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不遠處用冷兵器進行交戰。

    娜塔莎動了動右手——幽靈微涼的手掌覆蓋她的手上，她的動作使他投過來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剛才一陣火光撲面而來，就算知道這差不多是假的，還是稍微睜大了眼睛。

    略微灼人的熱風，會稍微后退的座椅，逼真的火光，聲源似乎也完全來自于主角的嗓子，低頭伸手的話有觸摸到草葉的感覺。

    非常高科技。

    看起來這些對幽靈來說司空見慣，她反應這么大反而有點奇怪。

    于是也假裝出一副淡定的樣子。

    “這部電影算是經典吧？以前看過嗎？”

    幽靈說話有點慢吞吞的。

    “沒，以前不怎么看電影?！?/br>
    這倒算是半真半假。

    她當然看過電影，這種，全方面透露著奇怪的高科技的……當然是沒有。

    而且，娜塔莎知道，這并非是應該存在的技術。

    光是一開始全場變白的那一下子——就是現實世界不存在的東西。

    魔法嗎？

    不，也許是什么未來技術也不一定。

    娜塔莎敏銳的感覺到過幽靈身上的時代問題。

    對待女性的奇怪態度，不合時宜的長久沉默，還有點遲鈍。

    “你在這里呆了多久了？”

    不遠處兩個人打得相當賣力，從專業角度來看也不算是漏洞百出——但是和異性看電影的重點完全不是電影內容啊。

    兩條長腿交疊著，娜塔莎稍微揚起頭，眼神落在幽靈的身上。

    從楊黎的角度來看，她美得閃閃發光。

    紅發的人看起來熱烈又張揚，娜塔莎好像是楊黎認識的人里最張揚的一個。

    “很久?！?/br>
    他的指尖微動，敲在娜塔莎的手背上。

    “我很久沒有出去了?！?/br>
    幽靈眼神微垂，落在娜塔莎的眼睛上。

    “我猜也是?！?/br>
    娜塔莎露出笑容。

    “不然很難想象你會寫那種小說?！?/br>
    “——唔?！?/br>
    幽靈皺起了臉。

    “別這樣對我……那些算是早期作品了，如果是后期一點的作品，因為文筆多少有進步，看起來也不會像第一本那么……辣眼睛的?！?/br>
    娜塔莎笑了笑，稍微往幽靈的身邊傾斜了一點，眼神又落在了不遠處的電影人物上。

    “問了我的話，我可以詢問你嗎？”

    幽靈依舊注視著娜塔莎的側臉。

    畢竟這里所有的電影……他都熟悉得不行，而娜塔莎的側臉遠比電影里的演員好看。

    “當然?！?/br>
    說是這樣漫不經心的回答了，楊黎卻發現娜塔莎的肩膀動了一下。

    看起來似乎不太自在的樣子。

    “娜塔是做什么的？”

    “芭蕾舞演員?！?/br>
    “……哇，真厲害?！?/br>
    娜塔莎的身材很好，要跳舞的話，看起來也足夠動人。

    雖然只是虛假記憶。

    “娜塔，這樣的話——”

    子彈向著兩人的方向飛來！

    娜塔莎下意識抬手——她手腕上的寡婦蟄有護盾的能力，同時推了防御范圍外的幽靈一把。

    子彈并沒有觸動寡婦蟄的防御機制。

    兩人坐著的座椅到是因為過于激烈的動作繞著電影中心人物旋轉起來。

    幽靈嘆了口氣，伸手撈住娜塔莎的手。

    “沒事的?！?/br>
    他想了一會安慰人的話，卻只覺得自己腦袋空空。

    “……我在這里，安心，這只是假的?！?/br>
    娜塔莎深呼吸了一下。

    “……真是夠刺激的?！?/br>
    幽靈拍了拍娜塔莎的手背。

    女特工居然覺得自己被安慰到了。

    她扯了扯嘴角，“所以，你一點都不害怕嗎？”

    “我知道這不是真的啊?！?/br>
    “玩蹦極和坐過山車的人明知道沒有危險，還是會怕的?！?/br>
    娜塔莎探究的看著幽靈。

    “這只是人類的自我保護機制……不敢相信你會因為電影而失去這個?！?/br>
    “……”幽靈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只好說，“我已經死過了?！?/br>
    娜塔莎愣了一下。

