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洗漱一番,卻因吃得太飽,睡不下。 大雨嘩啦嘩啦,蘇遙坐在窗邊翻話本,就惦記起傅鴿子。 喝醉酒還是不舒服吧。 燭火灼灼,蘇遙默一下,起身去煮個醒酒茶。 其實大多數醒酒茶都沒什么用,但蘇遙一念起大鴿子呆頭呆腦的模樣,便還是去做上一碗。 蘇遙端好茶,去敲個門,傅陵平靜一聲:“進來?!?/br> 果然沒睡。 ……但房內燈火明亮,所有的燭臺都被點燃了。 交相輝映,亮得晃眼。 蘇遙怔一下。 燈火之間,是斜倚在榻上的傅鴿子。 吳叔來給他收拾過,應該是只剩了個中衣,但他又自行披上一寬大外衫,衣帶系得歪歪斜斜,還就穿了一個袖子…… 大鴿子整只鴿姿態風流,目光呆滯。 還略帶一丟丟的疑惑。 ……這是怎么,轉臉就不認得我了? 雖說傅鴿子醉酒不上臉,這樣裝束,也掩不住一身高華威儀,但表情過于平淡,卻顯露出些許略為呆呆的神色。 蘇遙忽而覺出好笑,忙喚一聲:“傅先生,還認得我是誰嗎?” 傅鴿子瞧過來,點個頭:“蘇老板?!?/br> 傅陵這頭點得像大鴿子啄米。 還怪可愛的。 高華冷淡的鶴臺先生突然變萌,蘇遙愈發覺出好笑,端著小碗往榻邊一坐:“傅先生頭疼嗎?我煮了些醒酒湯給你?!?/br> 傅陵怔上一下,燭火惶惶,忽而換上一臉可憐巴巴:“我只當你再也不來了?!?/br> 眼角都耷拉下來,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蘇遙壓住笑意,只覺得這副樣子還挺好玩:“我怎么就不來了?” “你喜歡他,不喜歡我?!?/br> 傅鴿子很是賭氣,“又沒有我長得好,也沒有我有錢,還沒有我又會寫又會畫,怎么他一喊,你就走了呢?” 再揉一下額角,聲音悶悶的:“我還好難受,你就走了。你一走,我就更難受了?!?/br> 傅鴿子這副模樣……念臺詞還念得挺有感情。 但這個“他”著實是沒有。 蘇遙不免愣上一下,琢磨起“喜歡”二字,又微微局促,鬼使神差的,就和只醉酒的大鴿子聊了起來:“……沒有他,哪有旁人?!?/br> “就是有,我都看見好幾次了?!?/br> 傅鴿子又冒出酸泡泡,“你是不是也給他做了醒酒茶?” 他在哪兒呢?還醒酒茶。 蘇遙溫聲道:039“沒有,就給你一個人做的?!?/br> 傅鴿子瞧他一眼:“真的嗎?” 鴿子這語氣雖然還端著,但眸中已透出點點開心。 蘇遙忙道:“當然了。你快喝一口,喝完就不難受了?!?/br> 他拿勺子舀出來一點,傅陵終于坐起身,低頭喝盡。 傅陵也不伸手,蘇遙便一勺一勺喂他個干凈。 天地間拉起巨大的雨幕,咣啷咣啷,雨勢又大起來。 更漏滴滴答答,已近三更天。 醒酒湯果然沒用,瞧著人醉得更厲害了。 具體表現是,傅鴿子的表情比方才生動多了。 蘇遙放下小白瓷碗,又瞧見這副憨鴿的樣子,實在放心不下,望上一圈:“傅先生,我給你滅幾盞燈好不好?” 滿室灼灼如火,蘇遙還真怕他一個不小心。 傅陵偏個頭,頗為奇怪地望他一眼:“滅燈做什么?” 蘇遙解釋:“萬一打翻個燭臺,可不是鬧著玩的?!?/br> 傅陵聽話地點個頭,卻蹙起眉:“可這是成婚的規矩。你和我的洞房花燭夜,滅燈不吉利?!?/br> 蘇遙一愣,登時心內起伏不定,又強行壓下:“什……什么洞房花燭夜?” 傅鴿子一臉理所當然:“你和我啊?!?/br> 再蹙起眉頭:“難道你跑回來,不是為了和我成婚,就只是來送碗醒酒茶嗎?” ……這人醉得像只憨憨的大鴿子,怎么醒酒茶就記得這么清楚。 