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鄭煜澄把她面前的碗一并撿了,鄭蕓菡見狀,立馬幫忙收拾,交給真兒送出去。 若是可以,鄭煜澄定會親自帶她看大夫,好好檢查檢查她身上到底有哪些新傷舊傷,但他今日有事要做,只能讓meimei代勞。 鄭煜澄起身,一身月白落落清貴,他含笑看著呆愣的溫幼蓉:“自己選?!?/br> 溫幼蓉眼珠一轉,盤坐著,托腮往前一傾:“你今日忙什么?” 鄭煜澄已經轉身:“看完大夫,拿著結果和醫囑來,我就告訴你?!?/br> 溫幼蓉對著他的背影揮了個拳頭。 鄭煜澄忽然站定,回頭看她。 溫幼蓉揮完的拳頭飛快撐住下巴,若無其事。 這點小動作,全被鄭蕓菡看在眼里,她忽然覺得高興。 回想最初認識的阿呦,哪里是能輕易被人管住的性子。 只有卸下防備,給出信任, 才會在一步步親近中,露出這般純真稚氣。 鄭煜澄沒與她一般計較,他想了想,解下錢袋遞給鄭蕓菡,意思很明確——看完大夫可以隨處逛逛,吃喝玩樂。 鄭蕓菡接過錢袋子,對著阿呦輕輕抖。 兩人最終還是出了門,帶著婢女和護衛,去了最好的醫館。 這里的大夫都認識鄭蕓菡,立即有人來為溫幼蓉把脈看診。 鄭蕓菡惴惴不安的盯著大夫號脈的位置,唯恐他號出什么不好的脈象。 溫幼蓉轉眼看著她,心覺好笑。 末了,大夫一臉平靜道:“這位姑娘氣血通暢,脈象穩健,當是康健之體,并無沉疴舊疾,不知是要看什么?” 鄭蕓菡愣?。骸鞍??” 溫幼蓉好整以暇歪頭看她,明亮的眼眸仿佛在說:我說吧。 兩人從醫館出來,鄭蕓菡一臉不可思議:“你之前明明還咳嗽,我還以為你有內傷?!?/br> 溫幼蓉揉了一把她的小臉:“因為倒下的時候吃了灰,嗓子癢?!?/br> 她一點也不信。 可阿呦不再解釋,拉著她開啟吃喝之旅。鄭蕓菡在吃喝上是一把好手,一開始是阿呦興致勃勃帶著她,一轉眼,就是她化身吃喝小行家帶著阿呦走街串巷,阿呦跟在她身邊,聽得一愣一愣的。 待到回府時,兩人勾著手臂,一人舉一根米花糖,溫幼蓉怔怔的看著護衛手中提的東西,忽道:“若我當初出門時,有你一起就好了?!?/br> 鄭蕓菡拍拍她的手:“過往不究,至少以后你想與我一起玩,隨時都可以!” 溫幼蓉綿長的“啊”了一聲:“我知道,得去長安找你……們嘛?!?/br> 聰明的姑娘,又有什么聽不懂的。在那陣新奇又歡喜的心情過后,稍稍品味便了然。 鄭蕓菡撲哧一笑,忽然駐足轉向她,前所未有的認真:“在哪里,都一樣?!?/br> 在哪里,都是好朋友。 溫幼蓉故意試她:“不去長安也可以?” 玩笑里的你來我往,看的就是誰先接不住。 鄭蕓菡眼底狡黠輕蕩,扭頭就走:“可我就覺得你會去,說不好為什么?!?/br> 溫幼蓉憋了半晌,笑出聲來。 一日過去,誰也沒有因為玢郡王的離開打亂了腳步,議事廳里恢復了往日的忙碌。 溫幼蓉去了議事廳,悄悄站在角落,盯著里面的男人。 他面前堆了不少賬冊和公文,翻看時,眉心時而蹙起,時而舒展。 他做這些,并不是裝樣做戲給誰看,為自己塑一個值得稱贊的模子。他是認真的看進眼里,記在心里,然后,在旁人不經意時做好準備定下決策,有條不紊,鋒芒內斂。 他選擇的事情,未必能給他帶來無限風光,但被他選擇人與事,卻都可以心安交付。 并州接下來的計劃安排并無大問題,甚至很符合他的作風,穩扎穩 打,諸州并濟??稍俜€再緩,也需要錢,頂著并州這個大窟窿,他再有本事,也不能平白變出錢來。 溫幼蓉笑了一下。 他說信她,那就是信。 但站在他的角度,面對他的壓力,任誰都會抱著最后一寸希望去山里繼續尋找。萬一呢,萬一她看漏了一角,那里確實有藏銀呢。 即便他真的故意把山道圖泄露給玢郡王,讓這個蠢貨去試水,她也不生氣了。 她希望他好好的。 余光里站了個人,溫幼蓉扭頭,就見付雯玉站在另一角,神色復雜的看著她。 與她對視一眼,溫幼蓉彎唇一笑,豎手在唇邊——噓。 付雯玉眼簾微垂,唇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她本也沒想說話。 “在這里做什么?”