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齊伯若松口同意,那是再好不過。 蘇遙正有些局促的歡喜,想繼續聊上兩句,卻見得齊伯再度逐漸蹙眉:“……公子,你方才說的湯泉池,他當真什么也沒做?” 蘇遙無奈,忙忙地保證:“真的沒有,就只抱了一會兒。我騙誰也不能騙您的?!?/br> “還抱了一會兒,不是一下?” 齊伯略一沉吟,神情甚為嚴肅,“公子,這個傅先生會不會,有點不行???” 蘇遙聽得很是一愣,猛然慌亂:“這是哪里的話,我……傅先生他不……” 齊伯有理有據:“你們什么都沒穿吧?” 蘇遙驀然臉紅。 齊伯十分正經:“他是喜歡你吧?” 蘇遙更加臉紅。 齊伯添補一句:“公子抱住他,也沒有推開吧?” 蘇遙面上紅透了,便聽見齊伯在三連之后,下個結論:“這著實有可能是不大行吶?!?/br> 蘇遙又局促又緊張,根本不好意思提什么“行不行”的話。 齊伯望上一眼,嘆口氣:“若非是認真想成親,我也不會與公子提到此處。如果真有隱疾,公子與他成婚,是吃了大虧吶?!?/br> 齊伯瞧著自家白菜這烏黑的頭發,這白皙的膚色,這精巧的眉眼…… 被豬拐走也就罷了,被不行的豬拐走可是真吃虧。 更何況,這豬還有點來路不明。 齊伯皺上好一會子的眉頭:“公子別急著應下,傅先生這個人,家世身體品行,我得先去打聽清楚?!?/br> 又記起:“公子先前與我說,他叫傅陵,是西都傅氏的子弟?” 念及此處,蘇遙不由默上一默:“倒不知是哪個旁支的子弟。他這個年歲,不科考,不入仕,也不居于本家,多半并非……” 蘇遙沒有說下去,齊伯也沉默一下。 他措上半日詞,終究也只問一句:“他若真是外室出身,公子不覺得委屈么?” 古代對綱常倫理還是頗為看重。 蘇遙卻并未太在意,便搖搖頭:“他什么出身,并不打緊。我看重傅先生此人,并非看重傅氏的排行第幾的哪位子弟?!?/br> “也好?!?/br> 齊伯默一下,也便笑笑,“瞧著他與傅家沒什么來往,斷了且正好。那樣高的門楣,牽扯上才麻煩得緊?!?/br> 但齊伯最是心疼蘇遙,依舊道:“但我還是得先探問探問。咱們即便不在意,那也不能稀里糊涂的?!?/br> 齊伯是關心他,成婚不是小事,不放心也很是正常。 蘇遙倒不好攔著,只道:“陸山長與傅先生頗為相熟,不然咱們去問問陸山長?” “不妥不妥?!饼R伯擺擺手,“正是相熟,才問不出真話。此事交給我就好,我在舊京,還是認得幾個人的?!?/br> 蘇遙不由笑笑:“咱們家這樣的門第,怎么能認得西都傅氏的人?信得過么?” “信得過,就是不大好找,多拐幾道人情?!?/br> 齊伯笑笑,“那人也是傅家的老人兒,如今大抵去管莊子了,我托人找找他。內宅之事,他知道得甚多。京中傅老侯爺家的事,他都知道些呢?!?/br> “許久之前,我與他喝過一回酒。京中那位傅侯夫人的第一胎是雙生子,這在咱們舊京,可沒幾個人知道吧?他信得過的?!?/br> 這話聽得蘇遙愣上一下,他腦海中閃過一絲疑惑,卻并未抓?。骸褒R伯,西都傅氏中,就您說的傅老侯爺這一輩,不止一位封侯吧?我記得有三位的?!?/br> “就是三個呢,雖沒有一個世襲,也足夠煊赫了?!饼R伯贊道。 蘇遙稍稍放心,只壓過莫名的疑慮:“那傅先生便是這幾位侯爺的兒子。他喊京中的小傅大人做‘二弟’,雖旁支排行不一,他也比小傅大人的年歲大一些的?!?/br> 齊伯連連應下:“公子放心,老奴一定問個明白的?!?/br> 蘇遙并無二話,齊伯才略略放心。 自家公子剛被豬拐跑,正在熱情上頭之時,我可得仔細著點。 齊伯這廂自有打算,傅陵處也正計劃著另一樁大事。 火苗一躥,直把傅陵手中的字條卷作灰燼:“太后這樣急?” 吳叔頷首:“小皇孫已找到,太后不愿等。只是二公子還跟著,恐怕……” 傅陵沉下眼眸:“太后要動手,他正跟在今上身邊,我也不放心。