想容離婚后,她真的打算找個男朋友。 陷入空窗期?這對她根本不存在的。從此不問感情一心撲向工作?這對她來說像是東方夜譚。趙想容覺得,她的人生,有三件事帶給自己很純粹沒有摻雜質的快樂:戀愛,喝酒和購物。 和周津塬結婚之后,她只剩下后兩種快樂。如今總算都撿回來。 又過了兩天,趙想容找了個周津塬大查房的清晨,回了趟公寓。 她沒換鞋,目不斜視地走到自己的套間,從旁邊的邊角柜里,取出個小小的復古皮箱。 箱子里面,裝著周津塬第一次和她單獨吃飯后開的小票。他們兩人單獨出游的照片,她從他那里奪過來的一個藥廠送的u盤等等。在這些七零八碎的東西外,還有本日記本,上面有和許晗幾乎一模一樣的字跡。 趙想容到客廳找來一個不銹鋼的冰桶,把這些東西一股腦兒丟在里面。但過了會,她又彎腰,把日記撿起來。 她翻了翻,整本厚厚的日記,只有第一頁有字。 上面寫著,“我曾經交過一個好朋友,我倆經常一起玩。有一天,她告訴我,有個陌生的男生暗戀我,她鼓勵我和對方成為筆友。于是,我和對方寫了很久的信。后來有一天,她突然跑來告訴我,不存在這個男生,這一切,都是她覺得我當初在醫院里太無聊,想出來騙我的玩笑。她還告訴我,她一直討厭我,她討厭和我成為朋友?!?/br> “我真的非常生氣,我們大吵一架,從此和她斷了聯系。后來有一天,我知道這個筆友是真正存在過,不過,他已經成了我那個朋友的男朋友。而且,我的那個朋友已經去世了?!?/br> “日記啊日記,這故事是不是很搞笑,我是不是真的很蠢?” 她當時潦草地寫到這里,就停了。 日記本很新,因為不是真正的“日記”,這是趙想容在婚后專門為周津塬寫的。她甚至特意攤平,擺放在他能看到的所有地方。 周津塬大概覺得,她的行為和她寫了一頁的日記都非常矯飾,他甚至從來沒有翻開過。 趙想容回想起來,在這場婚姻,她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在對周津塬發火。倒也不是沒想過要溫柔,但是,周津塬并不需要她和真相,他寧愿活在和許晗回憶的世界里。 后來,她也就什么都不說了。 趙想容將那日記扔到冰桶里,再把冰桶拿到戶外的露臺。 她往冰桶里倒入一杯烈酒,再往里投了一根點燃的火柴,親眼看著它們燃燒得干干凈凈。而在火光和黑煙當中,趙想容出了會兒神,她和許晗吵完后,自己也是在一氣之下,就把所有信件都丟在自家泳池里,最后泡成軟湯。 趙想容在原地站了幾秒。然后轉念一想,她年紀大了,也不能這么剛烈。還是應該留下點曾經愛過和恨過的痕跡。就比如說,她和周津塬的結婚照就不燒了,暫且留著吧。 冰桶里的東西都燒完。趙想容一腳把它踹倒,隨后走了。 >>> 周津塬早在趙想容回來前,他已經更利索地搬家了。 他搬進了他爺爺那時代的舊公寓,這屬于軍產權房,早期蘇聯專家走后供軍級首長居住。軍隊內部幾次改革,說要把公寓收回來,老干部跟上面反映了很多次,不了了之。 這地段寸土寸金的,也拆不了,也就讓首長家屬繼續住著,不允許出租,每個月收一丁點的物業和水電費。 周津塬小時候在這附近上市重點初中,當時和倆保姆住在這里,許晗還來過他家吃飯。 屋子里的天花板很高,有點歐式建筑的意思。周家的幾個叔叔姑姑的都混得不錯,雖然也有利益糾葛,但這套房子屬于小東西,也沒人管。 周津塬自認還是很了解趙想容的,他不認為,她那天在餐桌上說的什么“她出軌了”是真心話。 他當然知道,她是在維護自己。只是,這行為依舊很蠢,他依舊很難共情。 周津塬覺得,趙想容總是在用一種別扭,不會好好說話的方式來溝通??雌饋砗転t灑,但實際很氣短。 但不管如何,周津塬決意,他把婚后的那套豪華公寓留給她。 他就帶了幾本書和u盤離開,算是凈身出戶。 趙想容曾經為他買的東西,那些西裝,那些家具,甚至包括一本斯坦福醫學院版本的moneskine。所有的一切,那些精致的、浮夸的,好像都打著粉紅豹符號,那些所謂時尚圈的東西,周津塬都扔在那公寓里。 他買了深色窗簾和皮沙發,訂了個保險箱。 交完錢后,周津塬微微一笑,終于能把許晗曾經寫給他的信,放心地擱在桌面。 