蘇遙心內微有波瀾,卻又覺得這種情形下的波瀾著實莫名其妙。 他撫去一腔亂七八糟:“不是洞房花燭夜,這燈燭一直點著,太危險了,也太浪費?!?/br> 說著就要起身:“你好好坐著,我去滅幾盞?!?/br> 他這邊剛一動,傅陵一下子皺起眉,忽然就伸出手,一把將他撈住,緊緊地壓在懷里。 蘇遙猝不及防地跌入他懷中,心下頓時撲通撲通,卻又見他一伸手比個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手勢,朝著門:“封!” 蘇遙:…… 蘇遙捂臉。 ……這到底是個什么劇本? 他突然后悔剛才試圖和醉鴿講道理的行為。 他現在還被醉鴿子摟在懷里。 鴿子胡亂披的外衫已然散開,露出一層薄薄的玄色中衣,蘇遙貼在他懷中,整個人都有些燒得慌。 大鴿子緊緊抱住他,一身清甜酒氣包裹上來,蘇遙動也動不得。 蘇遙無可奈何:“傅先生,你先松開我……” 傅鴿子理直氣壯:“我不?!?/br> 還給出理由:“洞房花燭夜,你不能扔下我?!?/br> 蘇遙再度無語,只能嘗試順毛說:“……不是洞房花燭夜,你記錯日子了?!?/br> “我怎么可能會記錯,我記性可好了?!?/br> 傅鴿子一本正經,“我比我二弟記性好的?!?/br> 這東拉西扯的說話方式,確實是醉得厲害。 怪不得吳叔從前總攔著喝酒。 蘇遙還趴在他懷中,正要說話,卻又聽得這人委委屈屈:“你就是要走,你還騙我不是成婚,你都不抱我?!?/br> 傅鴿子好入戲,這三連指責說得蘇遙真像個負心漢。 蘇遙默了默,只能強行入戲:“真的不是。不信你看,我們怎么都沒穿大紅呢?那個蠟燭也不是紅的?!?/br> 抱住他的大鴿子仿佛愣上一下。 蘇遙趁熱打鐵:“再說,你已經把門封上了,我又不會法術,怎么可能跑呢?” 大鴿子又愣一下。 蘇遙十分滿意,正要起身,卻發覺大鴿子更緊地摟住他:“可你都沒抱我?!?/br> 又摟住腰,把他抱近了點:“我明明都抱你了?!?/br> 蘇遙心下又局促,又無奈,還十分地好笑。 蘇遙默了默,再猶豫片刻,只能輕輕伸出手,摟住他的腰:“抱你了?!?/br> 他的手臂一環上傅陵的腰,突然便聽到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雖然看不到,但莫名便覺得傅鴿子很開心。 傅鴿子是好開心。 緊緊抱住蘇遙好一會子都不撒手。 只是更漏滴答滴答,大鴿子也不說話,只歡天喜地地抱著他,蘇遙趴在他懷中,淡淡酒香環繞,漸漸地……就有些困了。 蘇遙眼皮沉重,思緒也越來越沉。 他剛闔實了眼,大鴿子卻抱住他晃了晃,一下子給晃醒了:“那我們什么時候洞房花燭夜?” 蘇遙無奈,也沒辦法揉眼睛,索性貼在鴿子身上蹭了蹭,開始現場編:“那個……明年吧?!?/br> 大鴿子也沒在意這明顯是胡說的語氣,居然頗為生氣:“誰給選的日子?司天監嗎?” 司天監哪有功夫管兩個平頭小老百姓的婚事。 蘇遙只得道:“不是,就……就西山那個老先生?!?/br> “什么老先生,我要去找他改?!备跌澆粷M。 蘇遙只能順著問:“那你想改到什么時候?” 傅鴿子有條有理:“明日去改,改成后日?!?/br> 蘇遙一噎,驀然好笑,逗他一句:“改一回可貴了?!?/br> 傅鴿子昂首挺胸:“我有的是錢?!?/br> 一只鑲金帶銀的大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