鄭煜澄已察覺走了出來,他身后,一眾官員也紛紛收拾東西離開。 已經過了最初黑天黑地核算賬目的日子,他們不必再在這里苦熬著,現在的難題是搞錢。 付雯玉對這兩人一拜,隨著付道幾匆匆離去,仿佛只是來等父親一同歸家。 溫幼蓉追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下巴忽然被輕輕捏住,腦袋轉回來。 鄭煜澄只輕輕一碰,很快收手,與她一并倚在門邊,溫聲笑道:“看完大夫了?” 她點頭。 “怎么說?” 溫幼蓉捂住自己的手腕,忽閃忽閃大眼睛,嬌俏道:“是喜脈,三個月了?!?/br> 鄭煜澄的笑容漸漸消失,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將人往后院拽。 溫幼蓉被拉著一陣小跑,唇角帶笑。 鄭煜澄把她帶到自己的院子,就在那方白玉石桌邊按著她坐下,不多時,久安捧著一只小盅子過來,恭恭敬敬放在溫幼蓉面前。 盅子還是熱的,是踩著她回府的時間溫著的。 “這是什么?” 鄭煜澄雙手攏袖坐在她對面,微微一笑:“打胎藥?!?/br> 她翻了他一眼,解開蓋子,蒸梨糖水的香氣撲鼻而來。 溫幼蓉抬頭:“菡菡的呢?!?/br> 鄭煜澄低笑:“這還要你cao心?已送去了?!?/br> 溫幼蓉蓋起蓋子:“那我也要回去喝?!?/br> 鄭煜澄并不勉強,他有另外的事要說清楚:“山道圖的事……” 溫幼蓉扭頭看他:“那個蠢郡王若是有什么危險,別指望我去救他哦?!?/br> 鄭煜澄怔住,仔細的打量她的神情,半晌,低聲道:“我沒有不信你?!?/br> 溫幼蓉笑:“我知道,是他不信?!?/br> 鄭煜澄抿唇,又道:“玢郡王此次離開,連山部的人都沒帶,在他眼里,山部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你……” “讓他們回去?!睖赜兹睾敛华q豫:“女侯不是那種被輿論一擊即潰的人,所謂搶功抵過,不過是溫祿等人異想天開,他們插手的越多,沾染的是非就會越多,這回是玢郡王主動撇開他們,也是山部 抽身的最好時候?!?/br> 鄭煜澄點頭:“我正想說這個,若你愿意,我會向朝中上奏,闡明山部情況。大功不敢說,但我保他們無過,順利回到漳州?!?/br> 溫幼蓉露出輕松的神色:“這樣最好?!?/br> 末了,他眸色漸深,聲線低沉柔緩,竟是又問了那個問題:“待此事了結,一起回長安嗎?” 溫幼蓉唇角輕抿,把手里的盅子托起:“可能……得容我先打個胎喔?!?/br> 她眼角帶笑,扭頭就走。 鄭煜澄凝視她的背影,滿眼笑意。 …… 溫幼蓉向溫祿等人說了回漳州的事,溫祿前面還好好的,知道這一趟那玢郡王太坑人,也欣然接受無過即是功的說法,但在得知她不回去的時候,憋不住了:“你為什么不和我們回去?你都多少沒有見過女侯了?你知不知道那個溫震,都快成為女侯最喜歡的寶貝兒子了!” 溫幼蓉抄手,悠悠道:“祁族向來以實力論英雄,女侯的爵位你們大概很難搶,可是祁族首領,還是可以爭一爭的,或者,你們也去認個干兒子?” 溫祿很茫然:“阿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溫幼蓉不與他們爭辯,溫祿卻認了死理,一定要帶她回去。 這一磨就磨了三日。 溫幼蓉懶得理他們,索性窩在東院不出門,鄭蕓菡便陪著她。 誰都沒想到,亂事說來就來。 一隊軍馬飛馳入城,停在刺史府門口,一身鎧甲的年輕男人跳下馬,怒氣沖沖闖入刺史府議事廳:“并州刺史何在!” 廳中驟然安靜,鄭煜澄從容起身,對來人搭手一拜:“曹大人,別來無恙?!?/br> 話音剛落,自來人身后又走出一個青年。 他高高瘦瘦,麥色皮膚,沒穿軍服,只著一身深藍錦袍,他看向鄭煜澄時,眼底有陰鷙的光。 …… “姑娘,不好了!” “阿呦!不好了!” 善兒和溫祿同時跑進來。 兩個曬太陽的姑娘蹙眉轉頭。 善兒慌張道:“姑娘,出事了。玢郡王在山中出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