但貿然讓他離開,今上多疑,又怕打草驚蛇?!?/br> 傅陵略一沉吟:“此事是有些難辦,我再想想辦法?!?/br> 又念起:“高亭先生來做什么?” 吳叔為難:“打探不出來?!?/br> 傅陵點個頭:“那等他來?!?/br> 高亭先生獨來獨往,便是傅相的人手,也沒探問出他來做什么。 但翌日傍晚,人便主動上門了。 天色向晚,雖不太黑,書鋪中也燃起灼灼火燭。 蘇遙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正與傅陵一同整理書架,便瞧見門檻處站著一人。 端方冷肅,形容清瘦,雖年逾半百,卻腰桿筆挺、目光炯炯,整個人透出一股子一絲不茍的書卷氣。 蘇遙試探著上前打招呼:“高老先生?” 高亭瞧來一眼:“您是書鋪的蘇老板吧?” “正是晚輩?!?/br> 蘇遙執禮,正要寒暄一二,便見他攔道:“不必。我長話短說,我想看《青石書院》的手稿,蘇老板方便嗎?” 這老先生的性子,一看就不拖泥帶水。 “方便倒很方便?!?/br> 但蘇遙還要問上一句,“敢問先生,看手稿做什么?” 高亭沉默:“不方便說?!?/br> 蘇遙不免笑了笑:“老先生這是為難晚輩了。雖然《青石文選》中的稿子不怎么更改,但手稿的初版再版,未經作者同意,我這鋪子,也不敢隨便拿給旁人看?!?/br> “先生等我去問問青石書院,或者,您也能直接去找陸山長的?!?/br> 高亭頓一下,尚未開口,卻忽瞧見蘇遙身后高挺的傅陵。 傅陵笑笑,只將食指搭在唇上,悄悄比一個“噤聲”手勢。 高亭一默,再望向蘇遙,便頗有些意味不明的神色。 傅相也會開竅呢。 這眼光還不錯。 那八成已知道我是誰了。 他很是琢磨一下,便壓低聲音:“干系重大,我實在不能說明。蘇老板既問,我只能透露一二:事關國朝科考,望蘇老板相助?!?/br> 科舉? 蘇遙稍稍一怔。 高亭再不肯多說:“青石書院中高門云集,我并不想驚動,唯有來找蘇老板。我保證,此事與您這鋪子無關,也無半分害處。我只想看看前三冊的手稿,每一版都要?!?/br> 蘇遙思索片刻,也只能先推辭:“您讓我先想想?” “那我明日再來?!?/br> 高亭很利索地應下,直接就走了。 夜幕漸漸漫下,蘇遙正琢磨,便瞧見大鴿子笑吟吟地晃到他眼前:“不想給么?” 蘇遙只分析:“老先生堅持看手稿,只能推測,與字跡有關。又是科考,又是高門,我猜測,高亭先生或許在春闈閱卷中,遇到過相同字跡。他是懷疑,往年春闈,有高門找青石書院的學子替考?” 傅陵與他猜測相同。 他未否認,卻也未承認,只彎起眉眼:“蘇老板好聰明,三兩句話,便猜得這么多。我怎么沒想到?” 蘇遙讓他這一句調戲得面紅耳赤,心內撲通一會兒,才瞧他一眼:“我與傅先生說正事呢,傅先生怎么開玩笑?!?/br> 傅鴿子被美人嗔上一眼,心內十分滿足。 蘇遙如今越發容易害羞,讓人非常想調戲。 但這確實是個正事,傅陵便正經三分:“那蘇老板給不給?” 蘇遙默一下:“若是如此,自然要給?!?/br> 傅陵就點個頭:“那我幫蘇老板找找?” “不必了,我來就行。傅先生不知道放在哪兒?!?/br> 鋪中的書稿多。 雖說遞來的初版一般都會刪刪改改,也不大要緊,但蘇遙有好好保存的習慣。 他打開一道柜子門,卻發覺只有兩冊。 還差一冊,不在柜臺處。 蘇遙思索一下,搬來梯子,在一處書架最上面翻找片刻。 找到了。 怎么給放在這里了? 不過月前之事,這一冊上卻落了些灰。 蘇遙把灰拂開,拿起來,卻發現下頭是一冊舊賬本。 此處存放舊書雜物,這賬本是他初來不久記賬所用,后來謄寫清楚,便不用了。 燭火盈盈,蘇遙捧著賬本翻上片刻,只揚起嘴角。 當時他初來乍到,對書鋪中各位話本先生尚不熟悉,便都給取了個好記的綽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