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
止。 史翼的事,史靳從不開玩笑,他正欲再問,池晗雙從一堵墻后抱著手臂轉出來:“有什么就來問我,為難人家姑娘做什么?” 史靳怔住。 侍女被譴走,史靳第一次正經嚴肅的面對池晗雙。 “我說過,你有什么疑問都可以問我,你甚至可以對我有所顧忌,有所防備。但史翼是我的底線?!?/br> 池晗雙一點也不意外史靳的態度,她笑笑,抱著手在他身邊轉悠:“他是你的底線,所以你將他護成誰也不能忤逆觸怒的瓷娃娃,無限寬容的接受他所有的樣子。所以,你是不是也沒有想過,倘若史翼真的要以這樣不正常的姿態過完一生,這一生的路該有多狹窄?沒有人會比你更遷就他,那他離了你,沒了你的庇護和照顧,還能活嗎?” 史靳被堵得無話可說。 池晗雙:“沒有人要搶走你的弟弟,你若喜歡照顧他,將他拘在身邊喂養一輩子我都沒意見。但是你想想,同樣是過無憂無慮衣食無憂的日子,做一個正常無異,知冷知熱,會哭會笑的正常人來享受這一切,難道不比現在這樣子更痛快嗎?” 史靳搖頭:“史翼的事,藥石無靈。沒有你們想的那么簡單?!?/br> 池晗雙揚起下巴:“我的菡菡,也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我就問你,你信不信我?” 史靳怔住。 池晗雙翻了他一眼:“不信就算了?!?/br> 見她作勢要走,史靳飛快握住她的手臂:“我信你?!?/br> 池晗雙挑眼斜睨他,笑了一聲:“那事情就很明了了?!?/br> 她指史靳和自己:“你信我?!庇种缸约汉蜕角f里的方向:“我信菡菡。就這樣?!?/br> 史靳看著面前的少女篤信堅定的樣子,心中像是被人戳了一下,仿佛寒冰消融,化成一灘柔柔的水。 此刻的他,僅僅只是被眼前的少女所打動。 但多年之后,眼看著能力卓然,在大齊官場青云直上,更得大齊第一美男子稱號的親弟弟用自己的實力開拓出一片廣闊天地時,史靳無比懊悔自己曾經耽誤他的那些年,也遺憾在這一刻,沒有對他的恩人誠心叩謝。 …… 大齊與北厥的關系日益尖銳,戰事一觸即發。 此事少不得史靳在當中的挑撥,隨 著戰事臨近,他的身份也越發敏感。 而他與晗雙的婚事也終于定下。 在旁人看來,這門婚事,更像是他自證立場的手段。 史靳知道外人會怎么說,更知道敬安伯府的顧慮在哪里。聽聞待嫁的女子總愛胡思亂想,他怕晗雙受影響,思來想去,他備下厚禮求見了懷章王妃。 她是晗雙的好友,若她能陪著晗雙,說些寬慰的話,晗雙或許會少些胡思亂想。 見到懷章王妃時,史靳怔了一下。 他不是沒有見過嫁做人婦的姑娘是什么模樣,更何況這是王府。 可再見到她,除了婦人發式和華麗的衣飾,史靳竟看不出她和成親前有什么不同。 史靳向她見禮,又奉上厚禮,道明來意。 鄭蕓菡掃過那些禮,笑了一下。 史靳虛心請教:“可是下官哪里準備的不妥?” 鄭蕓菡搖頭:“也不是。只是我原以為,只有女子待嫁前會胡思亂想忐忑難安,原來像史大人這樣的男子,也會有同樣的心境?!?/br> 史靳笑了笑權當回應,并未接這話。 鄭蕓菡笑笑:“史大人是為了晗雙而來,但在我看來,更像是晗雙的言行,令史大人新生不安。其實大人完全不必如此,當日,晗雙在大殿上主動認下了你,之后又并未設法脫身,我覺得,她是真的愿意與你結為夫妻。而她之所以會讓史大人生出這樣不安的心思,是因為史大人還不夠了解她?!?/br> 鄭蕓菡頓了頓,鄭重道:“晗雙看似愛玩愛鬧,但有時候,她其實很注重儀式。不是尋常禮制所定的那種儀式,是她自己心中定下,不可違背的儀式。我們一起長大,逢年過節,定會相互送禮,可哪怕是我們一同選的,她知道我會送什么,仍要我包的好好地,伴著一張寫了祝詞的花箋送去她府上,這是她心里的儀式?!?/br> “晗雙喜歡吃櫻桃酪,所以我每年都會做些請她來吃。你以為只是吃一盞櫻桃酪,卻不知她先飲汁再吃果rou,先從底下翻抄拌勻在從左往右下勺,都是她的儀式?!?/br> “她喜歡按照自己的喜好來過日子,但這種喜好,多數時候并不會打擾到別人,只是她的自娛,你若走近她,這種愉悅會加倍,也成為你的愉悅。你若不 懂,或許只會覺得她永遠長不大吧?!?/br> 史靳聽得一愣一愣的,難得的沒有了商場上的從容氣度:“王妃的意思是……” 鄭蕓菡捧著茶,悠悠道:“晗雙的性格,就是認定什么,誰也改變不了。但成親對女兒家來說,始終是大事。即便是晗雙,也定會在心里為自己準備一個儀式。而這儀式,就是作為池晗雙,和作為史夫人的分水嶺?;蛟S晗雙現在給史大人造成的一切忐忑,的確是因為她還沒有真正正視你的身份,但這并不只針對史大人,換做任何一個人,她都會這樣?!?/br> “我知道史大人與晗雙這門親事,頂著壓力和阻礙,所以才會格外焦急。但我信晗雙是個有分寸的人,所以,請史大人對晗雙,再多些耐心吧?!?/br> 史靳不確定道:“那個所謂的儀式之后,她會是如何?” 