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在海里浮沉。

    那種茫然又舒適的感覺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門被敲響了。

    彬彬有禮的三下。

    他睜開眼睛，從沙發上爬起來。

    迷茫的坐了一會，開始打理自己。

    發型，袖口，甚至理平了衣擺的褶皺。

    看起來很好。

    ——他勾起笑容，飄向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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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爾斯·澤維爾，很高興認識你?！?/br>
    坐在輪椅上的年輕人看了一會幽靈，點了點頭，開始控制著輪椅前進。

    穿過那層透明的屏障，安穩的停在了幽靈的面前。

    那雙藍色的眼睛凝視著幽靈。

    “ah……”查爾斯眨了眨眼，“你真是……非常驚人?！?/br>
    “多謝夸獎？”

    “怪不得布魯斯會那么著急找到你呢?！?/br>
    “……”

    布魯斯？

    布魯斯。

    哦……

    仿佛在空蕩的山谷里，隔了很久，終于聽到了回聲。

    遙遠而不真切。

    “他有在找我嗎？”

    “哦，相信我，他為了找你就差在電線桿上貼小廣告了?！?/br>
    幽靈笑了一下，又有些不安般的收回笑容，“我去給你倒杯茶?！?/br>
    “謝謝?！?/br>
    幽靈轉身飄走之后，查爾斯收斂了笑意，稍微松了一口氣。

    蝙蝠俠將這個幽靈形容為“沒有同情心，不會感覺到痛苦，在極度孤獨下逐漸瘋狂”，活像是個混世魔王。

    很難說是為了刺激查爾斯出來尋找還是真心這樣覺得。

    但是有一件事情很明確。

    那位黑漆漆的義警言簡意賅：“你必須要在他出來之前引導他學會正常的生活，否則會對世界的秩序帶來一場混亂?！?/br>
    雖然真的看不出這個溫柔有禮貌的幽靈是哪里會“給世界秩序帶來混亂”了，查爾斯決定謹慎一點。

    “我想要了解一下情況……我可以讀你嗎？”

    “讀……我？”

    【“他沒有任何權利意識，絕對會答應的?！薄?/br>
    “讀心，如果你同意的話——”

    “當然?！?/br>
    讀心術？哦，很厲害啊。

    和齊木一樣——這種超能力很普通嗎？這十個人里有五分之一都會……

    “當然，很普通的?！?/br>
    幽靈猶疑地看著那雙藍眼睛。

    他相信自己在那雙眼睛里看到了玩笑的意味。

    你很喜歡捉弄人嗎？

    啊哈，開個玩笑。

    查爾斯對著他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了笑容。

    他在楊黎的腦子里看到許多。

    沉寂，孤獨，與之相比只占了小小一部分的客人們，以及畫，許許多多的畫。

    他看著楊黎的笑容慢慢消失。

    很久……

    幽靈在長廊里徘徊，將一幅幅畫掛上去。

    直到布魯斯的畫像出現。

    仿佛為了假裝時間并沒有過去多久一樣——布魯斯之后的畫作并沒有幾幅被掛在長廊中，而是在畫室混亂的堆成一座小山。

    他還看見了死侍。

    他感覺胃逐漸沉下去。

    過多的信息量讓他有點不舒服。

    ……雖然x教授可以靠著腦波放大儀器廣播全世界，不代表他不會對黑色的東西免疫。

    簡直像是無盡的泥淖。

    自死侍離開之后，幽靈的記憶開始斷斷續續——他躺在門口的沙發上沉睡，多而混亂的夢境填滿了幾乎半年的時間。

    偶爾醒來，也只是發呆，然后繼續沉睡。

    查爾斯看著幽靈，半晌，呼了一口氣，向后靠在輪椅上。

    “你馬上就能出去了?！?/br>
    帶著美麗紅色的嘴唇，說著最讓幽靈動心的話語。

    ……查爾斯簡直是幽靈最喜歡的合集。

    娜塔莎和死侍可以被分到紅組，布魯斯和康納可以被分到藍組。

    ……而查爾斯？那種帶著希望一般的，靚麗而溫柔的藍眼睛，加上健康的，攝人心魂的紅色？

    幽靈已經愛上他了。

    “……”查爾斯露出了一點無奈的表情，“你不必……”

    幽靈飄到他的面前。

    他的腦子全然的放松了——他蹲下，視線與查爾斯平齊，仿佛思維只剩下了一根弦，并正在用唯一一根弦彈奏著樂曲一樣。

    他慢慢接近，仿佛想要將自己溺亡于深藍色的海中，目標卻是玫瑰一樣的紅色。

    查爾斯安靜的坐在原地。

    很難說他到底有沒有被幽靈的思想影響到……曾經他還是個直男！但是幽靈的思維實在是太理所當然了，簡直讓他也覺得“這樣沒什么不好”了。

    他們的距離逐漸接近。

    幾乎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楊黎?！?/br>
    他無奈的喊出了幽靈的名字。

    幽靈停住了。

    那種魔怔一樣的理所當然如潮水一般褪去。

    名字大概真的是有魔力的。

    楊黎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像是這兩個字漂泊了許久之后終于找到了歸處——

    他心里的空洞被補上了一塊。

    然后一切都迅速完整起來。

    我是楊黎，是個亞洲人，我……我還活著。

    我等到了故事的結尾。

    我戰勝了永恒。

    ——而我依舊是楊黎，并非是機器一樣的行尸走rou，沒有在永恒之中消磨殆盡……

    “是的，我是?！彼晕⑾蚝箫h了一點，牽起查爾斯的手，雖然并沒有感覺到渴望的溫暖……他輕輕親吻了查爾斯的手背。

    “感謝您?！?/br>
    “你不需要的?！?/br>
    “這很重要，我幾乎要忘記我還是個人類了?！睏罾杪柫寺柤?，“你知道，二十年比起五百年來說太短了……我的一切幾乎都要被時間改變了?！?/br>
    有一個哲學的問題——當人的面容，血統，性格，記憶，完全改變……他還是原來那個人嗎？

    “這個名字讓我意識到我變得沒有那么多?！?/br>
    他趴在查爾斯的膝蓋上，“我馬上就可以離開了——這真是讓人驚訝?！?/br>
    “我猜你還沒有準備好?！?/br>
    “……我已經準備好很多年了?！?/br>
    “哦……”查爾斯的手指有些蠢蠢欲動，終于還是伸手，摸了摸幽靈的發絲——同樣是珍珠白的發絲手感好極了，而且這個姿勢簡直和撫摸膝蓋上的貓沒什么兩樣，他甚至還想再摸一下，通過讀心發現幽靈沒有覺得被冒犯，他就真的這么做了，“但是，你要帶走什么？”

    “……？”

    “這么大的房子，你有許多珍惜的，想要帶走的東西吧？出去了之后你要怎么生活？想要從事什么職業養活自己？你想好了嗎？”

    楊黎：“……”

    沒、沒想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