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等你睡著?!备盗晡兆∷氖?,“我看著你睡下,我再去睡?!?/br> 他示意下另一張小榻:“我在那兒睡,你晚上若是醒了,就喊我?!?/br> 這小榻蘇遙一睜眼就能瞧見,離得極近,便也安心些。 只是又囑咐一遍:“別在榻邊陪著我,我醒了,就不會有大礙了?!?/br> 傅陵點點頭。 為了方便晚上活動,蘇遙這屋子并不滅燈。 燭火搖曳,蘇遙眼前晃著重疊燈影,便也逐漸昏昏沉沉。 他這一遭心緒還好,但身上著實酸疼,內里又虛,但凡閉上眼,很快便睡過去了。 一覺醒來,卻發覺天色還未亮。 也不知是什么時辰。 四下悄寂,只有活潑的蛐蛐在叫,一聲接一聲。 蘇遙怔一下,便瞧見傅陵還是趴在他的榻邊睡著了。 傅鴿子似乎很累的樣子。 眉眼微微蹙起,呼吸聲也很輕。 他的手覆在蘇遙手上,蘇遙怕吵醒他,也不大敢動,愣了一會兒神,只能小聲道:“是不是有暗衛在?” 夜色深沉,滿室燭火灼灼,蘇遙默上一會兒,沒有任何動靜。 聲音太小了,沒聽到嗎? 蘇遙清了下嗓子,正準備再喊一句,就瞧見松香色的帷帳一動,是被人拉了一下。 帷帳的邊上,原來立著個人。 方才一點聲響都沒有,他又穿一身黑,燭影重疊,蘇遙竟然沒看見。 那人先走近一步,給蘇遙行個禮,低聲道:“見過主子。方才您沒什么吩咐,屬下未敢擅自上前?!?/br> 這么大的規矩。 這是傅陵的正經手下,不是普通隨從什么的,蘇遙第一次瞧見,還真有點怵得慌。 還有點好奇。 是不是飛檐走壁、箭無虛發的那種武林高手? 就特別颯的那種。 蘇遙忍不住腦補一下,又趕緊壓下。 他頓一下,忙小聲道:“我沒什么要緊事,就是覺得夜里天涼,想麻煩您給傅陵披件薄被毯子什么的?!?/br> 又補一句:“我不大舒服,還不方便起身,多謝您幫忙?!?/br> 這暗衛明顯愣一下。 蘇遙一身傷,好不容易才能醒過來,這夜里喚人,他還緊張上半天。 ……原來這是大半夜地喊我過來喂狗糧嗎? 蘇遙明澈的眼眸望著他,暗衛只好默默地咽下狗糧宵夜,又恭敬道:“主子不必如此客氣?!?/br> 他應該說得是“您”這個稱呼。 但蘇遙與他也不是很熟,客氣習慣了,聞言便只溫和笑笑:“麻煩你了?!?/br> 暗衛對蘇遙的好性子早已有所見聞,這樣搭上兩句話,一時就也覺得,狗糧味道還不錯。 取條薄毯,輕輕搭在傅陵身上。 他甫一走近,蘇遙方微微訝異:原來這樣魁梧。 方才重重燈影遮掩,蘇遙都沒覺得這人如此高大。 且走路當真沒一點聲音。 蘇遙暗自感嘆,又低頭瞧見:“把手也蓋上吧,我怕他著涼?!?/br> 暗衛又吃一嘴狗糧,仔細理上一遍,瞧著蘇遙滿意,才退后一步:“主子還有其他吩咐么?” 蘇遙便笑笑:“沒有了,多謝你?!?/br> 暗衛又行個禮:“若有事,主子盡管吩咐?,F在剛過四更,主子可以再睡會兒。屬下告退?!?/br> 蘇遙應一聲,再偏個頭,只見他退上一步,一眨眼就不見了。 來無影去無蹤。 厲害。 蘇遙再稱贊一聲,瞧見傅陵依舊睡得很安穩,才略略安心。 墻角下的蛐蛐仍然沒心沒肺地叫得歡快,蘇遙感受到面頰上微微的涼意,才恍惚間憶起,方才忘記問問現在是什么日子了。 他這一躺,估計躺了許久。 傅鴿子明顯瘦了,肯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只怕整個七月都要過去了。 蘇遙微微嘆口氣,眼下也多想也無益,他安心把身體養好才要緊。 蘇遙再闔上眼,這次倒覺得身上格外疼起來,睡得不大安穩,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第一眼瞧見的,卻是裴儀。 