第31章 31 周津塬簡單收拾完家, 下樓走了走。 這附近還是沒怎么變,雖然沒有大商業區, 但有新開的水果店和一個個隱藏很深的小餐館。原先的新華書店已經倒閉,變成連鎖咖啡館。 他找到了星巴克, 又找到了健身房的地址, 又獨自走回去。 許晗曾經寫信告訴他,她說她沒有安全感,但在內心深處又不拒絕任何變故。 周津塬其實是非常愛探險和愛好奇的性格。 但當時,他為了迎合安靜的許晗, 更為了裝與眾不同, 龍飛鳳舞地回應他也同樣很喜歡穩固, 他愛待的地方僅有幾個。即使整個城市被炸掉,他都不會變的。 他一直都會待在老地方。到永遠。 周津塬如今慢慢變成這樣。 蘇昕給他打來電話, 周津塬正一個人吃羊rou鍋,他就讓她直接過來了。 蘇昕是坐公交,倒了兩趟車。到這里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后,她進門先主動結賬, 隨后暗自咋舌, 周津塬看著削瘦,但一個人吃了四百多塊的東西。 她坐下來,第一句話就悶悶說:“我這次本來能還你4000塊,現在只能還你3000了?!?/br> 周津塬無可無不可,那些錢,蘇昕認為重要, 他壓根不放在心上。 此刻只說:“你可以給你母親買點保健品。最近開學了?” 蘇昕默然半晌,才輕輕說:“這一千塊是我的獎學金。我上學期得了三等獎學金?!?/br> 周津塬這才多看了她一眼,蘇昕想告訴他,就在大一剛入學時,所有的人口語都比自己好。大城市的孩子學二外不是什么新鮮事,只有她不停地在學,不停地練習,即使眼前是末等的三等獎學金,她已經費了很多的功夫。 “我并不是自甘下賤,想去夜總會的?!彼f,“我媽那會實在要用錢?!?/br> 周津塬沒接這話茬,他說:“我最近在申請獎學金,也是要考試?!?/br> “什么?” “鄭裕彤獎學金,申請上了能去香港進修三個月?!彼?。 蘇昕細品他的話,感覺心往下落。 她輕聲說:“你要走了?” 周津塬點點頭,他很久不吃羊rou鍋了,總是嫌棄味道重,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就進來了。 蘇昕也是沒吭聲,過了會,她招手找老板要了兩扎啤酒。周津塬本來想走,但看到她這樣,就坐著陪了會。 蘇昕是從弟弟那里,得到周津塬離婚的消息。 蘇秦這幾天又回家了一次,他偷偷地把孟黃黃給他買的名牌鞋轉賣了兩雙,將那筆錢貼補給家里。隨后,蘇秦不停地追問她和周津塬的關系,蘇昕終于急了:“不是我讓他們離婚的?!?/br> 但弟弟一點都沒笑??赡苁侨丝恳轮鹂拷鹧b,蘇秦此刻看著她,有點居高臨下的感覺:“睡過了也可能沒感覺,拉拉手就可能很動心。姐,你還不如趕緊地拿下他?!?/br> 蘇昕喝了一口啤酒,終于鼓起勇氣問他:“你離婚了,對嗎?” 周津塬默了一會,不知為什么笑了一聲。 最近發生了那么多事,感覺像活在夢里這話似乎很不恰當。但是周津塬依舊可以準確地說出自己的心情,他很享受現在,他確實更享受一個人的清凈。 其實應該和趙想容再談談。但是,談什么?周津塬隨手用筷子,把羊骨頭擺好了一個整齊的形狀。他想,各自安好吧。他在世界上多了個前妻,僅此而已。 蘇昕還在繼續問他:“你是因為離婚而傷心,就想離開這城市?” 周津塬今晚還要回去看書,他不想討論這話題,便說:“她如果找你麻煩,給我打電話。立刻?!?/br> 他們都知道她是誰。 蘇昕悶頭喝酒,很快就醉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周津塬看了兩扎啤酒,結了賬,他拎著她胳膊,心想是讓她獨自打車回去,還是找個司機送回去。 蘇昕鼓起勇氣,提出說要到他的新公寓看看。 周津塬目光閃爍,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他就很沉默地站著。 蘇昕近距離地看著他的下巴,已經是春天,但是天氣依舊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