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哪有這回事? 太子雖然軟骨頭不成器不得親爹歡心,但在今上被宮變之前,一直都是太子。 蘇遙看過原書,這等胡言亂語,便也未過心。 回到家中,卻見阿言在院中等著。 他身邊坐一人,正聊著:“若論富貴閑散,還是要推醉吟先生的詩,‘燈火下樓臺’一句,若非富戶,何來樓臺,只他寫來那般自然,可見平素常見……” 蘇遙先一怔,又行禮:“宋先生?” 宋矜笑吟吟起身,又瞧一眼傅陵,慢條斯理道:“蘇老板與傅先生,玩得開心呀?!?/br> 這本是尋常話,讓他一說,不知怎地,就怪怪的。 蘇遙驀然有些微局促。 宋矜眼神饒有興味:“我前兒去找傅先生,您還不住這兒呢?!?/br> 傅陵真是怕了他這夫子了。 此刻不攔住,待會兒又不知打趣出什么好話。 傅陵淡淡道:“夫子深夜前來,是有何事?” 這稱呼聽得阿言稍稍一愣。 宋矜一笑,語氣卻認真些許:“還真有件正經事找你?!?/br> 卻也只嚴肅了一下,便恢復成玩味樣子:“要叨擾蘇老板片刻了。我得去我這學生的房間聊,蘇老板……方便嗎?” 這是個什么問法? 去他房間又不是去我房間,我們又沒…… 蘇遙一慌,連忙解釋:“宋先生誤會了。傅先生只是暫住我這里,沒有旁的……那個,那個什么,傅先生有房間的,你們慢聊,我不打擾?!?/br> 說到最后,越發小小聲。 “原是如此。倒是誤會,是我冒犯蘇老板了?!?/br> 宋矜笑了下,又瞧向傅陵,傅陵從他眼神中清晰地讀出了三個字:真沒用。 傅鴿子……傅鴿子心堵。 又特別煩躁:您和師母是青梅竹馬,有啥經驗指導我搞對象? 宋夫子的想法恰恰相反。 宋矜以為,青梅竹馬恰好說明,本夫子打小就有能耐把人拐到手。 我這學生怎么連我一半的本事都沒有。 宋矜只琢磨著待會兒還是得惡補一下搞對象經驗,便喊傅陵:“走吧,我和你談正事?!?/br> 第36章 旁聽生(二) 月色朗朗, 宋矜與傅先生聊過許久, 還未離開。 蘇遙不去打擾, 但也未到睡覺的時辰,他便靠在榻上翻兩頁話本。 但是何要緊事, 要宋夫子夜晚前來呢? 蘇遙并非多事之人, 也懶得打聽。不過如此一疑,便繼續翻起來。 周三先生這本《海棠綺夢傳》即將完本, 最后一卷已約好再出一次精刻, 正好還能趕在阿言正式開學之前賣一波。 蘇遙瞧著于一旁吃金魚蒸餃的阿言, 只覺得, 這??蛠?,說不定他日后也有錢經常吃了。 賺大錢,養阿言。 小孩正長身體, 容易餓。 這大金魚蒸餃還剩六個,齊伯給阿言熱了下, 阿言便坐在蘇遙房中吃。 蘇遙笑笑:“今兒晚上和成安吃的什么?” 阿言咽下一口:“煮了白粥,從食肆買了拌干絲,素炒小菠菜,還有一只童子雞?!?/br> 坊中的孫家食肆還會做童子雞?這倒難得。 “吃著還成嗎?”蘇遙問。 “挺好吃的?!?/br> 阿言吃得歡喜, 又飲下幾口牛乳, 才問,“公子, 今日這位宋先生, 是傅先生的夫子么?” “傅先生是這樣稱呼的?!碧K遙復念起, “你和他方才聊什么?” “只聊了幾句前人詩詞,宋先生學識甚好,只是他在教我?!?/br> 阿言說罷,很是默了默,才猶豫道:“公子,宋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只是位高門大戶的家塾先生么?” 不然呢? 蘇遙這般一想,又驀然記起:舊京新換的這任府尹也姓宋。 但蘇遙轉瞬笑笑:怎么可能? 宋府尹可是先帝一朝的探花郎,怎么會教過舊京的傅鴿子呢? 蘇遙想到這里,稍稍一怔,忽然覺出一絲不對—— 鶴臺先生是兩年前才出現在舊京的,于此之前舊京從未有過這號人物。 