他手臂上很是一刺,便見得裴儀正在收針,只略抬個眼皮:“傅陵有事。昨兒的白粥喝了嗎?” 蘇遙張張口,清一下嗓子:“喝了一半,沒有胃口?!庇值溃骸皠跓┡崂舷壬??!?/br> “還是你知道客氣?!?/br> 裴儀換個xue位,“慢慢吃點東西,不能單靠藥吊著。吃不下就讓傅陵來喂你?!?/br> 蘇遙不由微有害羞,又躊躇:“這回要緊嗎?” “什么才叫要緊?”裴儀淡淡地反問一句。 蘇遙就知道裴儀會不開心。 畢竟剛把病人送住院部送出去,又從急診接回來了。是個大夫都會覺得特別心堵。 蘇遙只好笑笑:“裴老先生多費心?!?/br> 裴儀默一下,方嘆道:“沒有傷筋動骨,都是皮外傷。但前后折騰,現在太虛了,先好好躺著點。我用的方子千萬別吹風,晚上也……” 他又要開始嘮叨,說上兩句,卻頓?。骸傲T了,你別費精神記,我再和傅陵說一遍?!?/br> 他又拔下一針:“你還是盡量吃點東西,不吃沒辦法好。我瞧著你精神還不錯,養上兩天,中秋之前,大抵就能起身了?!?/br> “現下什么日子了?”蘇遙問道。 “初二了?!迸醿x望他一眼,又在他手上拍拍,“還有十天出頭,你聽話點?!?/br> “裴老先生放心。待我好些,給您老再做糖山楂吃?!?/br> 蘇遙彎彎眉眼,落在裴儀眼中,裴儀就忽然覺得一舒心。 看看人家多省心多乖巧多聽話。 裴儀渾身舒適,語氣便也緩和些:“給你的傷口上點藥,雖然都收口了,但可能還有點疼,要不先等等?” 蘇遙不解:“等什么?” 裴儀理所當然:“等傅陵來陪著你。他說他很快就回?!?/br> 蘇遙一愣,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您來就成?!?/br> 他這薄被搭在腰際,從腰往上都一點沒遮掩,下面還露著雙腿,渾身上下一絲沒穿,除了敏感部位,全都露著…… 傅陵來什么來。 蘇遙想想便面上guntang,又催促:“您老來吧,涂完快給我蓋上?!?/br> 裴儀心內好笑,也不由感嘆蘇遙這臉皮薄的簡直罕見。 都兩口子了,有啥不能看的。 但蘇遙耳根都紅了,裴儀一個還算板正的老先生,也沒有逗人的惡趣味。 他便拿出藥:“有點涼,疼就說?!?/br> 也不知給用得什么藥,蘇遙覺得冰冰涼涼,有些微微地刺痛,倒沒有想象中的疼,還有一丟丟癢。 裴儀凃得很小心:“看來止疼方子對你挺有用,我給小殿下服,他還是疼得睡不著?!?/br> 這稱呼讓蘇遙稍稍一默。 阿言終究是要走了。 各人皆有各人的命數,離別才是人間的常態。 蘇遙便微微嘆一聲:“阿言怎么樣?” “他底子比你好點,但傷著胳膊了。骨頭上的毛病,怕是要多養兩天?!?/br> 裴儀待蘇遙身上晾干,又扶著他慢慢翻個身,“小孩子家骨頭長得快,倒不用多擔心。你少cao心,專心養你自己的?!?/br> 蘇遙只好不問,趴在榻上,又覺得背后有些癢。 裴儀輕手輕腳:“都收口了,再過兩天,可能會有點癢。我有除疤的藥,你可千萬別自己抓。生得這么白,留個疤多可惜。039” 蘇遙“嗯”一聲,日光明澈,他在榻上伏一會兒,便察覺裴儀給他搭上薄被。 裴儀坐到后面,剛剛在他腿上擦一下,便聽見叩門聲:“裴大夫?” 傅陵回來了。 蘇遙還光著兩條腿,剛喊一聲裴儀,裴儀便已走去開門了。 “回來得挺快?!迸醿x打開門,又回頭,“喊我做什么?” 蘇遙把臉埋在軟枕上:“沒什么?!?/br> 他聲音悶悶的,傅陵倒是突然擔心:“怎么了?不舒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