    “我讓你忘記了這件事嗎？”

    “……大概是因為我以前從沒見過幽靈?！?/br>
    反而是看起來奇形怪狀的變種人更多一點。

    楊黎在娜塔莎眼里更像是一個能力特殊的變種人。

    “人死后都會變成鬼魂嗎？你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br>
    “……我猜，不會吧？我只是比較巧合……在這房子里死去了?！?/br>
    “……這里有什么危險的地方嗎？”

    “是基因病?！睏罾柰崃送犷^，“因為父母想要自己的孩子有盡可能多的優點，對基因進行拼接……但是我的基因有點出錯了，就一直呆在這里了?！?/br>
    “……他們背棄了你嗎？”

    “不，他們只是想要更好的孩子，就去進行更多嘗試了?！?/br>
    娜塔莎的手握緊了。

    她有點不可思議的看著楊黎，“你是有什么毛??？”

    “基因病，以外就沒有了啊?！?/br>
    “你不怨恨他們嗎？他們就這樣把你造出來——然后丟掉？”

    這是個人啊。

    娜塔莎完全不能理解。

    在紅房中，她成為了超級戰士，卻失去了生育能力。

    ……她完全不能理解丟棄孩子這種事情。

    并非不能供養，也不是因為孩子做了什么錯事……就只是因為基因出錯？像是對待失敗品一樣扔掉了……？

    娜塔莎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楊黎回憶了好一會。

    “因為這里比外面世界還算好一點吧……？你知道，27世紀的污染很嚴重，不進入培養箱的話大概十六天就會死亡……”

    “……”

    好吧，至少時間有了。

    “真實世界是那些壽命在六十歲以上的人的特權……如果注定活不了那么久的話，來到房子里也算是安樂死的一種？”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死了之后還會被困在模擬人生里。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蹦人驍嗔藯罾璧臄⑹?，她直視著鬼魂的眼睛，仿佛要從其中看出來些什么，“你不怨恨嗎？”

    “……”

    那是不太好的基因，已經被摘除掉了。

    楊黎生氣的點很奇怪，怨恨，憤怒，悲傷，等等，負面情緒都是非常少的。

    失戀也只會感覺到一點刺痛而已。

    偶爾他會覺得，這樣毫無負面情緒的生活還算不錯——就算是幾乎毫無負面情緒，他都快被寂寞的生活逼瘋了，如果他是一個感情充沛的人，那該多悲慘??？

    “我不會怨恨的，我的基因里沒有那部分……”

    娜塔莎沉默了一會。

    突然向著他伸出手來。

    楊黎不明所以的看著她的手越來越近，一動不動。

    女人纖細的手撫摸著他的臉。

    ……他突然的，被那雙眼睛迸發出來的悲傷擊中了。

    “——傻小子?！?/br>
    娜塔莎嘆息。

    “你只是被愚弄了?！?/br>
    “樂觀一點不好嗎？”

    “那是兩回事?！?/br>
    “我不明白……所有人都是這樣??？”

    27世紀的人不會為和父母分開感到不安和怨恨，也不會為離別感到悲傷，很少會有心理問題，每天都充實又快樂。

    “……”

    娜塔莎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帶上了一如既往的鋒利。

    “這就像是為了使女人看起來美麗就磨損骨頭?！?/br>
    腳骨，肋骨，甚至頭骨。

    “怎么會有這么殘忍的事情？”

    楊黎有點難以置信。

    他是個學渣，還是個27世紀住民，當然對纏足和整容沒什么了解。

    “是啊，怎么會有這么殘忍的事情?！?/br>
    娜塔莎的眼睛里還是泄露出了些許悲傷。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做了殘忍的事情，甚至覺得這很普通，也許還會主動去壓制感情……你只是被愚弄了?！?/br>
    楊黎看著她，不說話。

    “那只是殘缺而已，哪怕看起來美好……那也只是殘缺而已，為了讓人更溫順，人為造成的殘缺而已?！?/br>