蘇遙先時只以為,大抵是傅先生兩年前才從家中挪出來,因外室子的身份緣故,一直不為人所知。寫了本書,才名震舊京。 可如果是,傅先生從前便不住在舊京,是在別處……或者,正是在京中呢? 燭火惶惶,蘇遙不由愣了下。 阿言見他沉默,也微微抿唇。 他在京中的時日并不多,那時他還很小很小,但宋先生這張臉,他似乎見過。 畢竟這等周正的長相并不多見,即便他年歲極小,也留下了一點點的印象。 若……果真是那位探花郎,這位傅先生,又是西都傅氏中的誰呢? 阿言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卻無從佐證。 畢竟他流離失所之后,朝中事便不知曉了。 他對西都傅氏所知也并不多,只知根基深厚,數位子弟皆于朝中任職。 最有名的是兩位:一位是舊京許多老人皆知道的小傅大人,另一位,是如今漸漸不為人提起,據說正于江南休養的傅相。 今上弒父殺兄,矯詔登位,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位傅相昔年雖風頭正盛,卻也不得不告病辭官。 倒是可惜。 國朝的宰相班子中,還頭一次出現如此年輕之人。 這些事,也只是阿言道聽途說,可看自家蘇老板的樣子,連這些道聽途說,似乎也不太知道。 一心一意只想過小日子賺錢。 活得心大。 蘇遙做為手握原書之人,自然只記得書中的重要人物。很多事書中沒提,原主也沒記憶,蘇遙閉門養一年病,便也不大知道。 他這一落第舉子標準平頭百姓小炮灰,茍住自個兒的小家就成了,也不用多知道什么。 近些年的大事,唯有宮變一件。 也燒不著他。 蘇遙揉阿言一把:“為什么問起宋先生?” 阿言頓了頓:“瞧著他學問格外好?!?/br> 蘇遙笑笑:“等過兩日你去書院旁聽,還能遇上許多學識好的先生?!?/br> 阿言眼眸一亮:“我能去么?” “幫你問過了,說去也無大礙?!碧K遙又叮囑一句,“記得千萬不要對夫子和同窗們無禮?!?/br> “多謝公子,阿言一定守規矩?!?/br> 這孩子最讓人放心。 蘇遙看著他吃完,又遣他去洗漱,這廂宋矜與傅陵,才堪堪聊到結束。 宋矜微一蹙眉:“那看你的意思,這次還是不動?” “今上心思深。宮中突然傳出話要廢太子,興許只是對朝臣的試探?!?/br> 傅陵搖搖折扇,微笑,“太子也不是一日兩日地不成器,怎么此時因一舞姬,倒記起廢了?” “確實事出蹊蹺?!彼务孀聊ヒ欢?,“那此番按兵不動,我遞個話,不出聲便是。且看今上究竟要做什么?!?/br> 話既說定,宋矜又稍稍壓低聲音,提起旁事:“方才,我與這位叫阿言的孩子聊了聊,談吐行止著實不像奴仆?!?/br> 又輕松笑笑:“不過,若說是你家蘇老板教出來的,那也有可能?!?/br> “還不是我家的呢?!?/br> 傅陵不咸不淡,還記得方才的“真沒用”眼神。 宋矜似笑非笑。 傅陵只得抹過這話,又提起:“永王妃已故去,當年那位乳娘,得再找找。胎記眉眼之類,乳娘最清楚。不然即便我們尋到人,也證實不了身份?!?/br> 宋矜點頭,卻接起方才之言,頗為嫌棄:“都住人家院中了,什么時候能住人家房中???” 傅鴿子煩躁:“夫子急什么?” “你這經年老石頭,好不容易讓人家點化個洞,終于開竅,記起終身大事了,我能不急嗎?” 宋矜提起來就氣,“京中時,你師母給你尋過多少,你都瞧不上。外人總議論你不行,我還尋思找裴儀……” “夫子?!备迪嗄樢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