鄭蕓菡笑笑:“史大人何不為自己留一個懸念?” …… 見完懷章王妃之后沒多久,史靳意外得知一件事—— 敬安伯府有意推遲婚事。 因為大齊與北厥對戰在即,伯府希望戰事徹底過去之后,再讓史靳和晗雙完婚。 而他之所以是“意外”得知,是因為這事才剛剛掀起一角就被按下去,他和晗雙的婚事如期舉行。 敬安伯府嫁女,因有懷章王府和忠烈侯府的抬襯,辦的熱鬧無比。 史靳將朝廷賜下的府邸作為迎親宅邸,他手下一眾人高高興興為他慶賀,笑鬧環繞時,史靳竟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十分不真實。雙親離世,仇敵追殺,還有過去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奔波都在眼前閃過的那一刻,史靳忽然明白了懷章王妃所說的“儀式”是怎么回事。 夜色降臨,史靳踩著微醺的步伐回到新房,一身嫁衣的新娘頭偏了一下,隔著那張紅蓋頭,她下意識在探望。 在喜娘的安排下,史靳揭開蓋頭,看到了自己的新娘子。 僅僅一眼,他心里咚的一聲,濺起層層漣漪。 今日的池晗雙,與以往見到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她妝容艷麗,在昏黃的燈火里,仿佛鍍上了一層沉色,讓這種美更極致的刻畫入骨。 從揭蓋頭開始,史靳就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喝合衾酒,卸妝寬衣,他都一直看著 她。他想從她的舉止中窺伺到那份隱秘的儀式感。 看著看著,衣衫半松的嬌娘已經落在他懷里,史靳始終沒看出那份儀式感到底在哪里,身體率先的反應讓他的心思轉移,可他還留了一分心神,這一分心神,在整個過程中繼續觀察她,從起勢,到臨界,再到那番酣暢,直至雨歇,仍舊沒看出來她哪里有異。 事畢,兩人都沒有睡去,史靳擁著懷中的人,好笑的想,他從未留哪個女人在身邊,但做這事時,從來都是全神貫注的酣暢,如今明媒正娶的妻子,珍貴的洞房花燭夜,他卻破天荒的分心了。 一部分心神要著她,一部分心神窺伺著她。 他可能有病吧。 忽然,一只手落在他兇戰之后的疲軟上,女人散著頭發轉頭看他,忽然說:“你說過,我什么都可以問你的?!?/br> 史靳心中一動,仿佛終于找到了自己一直尋找的地方,緊張的看著她。 “是?!彼穆曇粲行┥硢。骸澳銌??!?/br> 池晗雙手還覆在那上面:“以我如今的身份,是被你放在這里……”頓了頓,手上移到他的心口:“還是在這里?” 史靳:“什、什么?” 池晗雙嫌惡的看他一眼。 她都問得這么直白了,他肯定懂了,故意這樣問。 她也不重復了,按著他的心口不說話。 史靳的確懂了,她問,她是他滿足需求的對象,還是放在心中的人。 史靳握住她的手,重新按回去,又慢慢往上,回到心口的位置:“明明哪里都給你了,卻又這樣問,莫不是睡完了我不想認賬?過分了啊?!?/br> 池晗雙噗嗤一笑,清亮的眼眸里沒有半分困意:“也是,小孩子才做選擇!” 就在史靳以為她要從這個話題開始挖一些陳年往事時,她慢慢收了笑,按住他的心口,黑眸靜靜的看著他,一字一頓:“那你記好,從現在起,我也在這里了,無論以后遇到什么事,無論外面的人如何對待你,這里面的人,一定信任你,支持你。史靳,無論你過去失去多少,又有過怎樣的痛苦。我向你保證,未來的每一日,我都會努力的填滿你這里,讓它再也不空虛,讓痛苦再也擠不進來?!?/br> 史靳怔怔的看著她,竟沒說 出話來。 她卻沒想過要等到他什么回應,像是完成了一個儀式,困倦爬入眼神,乖乖窩進他的懷里。 紅燭燃盡,暗色中,史靳很久才回過神來。 懷中的女人已經睡去。 這是他第一次在床上,聽一個女人給他許諾。 有些玩笑,還帶著些天真和稚嫩。 仿佛根本不知一輩子的沉重,更不知這條路的遙遠,輕易就許下。 但他卻被打動,不由自主抱緊懷中的人,像是抱著一塊稀世珍寶。 她的天真稚嫩,是他從不曾得到過的奢望。 或許,他不必在意那么多,他唯一該感謝的,就是他得到了這個機會,可以走進她心中的天地。 …… 數年后。 剛剛下學回府的史橦扯著書包袋子,邁著小步子走到后園。 剛跨進去,就聽到了自己母親咋咋呼呼的聲音。 “呀!你快抓住它!” “你先讓讓,別撞到你?!?/br> 史橦站在院門口,看著池塘邊的母親挺著圓溜溜的肚子,指揮著父親抓魚。 母親再次有孕,卻因為被禁足不高興。她想騎馬,父親為她在府內修馬道,不許她騎,他親自表演馬術給她看。她想釣魚,父親在府內給她挖池塘放魚苗。 史翼回府,史橦看到他,揚起小腦袋,問:“二叔,橦橦在母親肚子里時,母親真的帶橦橦上過天嗎?” 史翼看他一眼:“上過?!?/br> 史橦呼出兩道熱氣,拽緊書包袋子。 果然還是橦橦更厲害呢! 修馬道挖池塘這些,根本不夠看的! 作者有話要說:晗雙和史靳就到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